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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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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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知难逃遁,手捧玉旨,竟到凌霄,奏紫霞恃仙欺鬼。紫霞随至,俯伏金阶,将阐道源流暨鬼王隐匿虚无子之情,一一奏之。上皇斥责鬼王不应匿阐道仙真,打入阴幽受罪,敕将虚无子真魂提出,以便临凡。紫霞得旨,金光下照鬼窟,群鬼护送虚无子而来焉。

虚无子见紫霞真人,似曾相识,而又忘之者。紫霞拍其额而呼曰:“尘根易坠今何坠,仙体难还务要还。”虚无子闻此二语,恍然悟曰:“尔吾师耶?吾何护世而犹在此耶?”紫霞详言所以,且曰:“生限已违一次,尔宜急急投世,毋得再误焉。”虚无子曰:“红尘甫入,首迷之厉如斯;若久在人间,其迷我者更不知何如也。吾不愿入世矣。”紫霞曰:“前诺后悔,有是理哉?”用袖挥之,虚无子神飘天外,倚云而泣曰:“仙降红尘,欲得一生,而艰难若是,岂吾非仔肩大道者,而乃有此挫折也。”正悲泣间,赤雾真人穿云而至,笑谓虚无子曰:“尔尚在仙界耶?”虚无子立道其由。赤雾曰:“乳子能言,人多为怪,见怪思毙,常情乃尔。如再投世,须谨言焉。”虚无子曰:“善家难得,今古同慨,又将谁投?”赤雾曰:“自孩躯丧后,吾命仙童纳丹口中,俟尔二次神附其体,奚必另择他所乎?言讫,即导虚无子直投孩墓。

荣庆妻自知子嗣艰难,日守孩墓,泣曰:“为娘艰于得嗣,儿即早言,亦愿抚之。此皆仆妇毙儿,悔何及乎?”倚墓而泣,已历半月。是夜更深,赤雾呼雷劈开孩墓,暴其躯于荒野,遣群鹤展翅覆之。次日,荣庆妻率丫环数人,又临墓所献果品之属。刚至其地,群鹤飞鸣,乳孩呱呱。丫环惊而近视曰:“公子生矣。”荣庆妻喜出望外,急抱归去。李翁恐为家害,令居异地。候至数日,无异常孩,始命归来,同居一室,竟至七八载未尝出一语焉。李翁以为哑也,更其名曰三缄。三缄乐观书史,日夜不倦。翁惜其哑不能言,为之广积阴功,以祈神佑。

祈祷甚久,毫无应验,已置诸度外矣。

是岁,李翁七秩虚度,遍辞宾客,以酒燕之费为寒衣之施。衣始施余,门外来一老道,鸣木鱼唱偈。李翁迓入,食以斋供。

食已,询及龙孙,翁以哑不能言为终身恨。老道曰:“是何足忧?今夜命彼同吾一室,明晨即能言矣。”李翁如命。老道于人静候,私谓三缄曰:“尔何不言?”三缄曰:“言恐必死。”老道曰:“向之言太早耳,今其时矣。”李翁闻之,悉入室,喜曰:“孙能言耶?”遂命家人厚备礼仪以谢老道。老道曰:“谢吾不受。他年如许尔孙与吾结冰水之缘,其愿足矣。”言罢,飘然而去。

李翁于是命子荣庆聘请名士,以训三缄。

第三回 三缄观剧遇狐狸 七窍乘舟见毒龙

荣庆自三缄能言后,急欲聘一品学兼茂之人,以为馆师,而骤不能得。

韶光易逝,三缄年已十二矣。时逢春正,客来不速,询其乡贯,乃西省秀士,遭兵燹而流离在外者。荣庆见其温文尔雅,吐属不俗,遂约戚友子弟,师事其人于别墅。三缄性最聪敏,诵读数载,文理精通。先生无不以大器期之。父母钟爱甚深,不忍骤冀其成。在馆月余,必命家人呼归,饵以美味。凡三缄所欲,靡不如意而予。

里有古剎,名埋龙观,每岁春耕,村人演剧敬神,祈求岁稔,历数十载以为陈规。四月望日,是剎演剧,正值三缄归家,父母恐其得闻外出闲游,变迁心性,秘嘱仆辈掩其演剧之谈。

三缄在家数日,故未闻之。一日心忽不乐,呼春童小仆,偕彼游园玩赏,以遣愁怀。春童闻呼,遂携茶铛,步履相随。行至园中,极目望之,惟红榴甚艳。三缄手舞足蹈,扳枝摘下数朵,意于持归馆内养之于瓶,心恋红榴,留连不舍。春童曰:“公子何喜此花如是?”三缄曰:“红榴开放,依天时而得地力,兼之鲜姘夺目,毫尘不染,吾故喜之。”春童曰:“仆闻女貌如花,设有女色当前,艳若红榴,恐公子心中不舍更甚。”三缄曰:“榴花艳色,自天而生,岂有女子容颜艳逾花色?”春童曰:“殆有过之。”三缄曰:“是说吾未之信,尔乌得强辩如此。”春童畏而不语。

