《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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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暖-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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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宛飏烦躁地皱皱眉,回眸望向冷凝霜。

    冷凝霜若无其事地一手托腮,一手探进棋盒里,一枚白子落定,让徐镜儿专注的眼波颤了颤,随即露出一脸懊恼的表情,不甘心地长叹了口气。

    就连支了两招的钱满贯也觉得相当沮丧。

    这时冷凝霜往旁边看了看:“咦,走了啊?!”

    “三爷出手,敢不走么。”徐镜儿似笑非笑地说,顿了顿,“我肯定是因为她突然过来被影响了状态才输掉的。”

    冷凝霜淡淡一笑:“小妾该管管了。”

    “上次说教了半个时辰都没管用,看来下次得用板子了。”徐镜儿扬眉道。

    谢宛飏无语地立在一边,看着她们俩在那里自说自话把他当空气。

    钱满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谢三奶奶看起来弱弱的,实际上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夜深人静。

    冷凝霜用大浴桶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屋里时,见哈二懒洋洋地歪在窗下看护着床上熟睡的双胞胎。钱满贯却抱胸斜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银月发呆,周身上下散发着浓厚的孤寂森冷,仿佛满腹心事般,很沉重。

    “你和苏通判……以前认得?”冷凝霜轻声开口问。

    钱满贯的身子很明显地一颤,接着也没与她对视,淡淡回了句:“不认得。”

    说罢,手臂放下,洗澡去了。

    北山矿场。

    由于如今的北山矿场工人全部是刑期内的在押的犯人,矿场里的安保守卫极为严格,几乎达到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程度。粗略计算一下,整座矿场差不多有五百多个人,全部都是从広平府管辖范围内的各个牢狱内调过来的犯人,还有些人并不是犯人,而是莫名其妙就被掳到这里来的。他们做着比以往的普通矿工多出一倍甚至是几倍的工作量,却没有任何报酬。

    整座矿场是全封闭式,没有长官的同意,任何人也不许进出。狱卒们同样是从各地的牢狱里抽调过来的,人数是矿工的一倍,一天十二个时辰绷紧了神经严阵以待,就怕出现一点差池。

    矿场内的气氛甚至比重刑典狱还要压抑,无论是犯人还是狱卒,每一天都生活得极为窒息,哀嚎遍野,怨声载道,绝望黑暗,以至于在这里每一天都会有人因为不堪重负,不是被狱卒活活打死,就是绝望自尽。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能自杀绝对算得上是好运气。

    北山矿场名为矿场,实际上这里也可以被称作“北山监狱”,北山监狱的监狱长裴春生,也就是此地的最高负责人一直居住在矿场南边一座干净优雅的二层小楼里,然而现如今,十分杯具地,他的二层小楼已经被鸠占鹊巢了。

    从仆人手里接过摆放了三餐一汤的托盘,裴春生皱了皱脸,认命地转身,腿脚不太利索地进了小楼里。楼内窗明几净,焚着上好的香料,他努力挤出笑脸,抬起头,对着倒挂在房梁上翻看矿场花名册,明明身穿一套粗布短褐,却掩不住那绝代风华的男子,讨好地笑笑:

    “白爷,午膳送来了,您用些吧。”

    白兔移开手里的花名册,瞥了他一眼,从房梁上利落地跃下来,落地。因为那三十板子,他的屁股虽然伤得不太严重,只是破了些皮肉,又有云鹤道人的特效药,可还是没好利索,依旧不能坐下来。

    他懊恼地皱了皱眉,早知道就不为了想看娘子哭,而任由那帮人毒打了!

    裴春生将饭菜放在一张高几上,白兔走过去站着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仔细看了看,回眸,对着裴春生温柔一笑:

    “今儿的菜还真丰盛啊!”

    柔和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

    裴春生膝盖一软,下意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下意识的动作却膝盖处已经深入进皮肉里钢针刺得更深,他大痛之下一声惊呼,胖胖的圆脸皱成一团包子。

    倒吸了一口气,他咬紧了牙解释道:

    “白爷息怒,这矿场里,这些菜已经是最好的了。即使是小的,也不能随便让人离开矿场,小的保证,明天吴老三休沐,回家探亲,小的一定让他给白爷多带些荤菜和好酒回来。”

    白兔的唇角勾起,那一抹绝美的冷笑邪恶又艳丽,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起青菜塞进嘴里,顿了一顿,冷声问:

    “乔永年可向你问我了?”

