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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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花档-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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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基本都适应过来了。”省心答道。
  当初放弃高考回村来当小学老师,省心一时拿不定主意,来问过余奶奶。余奶奶只是说,只要觉得心里踏实,就可以做。如果还有别的念想,就不要勉强。省心这才最后下定了决心。
  两人像祖孙俩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余奶奶很瘦,说话声音也很轻,好似说话做事都是留不下痕迹的人。省心也不是一个轻易能吐露心事的人,但低落的情绪也显而易见,余奶奶看着时不时走神的省心,问了一句:“丫头,有心事了?”
  省心一惊,慌忙掩饰地笑了一下:“怎么会呢,可能今天有点累了。”
  “那你也早点回家歇着吧,一个家让你一个孩子撑着,也不容易。”余奶奶叹息着。
  省心起身把小凳子放好,站起来想走,又犹豫了,最后转头看了余奶奶说:“余奶奶,怎么才能相信一个人是真的对你好呢?”
  “看你就是有心事的样子,长大啦丫头。来,想跟奶奶说就坐下来好好说说。”余奶奶拍了拍小凳子,省心又坐了下来。望着余奶奶。
  余奶奶摸着省心柔软的头发,感叹道:“一晃省心都成大人了,妈妈不在了,女孩子家的心事不知道该找谁说去。可怜的孩子,余奶奶看着你长大,想说什么就说吧,但凡奶奶能帮上你的。”
  “我就是不确定,一个人对你好,是不是会改变。能一直这样好吗?”省心犹豫着,选择着合适的词汇来给心里的烦闷找个答案。
  余奶奶笑了,“省心遇到可意的人了吧,其实男女之间,不过一个情字,也就是缘分。缘分尽了自然了。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也就够了。”余奶奶这些莫愣两可的话让省心琢磨不透。
  不禁问道“奶奶年轻时,有没有遇到可心的人?”
  “可心的人,也是寡情的人,如果不是他,奶奶我又怎会在这里呢。”余奶奶幽幽的叹息声清晰可闻。
  省心第一次听到余奶奶谈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很是好奇:“那奶奶是恨他吗?他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余奶奶笑了:“傻丫头,奶奶都是半截埋在土里的人了,人间爱恨情仇早就化成了烟。都不记得喽,都忘记了。”余奶奶的老花的眼睛里分明有泪光闪烁。
  “只记得高头大马,一身戎装,无论隔着多远,你一眼总能先看到他!”余奶奶空洞地望着前方,好像那里有着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他,是个军人?”省心忍不住心颤抖了一下。
  “是啊,戎马一生的人,身上无数的伤疤,可是脸上永远都是那么清俊,那么气宇轩昂。”余奶奶摇着那只补丁的扇子,讲起久远的故事来。
  余乡音,余家镇药铺老板的独生女儿,无意间救了奄奄一息的国民党上将,端木逸夫。端木逸夫伤好后去余乡音家感谢,并求婚。
  无奈那日战火纷飞,大家只有逃命的份,他想带乡音逃跑。余乡音立正言词地拒绝了他,她说:“想娶我也可以,你出去打胜了这一仗,保全了全镇老百姓,让我看到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我就嫁你,否则,我们就是一起死,我也不会跟你逃!”乡音的话震醒了端木逸夫,他上马回身道:“好,这一仗我就为你打!”