三缄见日西坠,亦惰游将归,径由紫荆树下。春童携铛,忽触花枝,铿然作响,笑曰:“是铛之声,真无异埋龙剎之乐器。”三缄曰:“埋龙剎内乐器何来?”春童曰:“里人祈年演剧,仆昨日命奉公公,专送礼仪到姑祖家下,转至剎内观望片刻,是以知之。”三缄曰:“演剧者所演何事?”春童曰:“演古人之成败兴衰,象其形而舞之耳。”三缄曰:“如是,待吾明日与尔往观。”春童跪而禀曰:“演剧一事,公公切嘱勿泄,公子聆仆言而欲往,仆必受笞楚矣。”三缄曰:“吾不言尔所道,吾自知之,吾自往之,与尔何尤?”谈谈论论,已至堂前,父母早嘱家人设膳以待。三缄食后,神倦而卧,父母亦归寝所。

是夜月影微明,春童复游园内,见红榴枝下,一白发老叟手持竹杖,怒目言曰:“尔春童耶?”应之曰:“然。”老叟曰:“尔公公戒勿以演剧事闻之公子,尔何违命,尽吐其实?”春童曰:“一时失口耳。然吾家公子即观剧一二日,何碍之有?”老叟曰:“吾与尔嘱,公子观剧,切不可许尔归禀公公,须力阻之。他日大道成时,功亦不小。”春童曰:“尔为谁,其殆盗类乎?”老叟曰:“吾非盗类,久坐园中。”春童曰:“何昔未一见,而今始见之耶?”老叟不答,直向花台趋去。追踪而往,他无所见,惟花枝露滴、叶卷阴风而已。春童毛发俱竖,急将柴扉掩却,归卧…头,心念老叟所言,愁思不断,但辗转设策,以阻公子观剧之行。久则力倦神疲,沉沉入梦矣。

埋龙剎外有一古洞,深不可测。洞之左右林木茂密,往来樵子常于洞下息肩,每见洞中狐狸出入,而以为山深野旷多有此种,亦不畏之。殊知此洞老狐能化人形,久有出尘之想,奈机缘未就,埋没其间。四月中旬,老狐寿期,凡百余里山精木怪,皆称觞拜祝,宴罢而归,独一女狐欲去仍留者再。老狐询曰:“尔何洞仙子,何众皆去而独迟迟其行耶?”女狐曰:“吾乃云封洞老狐次女,小字榴姑,道积数百年,恨其异类长居,不能兽皮脱去。望狐姑垂悯,指点迷途,倘得功成,恩铭肺腑。”老狐曰:“尔求指示,尔亦知兽类成道,与人类成道进修虽别,及其成功则一乎?”榴女曰:“兽类进修,吾久知矣,而成道之说,则未尝闻。敢祈狐姑明以教我。”老狐曰:“成道之说,人类在乎功深。炼得精气神团团聚聚,坚如玉、洁如水,一旦出神,将四海九州岛,自不难一蹴而及。所以水不能溺,火不能焚,皆凝聚功深,乃能如是。至于异类成道,有自炼而成者,有窃人精以补己精而后成者。夫窃精成道,虽属快捷方式,究有害于人,此道断不可行之。”言犹未已,榴女曰:“狐姑之言快捷方式者,亦如人类之旁门异道而采战食臭者乎?”老狐喜曰:“尔聪敏如斯,成道终有可望。”榴女亦喜己求道,颇得其妙于狐姑,乃拜谢指点之恩,乘风而返。

刚至五老山巅,见一队女娘游于山半。榴女庸心细察,是非人间女眷,似亦同类而未出尘世者,因将妖风撤去,徐徐坠下,杂入队中。诸女娘亦未惊觉,共登峰顶,息于松荫。先一女娘倚松而眠,娇容媚态,无殊西子,笑倚…头。群女至兹,皆拜跪于其前。拜已,松下女娘曰:“尔辈来从何自?”群女曰:“山半闲游,采果属而充饥耳。”女娘曰:“平日教尔辈苦炼道功,惰而不勤,故精气散溢,口食之物不能禁之。吾不食果属已十余载,精神尤加健旺者,岂有他哉,气足故也。如得一仙骨儿童配为夫妇,成吾大道,只在转瞬。较诸尔辈,不相去什佰乎?”群女曰:“松姑何不一觅其人,以成仙品?”松姑曰:“吾游神默相,其人已得,所恨者常在学馆不能骤夺之归。”群女曰:“学馆内谅无神祗管辖,夺之何难?”松姑曰:“彼师乃凌虚真人所化,道法极大,难与较量高低。如有隙可乘,妖风卷入吾洞,媚以色态,必盗其精以炼吾精,而仙境可登,红尘可弃矣。”群女曰:“是人为谁?”松姑曰:“此地多妖,吾若漏泄,恐被先夺,而吾道难成。”群女曰:“松姑道高法熟,何妨言及,俾吾等一识其名。”松姑曰:“是人名唤三缄,其姓吾且秘之。”甫言至此,口呵青气,直入云霄。