    “是,知府大人前两天刚派了人来,我也已经把话回了。他不会疑心的。”裴春生点头哈腰地回道。

    白兔冷哼了一声,夹起一朵蘑菇端详着,通知道:

    “明儿我出去一趟。”

    “是。”裴春生猛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该怎么做你清楚吧。”白兔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微微一笑,“你一家五口人的命,可全部掌握在你的手里呐。”

    “是。”裴春生用力点头,配合地回答,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遭殃。

    白兔满意地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钱满贯就回兴隆镇去了。

    湿热的晚风吹拂过梧桐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亥时已过,谢宛飏带着些许酒气从外面回来。马车在垂花门前停下,风吹入胸怀略略清醒些,他下了车大步进了内院,路过梧桐院时,隔着一片月季花见梧桐院内依旧灯火通明,手下意识摸进里怀。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咬了咬唇,转身朝梧桐院的大门走去。

娘子篇 第九十八章 相公驾到

    天黑以后云鹤道人和桑葚子就出去溜达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烛影在墙壁上轻微地摇动着,冷凝霜一手托腮,坐在桌前陷入深思。

    乔永年出自南部第二商族乔家的旁系,二十年前才中了进士,先候补了一段时间,之后先后任职松鹤县知县、松州知州,一直到现如今的広平府知府。

    家里一妻一妾,一女已死,一儿尚且年幼。

    正妻罗氏只是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当年乔永年不顾家里反对,在考取功名后毅然迎娶了罗氏。若不是乔永年跟她是对头,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欣赏的。

    妾室林二姐早前只是罗氏的一个丫头,后来做了通房,只守着一个记在太太名下的儿子度日,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乔永年在松州任职知州的时间最长,政绩还不错,口碑也很好,可还是被谢家查出他在松洲涉及的一桩扑朔迷离的人命案子。

    谢宛飏已经派人去查了,希望能抓住乔永年的把柄拉他下台。

    冷凝霜对这趟松州之行并不太看好,如果只是关于普通百姓的人命案子,顶多是盘配菜。

    能让知府下台的人只有皇帝,作为上位者的皇帝,除非是属下真的触了他的逆鳞,否则一般情况下,他定会综合考虑,然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谓的逆鳞就是,侵犯了上位者的利益,冒犯了上位者的威严。

    换句话说,除非他犯了跟皇帝的威严或利益密切相关的案子,否则皇帝是不会仅因为一桩在他眼里有如蝼蚁的命案,就冒然撤掉一个高官的。

    拨开额角的碎发,冷凝霜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她微怔。往后仰了仰身子,疑惑地问:“谁?”

    一阵静默后,谢宛飏那带着深沉磁力的嗓音低低传来:“是我。”

    冷凝霜愣了一愣,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进来吧。”

    谢宛飏站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推开门步进来。

    他的脸上还微微泛着酒红,有些拘谨地站在地中间,眼神躲闪了一会儿才聚焦在她的脸上。

    冷凝霜疑惑地看着他,等待他说明来意。

    谢宛飏闷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她衣裙整齐。讪讪地笑道: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冷凝霜缓慢地哦了一声。

    尴尬性地沉默过后,谢宛飏更觉得不自在。胸腔内一颗心跳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坛梨花白后反劲儿,还是因为太紧张了。耳根子发烫,他有点喘不上气。憋闷了好半天,目光不经意落在床里熟睡的双胞胎身上。仿佛得救了似的快步走过去,笑问了一句:

    “孩子睡着了?”

    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连卧在地上的哈二都觉得他傻了吧唧的,抬了抬眼皮复又闭上,任由他坐在床沿,没去咬他。

    谢宛飏轻轻挠了挠大兔紧握的小拳头。大兔在睡梦中条件反射地动了动手指,他忍俊不禁地低笑道:

    “这小东西,真有趣!”