  那一仗,打了一天一夜,清晨中,端木逸夫带着浑身的硝烟味来到了余乡音的卧房。看着卷卧的乡音还有那张小楷,小楷上写着:“端木逸夫,你这个该死的怪人,你死给我看看!”他笑了轻轻地在乡音耳边说:“该死的怪人回来了。”
  三日后,他娶了她。随军征战,她从来没有惧怕过,她知道有他在,那就是“天”。
  直到有一天,她身体不适,从医院回来,推门看到她的那个“天”腿上坐着一个与他酷似的小男孩,还有一位挽着旧式发髻的妇人。她的心碎了,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天。
  她愤怒,她咆哮,她悔恨,最终化为冷漠,有爱的两个人被爱无尽地折磨着。最后,大军撤退。他终是舍了她。
  副官陪她救她,送了命,有孕在身的她,为了恨,而艰难地活着,最后连孩子都葬送火海,不知所踪。她走遍天南海北,苦苦寻找。直到再也走不动了,就在昔日村落下了脚。
  (为了不影响本文的完整性,详情请阅之后的番外《旧影—余乡音》。)

  难以取舍

  ……》
  一段悠长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省心趴在余奶奶腿上抽泣着:“怎么可以把自己过得这么苦。”
  “男人,你信了他,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女人的心是在家里,男人的心是在外面,过了那道门槛。他便不是你的男人。”余奶奶怅然地说道。
  余奶奶的故事让她心情更加沉重,她和北修的爱情也许没有余奶奶和端木的爱情那般凄美,经过那样的烽火硝烟,你死我活的折磨。可是这毕竟也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托了出去。
  眼前的这两个男子,省心不是没有比较过。
  齐程的儒雅,善良,体贴。如蜿蜒的河,延绵悠长,无论山有多少棱角,田有多少方正。在它的围绕下都会显得很柔和;很淡然。
  和齐程在一起让省心很安心,如此安然平淡地渡过一生,这也是她以前所渴望的一种生活。
  但是遇到北修后,一切都改变了。
  北修的冲动,霸气,宠溺。如滔天大海。深不可测。浪头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猛。庞大的气势,让人不得不折服,沉沦。
  在北修的领域里,她看到了驰骋的快感。那种滋味使她欲罢不能。北修的冲动霸气,像团火,点燃了省心。
  北修的行事不桀,让她害怕,却又充满了新鲜,刺激。
  那样的北修,那样的爱,像春天里一颗颗潮湿的种子,埋在了省心的心里。想捂住,怕它萌动,却不知手心的温度已经让它悄然抽枝展叶。
  两者皆有可取之处。但此刻省心为什么如此郁闷难耐。那因她的心早已有了偏颇。
  可是,他们有未来吗?
  省心幽怨地长叹一声,若有所思地往家里走去。
  她静静地站在院墙拐角。朝碉堡的方向看去。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坐在那里。省心心里一痛,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北修在碉堡上坐了一夜,天明时,他知道她不会来了。起身往回走。刚到菜园边上,迎面碰见枕头在跑步。看到北修,枕头停了下来。擦擦头上的汗。
  “你起的真早,我还想去找你晨跑呢,你都跑完回来啦?”枕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北修没答茬,跟着枕头一起跑了起来。枕头突然来了劲似的,超过北修猛跑起来。北修也不示弱,只见田间小道上一前一后两个挺拔修长的身姿前后追逐着。
  就在许北修想方设法打算赖在小营房的时候,殊不知许帅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来了。一辆军车,停在了小营房的门前空地上。四个警卫分两侧笔直站立。
  正是午休时分,枕头最近迷上了军事,穿个背心趴在北修的床上看得如痴如醉。北修正闷头一刀一刀地刻着手里的玩艺。谁都没在意悄然而至的来客。
  许帅走了进来。
  屋子里只有刻刀磨在玉石上发出的沙沙声,许帅盯着北修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不禁哼了一声,这一声惊得枕头差点从床上翻下来。北修也惊觉地回过了头。
  许帅愤然地说道:“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北修站了起来,低下了头,却没有放下刻刀。另一只手慢慢握紧起来。许帅的话并没有太多刺激北修,从小到大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免疫力。
  枕头吓的手忙脚乱,套上外衣,笔直地站在许帅面前敬了个礼。许帅根本就不看他。他只好悻悻地放下手来。猫着腰从门旁悄悄溜走。
  许帅的嗓门依然还那么大:“为什么拿了调函还不赶紧去报到,你想一辈子养猪种菜?”
