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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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蕨类战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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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的时候,上帝对自己的餐具非常讲究,那些装饭装肉用的鼎啊、簋啊,酒壶啊,盆盆罐罐什么的,其形态要塑造出令人恐怖的气氛,威严、狰狞,而且上面要刻有繁美的纹饰,他才会胃口大开。最能调他胃口的是饕餮纹,大约上帝也是饕餮之徒。其它夔龙纹、蟠龙纹、云雷纹、蝉形纹、连珠纹、圆涡纹,也不错,摆在祭坛上,让人眼花缭乱,镇慑和迷惑着每一个戴着平顶帽的商朝小民。现在这些礼器都被挖出来了,累计多达数千件,最大是鼎,常在一米来高,重量相当于一个成年大胖子,上面都是铜锈,说实话,铜锈有毒,用青铜鼎煮肉、用青铜杯喝酒,对身体不好。   
总之,随着人间产生了商王,上帝也开始在天堂上班,这是古今中外的通例。在以前没有君王的时候,天神是泛神,风伯、雨师、西王母之类的。有了君王,也才有了顶级之神,譬如上帝。凌驾众神之上的上帝的出现,标志着人间专制国家的成形。
商朝的人们比照天上的这位统治者“上帝”,把人间的统治者称为“王”。随着人间造神运动的蓬勃发展,商汤的继任者们把商汤这些早期商王捧上了天,称之为“下帝”,下帝与上帝平起平坐,最后干脆合为一体。商王的早期先祖们,就是上帝。
商汤的时候,商王还不能与上帝平起平坐。商汤表演“焚身求雨”,贞人拿着打火机,差点烧了他。贞人扮演了教皇的身份。贞人垄断着人间与上帝沟通的职掌,所以贞人对政事颇有发言权,这有点政教分离的意思。不过,到了商代后期,王权专制盖过了政教二元化,甚至经常烧了神职人员以求雨。神职人员从此大跌面子,甚至到了春秋时代,鲁国的僖公还要焚烧一个巫师和一个残废人来祈求下雨呢。
最后到了皇权专制时代,宗教权就更被皇权收编了。这就是中国宗教业的简单的悲哀的历史,也是中国和外国一直不同的地方。
商汤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外丙”和“仲壬”相继走上领导岗位,分别工作了两年和四年,反映了当时人们短命的事实。夏商人平均寿命是32岁。(这么短暂的一生,对于很多人来讲,也确实来不及筹集财富组建家庭啊,那就去欢乐谷乐呵乐呵吧,一小辈子就完了。有一半的商朝人,死后是单独埋了,而说到了媳妇因而“夫妻合葬”的,只有一半不到。)
商汤的两个儿子死后,商汤的长孙“太甲”,在伊尹的安排下接班了。伊尹详尽地告诫了这个年轻人不要轻慢贤人的言论,不要疏远年高德望的人,不要亲近愚蠢幼稚的人——总之要听我们这些老干部的话就对了——伊尹又总结了十种国君必须避免的过错:沉迷于酒色歌舞、贪求财宝、迷恋游乐,又警告他说:“哪怕您做的善事再小,也会使诸侯感到庆幸;哪怕您做的恶事再小,也会给国家带来灾祸。”可是太甲并不爱听他的这些老生常谈,很快就开始胡作非为起来。史料上说他不遵商汤之法,其实也可能是尝试着进行了年轻人的改革。但他的行为招来伊尹的讨厌。伊尹以太甲“暴虐、乱德”为理由,将他放逐到桐宫去悔过自责。然后伊尹独自处理国家的政事,并且接受诸侯的朝见,所作所为和商王没有什么两样。
伊尹作了七年国家负责人,按照一部史料《竹书纪年》上的说法,他最后被太甲发动宫廷政变杀死。太甲在桐宫被关了七年多的禁闭,终于被关腻了,机智勇敢地从桐宫逃回王宫,杀了伊尹,恢复了王位。