    偏过头。对上冷凝霜满眼问号的眸子,唇角的笑容僵了僵,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懊悔了片刻,他定定神,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步态优雅地迈了两步。站到冷凝霜面前。想开口,却忽然忘了开场白,张张嘴,人又僵住了。

    冷凝霜见他又沉默下来,更是摸不着头脑,便主动问道:

    “怎么,去松州的人回来了?”

    “啊?哦,没有,来去至少要三天。”谢宛飏大脑一白,有些迟钝地回答。

    “那是去矿场的人回来了?”她又问。

    “呃,没、还没有。”谢宛飏低下眸子说,心里有点泛酸,果然她心心念念的是白兔,担心挂念的还是白兔,即使他站在她面前,她也把他当空气。

    情绪低沉了下来。

    冷凝霜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谢宛飏回过神来,抬头对上她的眼眸,心里忽然有种糟透了的感觉。

    顿了顿,手先在袖筒里掏了掏,又在腰间的荷包上掏了掏,又往靴筒里掏了掏,弯着身子时忽然懊恼地皱起脸,他放在怀里明明进来之前还记得,怎么这会儿却忘了!

    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条翡翠珠串,别过脸去,生硬地递到她面前。

    浓绿的翡翠在昏黄的烛光下反射着醉人的幽光,二十七颗拇指盖大小的翡翠珠子。圆度、颜色、光泽非常统一地穿成一串,用一只金钮扣子锁着。质地细腻、通透清澈,晶莹凝重,碧亮喜人。

    就连冷凝霜也不由得心头一跳,惊叹道:

    “老坑浓绿种,好玉啊!”

    她的反应取悦了他,嘴角短暂地上扬,露出半颗小虎牙,又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往前递了递:

    “呐!”

    “啊?”她一头雾水。

    谢宛飏看了她一眼,又往前递了递:“送你!”

    “哈?”冷凝霜下意识退后半步。

    她应该高兴得跳起来,就算不跳起来,至少也应该眉眼带笑,喜上眉梢——

    虽然这些只是他期待里她的反应,可她就算没有欢喜,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啊!

    赌气地拉过她的手,强硬地将珠串塞进她手里,也不去看她,说:

    “这是我今天出去时为了应酬随手买下来的,因为我自己不喜欢,你就留着戴着玩吧,反正你也没有像样的首饰。一个女人怎么能没有像样的首饰呢。就这样,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语速匆忙地说完,低着头转身,仓促地走出卧房,带上门板。抬起头,对着清凉的月亮。终于呼吸进了一口气,迈开步子逃也似的走了,像后面有老虎追他似的。

    门廊的柱子后头,一抹人影闪了出来,背靠在朱红的柱子上,望着谢宛飏锦袍的一角被风吹动,努力压抑下胸腔内滚滚燃烧的怒火,冷笑一声:

    “一个女人怎么能没有像样的首饰?别人的女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哈!”

    回过头,望着屋里,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翡翠项链!”

    冷凝霜正站在屋子里无语地瞪着那串翡翠项链。忽然一股风从窗外送进来,带来一阵熟悉的味道。她心跳微顿,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三天不见的白兔。

    好像有一股温暖和煦的风掠过心头,面纱下的嘴角露出些笑意。

    白兔听见门响,回过头看见朝思暮想的人。欢喜得把什么都忘了,扑过来一把抱住冷凝霜笑道:“娘子!”

    熟悉的体温瞬间填满空虚的心房,不由得唇角勾起,冷凝霜笑问:

    “你的伤完全好了?”

    “哪可能,每走一步都会钻心的疼。”白兔委屈地扁扁嘴,对着她嘻嘻一笑。“可是我担心娘子你没有我在会寂寞得哭,刚能走动就偷跑出来找你了。”

    “你回过家了?”

    “嗯。”白兔笑容微敛,眼眸里闪过一抹阴冷。当时看到自家被破坏得乱七八糟,他是何等地愤怒……

    可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怕她烦心:“我看到你留的字条,就过来找你了。”顿了顿,笑嘻嘻问。“娘子,大半夜的。你干吗在脸上蒙纱,莫不是因为想我想得每天都呜呜地哭,把脸给哭肿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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