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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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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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22)

贞莹气得眼前发花,脑中发晕,转过头用力喘了两口长气,心道:“她不相信我的话,所以不感兴趣。我只有故意漏点口风,引她上钩,再让她破解那封密信。”回头道:“王爷对皇上说,他想出兵作战,平定天下,请皇上允可。然在背后提及,言词用语却极其不恭不敬。在大厅中便初露端倪,先是有意称太祖爷为太上皇,那是明摆着越过皇上,不认他这国君属实。认错时表情毫无诚意。又说打仗前先到‘东京陵’焚香祭拜,求先祖保佑。每一件事都不寻常,我敢说王爷此番离京,定将有大不利于皇上与朝廷之举。”她分析时满脸严肃,也收起了常挂在面上的讥讽之色。沈世韵微笑等她讲完,叹道:“你希望本宫说什么?夸你‘几日不见,变得聪明不少’?我却觉得是无用的疑心病加重不少。一句无心口误,能说明王爷居心不良?难道你从没有过口误?诚心与否,重在于‘心’,你死盯着表情,徒劳无功。再说祭拜祖陵,更是再正常不过。平民人家也可立有祠堂祭祀。一为尽孝,二为战前平定心神,鼓舞自身信念,与求神拜佛意义相仿。”贞莹道:“好,这些且算你解释得通,他祭拜大清的祖陵,带个外人在身边干么?那个蒙面女子……”沈世韵道:“你怎知定是外人 ?'…'或是新纳的福晋,也算得皇室宗亲。总不见得人家娶妻生子,都要来一一向你禀报?祖陵代表的是整个家族的先祖,可没听过一脉单传。平民夫妻扫墓祭祖,亦是举家共事。”贞莹怒道:“你今日认准平民夫妻的例子,跟我较上劲了?皇室也好,平民也罢,谁祭祖要带这个东西了?又不是焚烧的纸钱!”说完“啪”的一声将一张纸重重拍在桌面。沈世韵神情淡漠的瞟了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早在贞莹刚提起多铎行踪,沈世韵就绞尽脑汁的想诱她说出。但她也知表现得越是着急,贞莹就越不肯说,定要钓足了胃口,再提出各种刁钻条件迫她答应。向来每有好事者无意中得知他人疑难之事,便千方百计代为探听,美滋滋的前往邀功,若对方其时满不在乎,则自己所有心血尽付东流,此刻必然失落得无以复加,再不去提条件,只管非说给他听不可的。只要那人肯听,已视作莫大恩惠。沈世韵正是利用这种心理误区,兼诸良好口才,看来是将贞莹责难句句驳回,实却是指引她将整件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遍,对话不删减一字,细节处处精准。讲得情绪激昂,绘声绘色。末了问道:“你怎么看?”沈世韵还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心道:“他们动身出发,定是已解开图纸之谜,得到了隐含的指示。难道那些记号是满族的某种古老咒语?当务之急,还是要遣几个心腹侍卫到东京陵。不知胡为死到哪里去了,任务又办得如何……”随口应了贞莹一句:“你糊涂了?图纸在你手上,他们怎带得去?”

饶是沈世韵神机妙算,却也没料到,胡为现下正紧跟着多铎与楚梦琳赶路。事有阴差阳错,当日一早,沈世韵随贞莹前往御花园,众下属依她先前吩咐,几名太监随同吟雪宫侍卫去王府埋伏,洛瑾则去劝说皇上,胡为带着银两去寻德寿,支付他相助的赏钱。胡为在宫中与德寿是常划拳喝酒的老朋友,寻思着开他一个玩笑。德寿看到胡为,犹如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从天而降,也满脸堆欢的迎上前,执着他手,不住口的称赞。胡为乐呵呵的听了几句,笑道:“德寿,你今天好像特别神清气爽?”德寿笑道:“当然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每次看到你,我耳也聪了,目也明了,手气也旺了。哈哈,胡老弟,你总能给我带来好运,简直就是我的福星啊!”胡为笑道:“你知道我今日所为何来?”德寿笑道:“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是了,我前些日子给娘娘雕的两个小木偶,娘娘可还满意?”胡为道:“那自是满意得很。你对娘娘忠心,就是对皇上忠心,也就是对朝廷忠心。你这样的大忠臣,总得给你些奖赏不是?”德寿笑嘻嘻的道:“娘娘差遣我办事,是看得起我,有奖赏固然最好,没有的话,也是理所当然,不敢奢求。只说我的手艺还不错罢?”胡为道:“不错,不错。你的手艺不错,配合我们做戏,表演得更不错。这是你应得的报酬。”说着将一张银票塞在他手中。