  北修冷冷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冲突

  ……》
  许帅瞪起了眼睛。
  “你姓许,我就不允许你这么堕落,把你放到部队里就是想把你锻炼成个人,你倒好,打架,闹到全连打成一窝蜂。下放到这里来,还不好好要求自己,整天搞这些破烂玩意,你让我怎么能放过你!”许帅越说越生气。
  可是他的话象扔进了棉花堆里,没有丝毫的反应。
  “真是不成器的东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每次你看到我的时候唯一的感受就是“耻辱”。你想把这个“耻辱”给抹杀掉,再把我缔造成第二个许帅。你的愤怒完全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没按照你说的去做。”北修冷漠的语调,让许帅一时语塞。
  北修收拾好桌子。转身对许帅说“请回吧,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妥协中的,我有我坚持的东西,如果想走,那除非我自己愿意。”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许帅气的狠狠地拍了一下门框子:“孽障!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北修刚来小营房时,许帅曾偷偷来看过,只是许北修不知道而已。当他看见北修和枕头两个人靠着猪圈坐下来开怀大笑的时候,他真是理解不了这个许北修了,那么多年虽然不常见面,可是在家里,他从没见过北修这样笑过。
  “靠着猪圈都能笑得出来,真是朽木不可雕!”许帅连车都懒得下了,直接去连部了。他到连部,只是说顺道来走走,连长指导员心里都清楚,这分明就是冲着那个宝贝许北修来的。没过几天,这调函就到了。
  北修穿上高筒靴子去猪圈清理粪便了,他就是故意做给许帅看的。许帅无奈,只好上车,临走时招来枕头:“告诉那小子,别再痴人说梦了,过几天要是不乖乖到连部报到,到时自然有人架着他去!”枕头唯唯是诺。
  许帅当然不知道许北修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只道是跟他怄气。
  许帅走了,北修的心更加的抑郁。他知道许帅这次不是随便来走走的,虽然已经退居二线,可是他的影响力,他以前的部下基本都还维持现状,任北修怎么折腾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看来想留下来,硬拼是不成了。
  北修一把扔了铁锹。走了出来,枕头木木地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的话转告给他。
  北修没搭理枕头,一个人慢慢地朝槐树花档走去,他想一个人静静。穿过花档来到河边,他上了那条小船,一个人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天黑。
  不远处的岸上,枕头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他在等北修,却又不敢去找他。
  新学期马上要开始了,这两天省心忙着做开学准备。教案必须提前交,一大早省心就来到办公室,久违了的气息让省心为之振奋,她即将担当2年级的班主任。
  校长也来了,给大家简短地开了个会,中间还提到上次放电影让省心来协助的事情,说部队那边如何如何感谢等等。
  省心猛一听校长提这个事情。脸轰的一下子烧了起来。那夜的一幕幕在省心的心里翻滚着,北修的霸道,北修的凝望,还有那晚孤独的身影不可救药地吞噬着她的心。
  只为了那句无心的话,就这么跟北修别扭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的这种默不吭声是多么的折磨人,不仅仅是北修,还有她自己。心底的思念像疯长的草,可是少女的矜持,禁锢着她,让她犹豫再犹豫。
  别的老师收拾完了就回去了。省心心里乱乱的,眼睛虽然看着那备课簿,手却一直转着笔,等办公室真正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没写下去。
  她到门口打盆水,想洗把脸清醒清醒,端着洗脸盆出门正碰上齐程走了过来。
  齐程不是来碰碰运气的,他是有目的的。
  赶海回来那天,北修的话深深地刺激了他。许北修的出现让他惶恐不安,他一直活在自己的爱情中,从没有想过会被别人窥视。
  他回到家中倒在床上,反复想着发生的一切,他想起了落水时那一拳,还有拖拉机上冒火的眼神,碉堡上那冷漠的警告。
  犹如【炫】恍【书】然【网】大悟般,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经意中已经发生了。只是他不知道罢了。齐程悲哀地一脑袋撞在了枕头上。
  眼看着就要回学校了,走之前,齐程想一定得见见省心,他不能再犹豫了。
  到妈妈的诊所后听说今天小学校老师都来开会了,他心里一喜,就找了过来。刚进小学门口就碰上端着脸盆的省心,齐程心里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
  “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学校去了呢?怎么还没走啊?”省心稍微有些诧异。
  “大学开学稍微晚点,我去早了也是玩,不过也就这两天了。”齐程笑笑答道。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省心拉开办公室的门让齐程进来坐。
  “也没什么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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