松姑随气而升,移时已渺。榴女亦乘风归洞,入面老母,备道松姑之言。老狐惊曰:“道君虑大道不明,欲阐其说,以除异道于天下,始造绣云阁数十楹,为群仙他日居之。紫霞真人奉道君命,遍选弟子有能任此职者,投生人世,为阐道倡。门徒虽多,半皆根基浅陋,不能肩此巨任。独虚无子历世十八,皆为孝友,今劫玉楼有分,诏为仙真。惜…炼未深,终不免红尘一转。群仙议定,下世仍如凡胎,以阐道旨,待道阐明,收入绣云阁中,永不堕落。凡我同类,俱当保之护之,妖狐何敢盗其精而夺其人?吾欲将身隐于三缄宅前,以为左右护持,尔愿去否?”榴女曰:“愿。”于是母女乘风而至三缄之宅,留心保护,不敢疏虞。

松姑日在云头偷觇,欲得三缄为配,以成大道。忽值三缄瞒彼父母,独向埋龙观观剧遣愁。止止行行,遥闻一阵香风,似桂非桂。三缄讶曰:“是非秋也,桂胡为而喷香若是?岂山野之地,别有如桂而放此异香者乎?”正疑间,松姑已在云头,望见三缄仙风道骨,心甚不舍,遂呼小狐化作丫环,随彼缓缓坠于三叉。三缄追香而至,见二幼女并坐道旁,媚态娇容,古称美人亦所不及。三缄暗想:“闺中少女亦乐观剧,殊少家法,然瓜田李下,须避嫌疑。”急急转身,斜向左行,松姑忙遣丫环阻其去路,托问姓氏于邻家。三缄恐被人见,反生讥谈,若为父母所知,难免受责,置之不顾,低头鼠窜,竟向埋龙剎内而来。其时梨园子弟正演《蓝桥》一曲,观剧者无不迭肩夸赏。

三缄自思有阴阳然后有男女,男乘天地之阳气而有,女禀天地之阴气而生,何梨园矫揉造作,以男为女,而变阴阳之妙,心甚非之,意欲出剎归舍。刚出剎门,三叉路前之娇女已至,瞥见三缄,笑容可掬,曰:“公子观剧未终,何归之早?”三缄不答,默向坦途急走,松姑亦随后急行。

行未数程,将近三缄宅舍,松姑口吹青气,迷其归路,三缄绕向南去。松姑捏定手诀,妖风震动,竟将三缄卷入洞中。

榴女见得青气旋绕,知有狐怪半空游行,亦起妖风游于空际。

俯视良久,知松姑肆虐,将三缄迷负归洞,忙禀老母,同至松姑洞前,婉言以谕曰:“大道之成,成于功深,壁面九年,河渡一叶,原有自然功效。若利己损人,即道能成,终非至道;况三缄命奉上天,仔肩阐道之任,尔如毒之,岂能尔容?不如同心保护,弗使山妖水怪毒其身躯,俟大道阐明,尔我功亦不小。”松姑怒目詈曰:“尔未先得三缄,其心不服,因假托是说以诳吾耶?吾心岂尔辈所能转乎?”榴姑母女知松姑急于成道,难醒以言词,忿入洞中夺取三缄。松姑持剑相斗,榴女与母执戟同攻,一时大起狂风,林木摧折。酣战良久,松姑力怯,手诀向南一指,群妖共至。榴姑母女见彼爪牙甚众,败出洞外数十余里。

榴女息定,谓其母曰:“松姑如此猖獗,将何妙策以救三缄?”老母迟迟言曰:“凌虚真人化身为三缄师,试往告之,看彼以为何若。”言已,乘风急返,坠于馆前。无如馆外毫光直射云表,身不敢近,欲诉无从。久之,榴女曰:“儿闻李翁园内社令尊神,设自上天以保三缄者,吾母女胡不向彼告之乎?”母曰:“然。”遂同至园,告之杜令。杜令闻说,当禀真人。真人曰:“此系阐道者应受折磨,吾自有以处此。”杜令复将榴姑母女保护三缄事,一一言之。凌虚曰:“彼兽精也,能知卫道,颇有功勋,他日大道阐明,亦属道中之士。尔归寄语,须宜急炼本根,以待其成焉。”杜令归告母女,母女乐,同入本洞炼道不出。

三缄父母自失儿身,四处访寻,渺无音信,不知不觉已三日矣。计无所出,只得遣仆告之馆师。凌虚囫囵慰之曰:“尔毋忧之,不久自返。”然日复一日,终是雁断天边影,月沉水底时。父母莫可如何,惟有朝夕悲啼、倚闾盼望而已。

时至四月下旬,忽闻雀噪庭前,犬吠门外,家仆出视,哗然报入曰:“公子还矣。”三缄父母疾趋出视,果见一子,年齿与子相似,而举止亦如之。父母喜出望外,以为子也,近视则非。询其为谁,其人曰:“吾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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