德寿道:“啊呀,那怎么好意思?”双手却牢牢攥住银票。旁人收礼时总要假意推辞几句,装出假象,直到令人以为“绝非我有意要拿,是你定要送,我本来是个清正廉洁之人,给你迫得没法子,勉强收下”才罢休。德寿嘴上也学着客气几句,却怕别人将客气当福气,手早已老实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他于微雕颇有造诣,手指也十分灵活,接过后二指迅速一捻,脸色便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抬头看向胡为,胡为见他一副要讨说法的憋屈神情,笑道:“你别以为多就是好,少就是不好。七十二张一两的银票,也抵不过十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说是不?”他有意凑成零数,想使说辞听来更显合理有据,其实与这种例子也不大相干。德寿心想不错,银票数量小,定然是份额极大,韵妃娘娘绝不会亏待了自己。脸上重新漾满笑意,连眉毛也弯弯的挑起,将银票抬起看过一眼,笑脸霎时无影无踪,眉毛成了两条拧紧的直线。他情绪起伏,眉毛大起大落格外明显,脸上神情如做戏般生动。胡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板起脸,一本正经的道:“韵妃娘娘差遣你办事,是看得起你,有奖赏固然最好,没有的话,也是理所当然,不该奢求。”这是重复他此前所言。德寿瞠目半晌,忽然一把揪住他衣领,须发皆张,喝道:“少跟我打官腔,当初咱们分明讲好的价钱。啊,我知道啦,韵妃娘娘言出如山,一定是你这小子见财起意,从中吞没了!快交出来!听到没有?”又冲着他脸扬扬拳头。胡为苦笑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怒?你嫌一张银票少了?嫌少就直说,咱们万事好商量,还可以再加啊。”德寿方才撤手,将他往地上重重一顿。胡为从袖管掏出一大叠银票,取出一张塞给德寿,德寿拇指起落,将两张银票一齐夹住,脸色稍见缓和。胡为将银票一张一张的递出,德寿每接一张,就增一分笑意。直到一大叠全转入他手中,胡为冷哼道:“都在这里了。你点一点,看够是不够。”德寿既不再有银票收进,又没了好脸,独自转到一边清点,他爱钱如命,刚接过时就在心里暗自计数。但容不得毫厘之差,仍要反复检验。他点过一遍,又点一遍,正要点第三遍时,胡为等得烦不胜烦,叫道:“喂,一寸光阴一寸金,你再没完没了的点下去,浪费的金子可要超过本钱了。”

德寿确认无误,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你不骂他两句,就绝不会乖乖交出钱来,倒似能吞没一文也是好的。”他虽在自言自语,但声音之大,明摆着是说给胡为听。胡为双手叉腰,翻起白眼,摇头晃脑的虚点两下头,鼻子里哼了两声,道:“成,成。现下我跟你三言两语,保证你听完以后,不但不会骂我,还要跟我道歉,出力巴结我。也难讲我到时没消气,扭头就走。所以我劝你还是先赔不是,保个底的好。”德寿道:“扭头就走?好哇,求之不得!最好你永远别来,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胡为抬手凌空压了压,道:“我提几个问题,你自己思考对与不对。你的微雕是一门手艺,民间便有人靠它养家糊口。他卖微雕,赚到的钱是劳动所得,天经地义。对不对?”德寿道:“这不是废话?”胡为续道:“民间微雕卖出的价格不会很高。你雕刻两个木偶,是你的‘劳动’,我们买时付钱,是你的‘所得’,也是天经地义,对不对?”德寿道:“废话少……”表情一滞,双眼间放出神采,似是想通了其中关节。胡为语速加快,道:“第一张银票是你雕刻木偶后卖出的钱,称为‘你应得的报酬’,其余的是你出力有功,娘娘给你的赏钱。这叫做一码归一码。你说对不对?咳,你慢慢想,一天想不通就想十天,十天想不通就想一年,一辈子想不通,还有儿子、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终有想通的一天。就此告辞。”作势要走,德寿忙抢上拉住,赔着笑脸道:“胡老弟,我跟你闹着玩,你怎地当真生气?这种玩笑可不能再开,年纪大的人经不起玩笑,险些吓掉我半条老命。以后有这样的好任务,还拜托你多多介绍给我。”