伊尹的一生十分复杂,评论起来也很困难。他作了七年代理天子,用意或许都是好的,但以臣子的身份擅自放逐国君,这算不算篡位呢?这是困惑后代学者的一个大费思量的问题。其实,商朝初期,还没有发明后代的忠君思想,一个君主倘若不贤,臣子是可以驱逐他的。所以,伊尹的“大逆不道”之举在当时没有激起舆论界的震惊和谴责,伊尹的后代继续在朝为官而没有遭受清算,伊尹的亡灵也一并得到后代商王的隆重祭祀。
然而后代的学者习惯了把皇权视为至高无上、不可更、九五之尊,看见伊尹驱逐太甲而自代,不由得暗自哆嗦,总不得劲。一方面,学者们承认伊尹是有着杰出贡献的正人君子,一方面他的行为又与篡国者无法区分。一个原本高大全的形象全给毁了。于是,后代学者花了很多功夫替伊尹遮掩避讳这一点。于是,在伪造的《尚书》的一些篇章中,故事被改编成了这样:太甲被关在桐宫,深为悔恨,终于改邪归正,有了良好的表现,于是伊尹又把他迎回都城复位。伊尹又归还了王位,好像根本没抢过一样,似乎伊尹的历史污点自行抹去了。伊尹的人格于是完美无缺了,学者们才舒服起来。
在伪造的史料中,伊尹还称赞太甲悔过自新。太甲的回答也充满文采和成语的雏形:“过去我曾经违背您的教导,将来希望您继续指导我走正路。上天制造的灾祸,还可以躲避;我自己制造的灾祸,就没有办法逃脱了(天作孽,可违也;自作孽,不可以逭)。”伊尹很满意,就向太甲提出退休的请求,又写了篇文章,告诫商王要终生注意保持纯洁专一的品德,不要违背先王之命自甘堕落,治理天下要像张开弓瞄准目标以后再射箭一样,要审时度势,然后再发号施令。总之,罗索了好一通,伊尹才死去了。伊尹去世后连续下了三天大雾——似乎这样写,可以表示连上帝也是给伊尹撑腰的。商王看见大雾,惧怕违逆上帝意志会导致天灾,于是用王者的礼仪埋葬了伊尹——最终还是留下了个尾巴没有伪造好,伊尹还是被用王者的礼仪安葬了,那说明他实际上就是死于王位上。
其实这是替地下的古人瞎操心。伊尹在当时本没有什么思想负担,也不需后人编造“还政”的故事为他开脱。“还政”这样的事,古今中外的现实中还从没听说过。既然抢了,就不好还,还了自己就没命了。而且太甲呆在桐宫里关着,一天两顿饭以外就傻坐着,又何从去判断他回到王位上就能幡然改好,因此还政给他呢。远古时代的人们心中王位正统的观念,也许还没有后世那么强,不称职的人是可以取代的,伊尹取代一个不称职的商王,大约不太会受到舆论和良心的谴责。然而,在忠君思想大泛滥的后代皇权社会里,自诩忠贞的老实臣子们,无端地替伊尹背上一大块心理负担,非替他还了王位不可。当惯了奴才的人,也替从前的人缺乏奴性而忧心忡忡。 
商王族似乎把手足之情看的颇重。太甲死后,他的两个儿子——沃丁、太庚哥俩相继即位,体现了兄终弟及的原则。
沃丁、太庚这俩名号,奇奇怪怪的,好像中药的名字,有人说这是天干地支组合出来的日期。商人把一年分成12个月,闰年有13个月甚至更多,月有大月和小月,大月30日,小月29日。当时没有阿拉伯数字,日的记数就以干支循环来标识。这一纪日法,被后代沿用了三千多年直到近代。
一位商王死的那一天的干支日,就演化成沃丁、太庚什么的,作为对死去商王的称谓,准确地说这叫“庙号”——意思是这位商王的“骨灰盒”进入宗庙的时间的编号。人们依照这些骨灰盒编号,排定给他们的祭祀时间。每隔十天要祭祀一个商王,随着死掉的商王越来越多,到了商朝末期,完全祭祀一遍祖宗,需要一年时间(末代商王大约可以体会到“历史的沉重感”吧)。
“骨灰盒”编号为太庚的这位爷进入祖庙以后,他的儿子“高”、“伷”、“密”(这是人名)哥仨相继做了商王,死后骨灰盒编号分别为小甲、雍己、太戊。他们都没有什么值得一谈的作为,除了这时候商朝开始衰败以外,诸侯常常不来朝见。在太戊执政的第七年,宫殿的门前,长出了一颗桑树和楮树,俩树在早晨的时候还是小苗,到了黄昏已经合掌粗了。而且两树互相搂着抱着,合生在一起,姿势也不怎么雅。太戊非常恐惧:“是何方妖孽,跑到宫前来吓唬我?”