第十六章(23)

胡为道:“以后?算了算了,我再不敢来见你了。你见我一次,揍我一次,我算是吃饱饭没事干,跑来讨那种没趣?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德寿一手拉他衣袖,腾出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赔笑道:“胡兄弟,我口不择言,尽说些混帐话,老哥哥给你赔不是,你别放在心上。咱们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不是?”胡为道:“呸,谁跟你是亲兄弟?”德寿道:“是是,这叫‘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胡为见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恨不得笑出花来,强忍好笑,双手又叉在腰上,昂首挺胸,视线在房梁各处转动,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悠哉游哉的道:“刚才是谁见财眼开,认钱不认人,揪住我衣领,勒得老子几欲断气,差一丁点儿就到地府和阎罗王拉家常了?”德寿道:“是是,老哥哥不是人,我给您拍拍。”说着无比恭谨的抚平胡为领口皱褶,顺着他衣袖一路拍下,掸完了袖口灰尘,又道:“胡兄弟气消了罢?往后您再弄几桩生意来,咱们有财一起发。”胡为过了一把被服侍的瘾,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是端着架子,斜睨他一眼,道:“什么一起?财都给你一个人发了,我们娘娘给的赏钱,我分文不少的交给你,私自没留下一星半点,还被你指着鼻子骂见财起意,你说冤是不冤?我是那样的人么?天理何在?”

德寿赔笑点头,胡为将赏钱全给了他不假,但对于他自己一点油水都没捞到,心下却是绝不相信,更有好大不以为然:“你不过是个跑腿传话的,换了谁都行,我才是真正出大力的功臣。”这话不过在心里想想,绝不会说出口。顺着他话意道:“是是,咱们升官发财,你升官,我发财。”

他不知胡为与洛瑾是沈世韵心腹中的心腹,专门代她办理各项机密大事。关系固然最为亲近,但完成艰巨任务后,最多听她夸奖几句,赏钱却是半文也无。就如亲戚间尽心办事无须用钱通路,那也是心照不宣。相反彼此间越生疏,委托办事时,谢礼也给得多些。

胡为余怒未消,骂道:“升什么官?你哪只眼睛见我升了官?你的上下嘴唇这么一碰,管个鸟用?须得皇上发话才派得上用场。”德寿道:“别看老哥哥整日摆弄微雕,可不是普通的工匠。在皇上面前讲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我替你美言几句,皇上龙颜大悦,便下旨升你的官了。”胡为单从皇上采纳他送木偶的提议一事,也能看出他并非胡吹大气,奇道:“你在皇上身边地位不低,他赏你的难道会少?怎还看得上我这点小恩小惠?”德寿道:“大主顾的钱要赚,小主顾的钱也要赚。这叫面面俱到,两手不落空。”胡为听他竟能将视钱如命说得这般有理有据,又好笑又无奈,叹道:“瞧你那一副小器的样子,看了就知道办不成大事。”德寿道:“胡兄弟您办大事,我只要有钱赚,甘效犬马之劳。”他一门心思讨好胡为,道:“兄弟,我给您看些好东西。”搀着他走到内房,将墙角柜上的一个铜碗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转三圈,一阵响动过后,柜子自动移开,露出个暗室来。

胡为微感好奇,跟了进去,只见室内尽是些平平整整的架子,呈梯状排列,架上摆满各种木刻微雕。德寿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的收藏,是我最得意的微雕作品。除了你胡老弟,从没人得过这个眼福。”胡为道:“好得很,真了不起。”德寿大喜,道:“我就知道,还是你有眼光……”胡为苦笑道:“不是,我说你这些微雕真了不起,只是摆着给我看看,就有那些银票的价值。”德寿条件反射般的将怀里银票捂紧,讪笑一声。凭心而论,德寿除贪财外,微雕技艺确实无可挑剔。架上种类繁多,木雕桌椅、木雕人偶、木雕房屋无不精巧逼真,令人看得眼花缭乱。胡为拿起一棵木雕大树,笑道:“这是棵桃花树。每日参拜,桃花运立至。”德寿道:“胡兄弟别取笑……”话犹未了,房外就有清脆的女声叫道:“德寿,德寿,你在不在?”听声音已到了殿内。胡为没想到随口一说,当真灵验,笑得一口气喷了出来,扶着墙壁慢慢蹲下,不住捶击地面。德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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