伊尹的儿子伊陟这时候作首席政务官,说:“臣听说,妖孽不能战胜道德,现在却有妖孽出现,说明您的政策可能出现错误了吧。”太戊于是努力地改进工作,这两棵树很快就枯死了。商朝从此复兴,诸侯又都来朝拜。(这个妖树事件,向我们暗示了一个很不好的启端,那就是有人(譬如政务官伊陟)开始借助上帝和一些灾异的名义,来左右和干涉商王的决策。这就出现了一种逐渐能够和商王分庭抗礼的神职人员团体。神职人员与商王之间的权力争夺,似乎从此逐渐开始升温。)
太戊在位第十一年的时候,命令一名叫“巫咸”的神职人员在一些优美山川举行了系列的隆重祭祀仪式。巫咸在仪式上,组织男女演员,表演“玄鸟堕卵,简狄取而吞之,生下商人先祖子契”的舞蹈《桑林》,演给上帝看,旁边伴着铙、铎、磬、鼓的打击乐器。
这样的表演,固然是在替商王争脸增光,但神职人员们通过在郊外折腾,也是在增加自己的曝光度。这场祭祀的主持者是巫咸,巫咸于是最终名气很大,连后来的屈原都成了他的fans,在《离骚》里哭着喊着要追随他呢。
巫咸还有个儿子叫巫贤,后来也接班当了神职人员。但巫启贤是不是神职人员,就不知道了。(不过,巫启贤又会主持又会唱,估计跟那时的神职人员也差不多。)
《史记》上说巫咸“治王家有成”,说明这位神职人员巫咸同时也是政府班子中的大鳄。
被桑树精和楮树精吓坏了的太戊死后,儿子仲丁继位。仲丁是经过一番斗争而上台的。仲丁一上台,就采取迁都的办法,目的是摆脱敌对王室贵族的牵绊,就像狗一旦捉到了骨头,一定叼着逃走到没人的地方去吃一样。
仲丁东移五十公里迁都到河南荥阳,就高高兴兴地死去了,这时候王畿以东两个诸侯国叛变。一个是有莘氏的后人,一个是夏禹时代工程师奚仲经营过的地方。这两个部族都是当初商汤革命时的协同军,如今叛商,是一计很响的耳光,很大的震动。于是外壬的弟弟“河亶甲”继位后,北上两百公里迁都河南内黄地区以缓解内焦外困的局面。河亶甲在一些方国的帮助下,使叛乱的诸侯重新安定下来。
河亶甲死后,王族内又产生了争权夺利的斗争,河亶甲的儿子没能继承老爹的财富,而是把王位输给了河亶甲的哥哥前任商王仲丁的儿子祖乙。祖乙照例叼着肉骨头逃跑,去了山东鱼台或者河南温县地区关上门当王。辅佐他的是巫启贤先生(对不起,巫贤,是巫咸的儿子),据说再度复兴了商朝的王业。接下来的几个商王过了一段平淡的日子再次爆发内讧,当局面失去控制,只好又采取迁都的老办法,去了山东曲阜地区。王朝内部的政治局面如此不堪,诸侯、方国也就乘机发展势力,不再向中央进贡朝见,这一烂摊子终于摆在了著名的新商王盘庚先生面前,时间约在公元前1300年,商汤立国后的第三百年。 
每到半夜——相当于现在四点钟的时候,盘庚就睡不着了,即便喝上一些酒,也没有睡意。酒精的力量使得他头颅闲适又虚无。夜已极深,所余下的又已很薄,盘庚便坐起来,点上原始蜡烛——芦苇的烛芯被布条裹上,布条再浸以油脂,等着天亮起来。盘庚思索的事情,大约正是迁都的事情。
在这个都城里,人心全是旧的,忧烦全是新的。
盘庚所忧烦的事情,我们谁都不知道。在盘庚以前的一百多年间,商人突然迁都了四次,最终从中原迁到了山东曲阜。如今盘庚也要动了。
商人为什么要迁都,古往今来众说纷纭,最流行的解释是躲避水灾,不过,商人迁来迁去,一直在黄河两岸不远,并没有躲开水。并且甲骨文的记载中也没有河患的信息。另一种说法是反奢侈,迁到新的艰苦的地方去,锻炼灵魂,去掉奢侈之风。用自虐的方法以淘汰奢侈之风,古今中外还真很罕见,而且商人几十年就迁一次都,应该还没来得及积聚起多少奢侈。
阶级斗争也是一种解释:城里的有钱人越来越有钱(有贝壳),而穷的越发叮当响,贫富斗争,搞得社会不安定,所以搬迁一下,富人被迫丢下好多财产宝贝,穷人也有了新的创业机会。古往今来,贫人与富人之间的斗争,确乎处处存在,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是穷人起义这一条路。穷人搬家流亡的,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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