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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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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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晚风大笑:“悦容果然聪慧,深知我心。”他内敛薄情,极少有大喜大怒之态,今夜却笑得如此放纵,是因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对饮,或是如愿窃国而淋漓痛快了?

我无心深究,为他倒酒:“如此大事,应当庆贺,晚风——不,圣上,请!”

萧晚风仰面饮下杯酒,他击掌两下,天地轰轰作响,便见四正的殿台中央,那块宽六丈三尺长十丈八寸的白玉台缓缓往左右两侧分开,玉台下竟是莲花池,叶肥花嫩,濯水而妖。

天上月色光华,群星闪耀,池内碧波荡漾,波光粼粼,莲花绽放于清风明月之下,此景当属人间绝色。

我诧异道:“这……”

萧晚风笑道:“悦容,我说过这天旭台是为你建的。”

衣袖展露,他遥指横亘在莲花池上的那方玉色长台,横飞入天,恰似一线间,道:“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虚设?自四年前姑母寿诞那日赏过你在莲花台上一曲凌空飞舞之后,时间歌舞曼妙,纵有万般风情,也再难入我眼了。悦容,为我舞一曲吧。”

他的手指永远冰冰凉凉的,摩挲我的耳垂,命令又似祈求:“今夜只为我。”

我颔首应允,拖着长长地裙摆步下阶梯。

依依斜桥,隐隐笙箫,不知谁人吹奏似水年华。

我纵身飞上长台,轻点着脚尖旋转,独舞伴锦瑟。

那月色凄迷,如千觞散尽的珍珠,满地点点迷光。

飞扬的长袖自眼前掠过,我垂眸看去,只见萧晚风拈了一朵莲花在手,从容浅笑,斟满杯酒独酌,痴痴看我,如看戏梦的蝴蝶与残影共舞。

也不知喝得多了,或是看得太痴迷,他那素来苍白的面容竟泛起了奇异的红晕,如染灼灼桃花。情到浓时,他便弃了酒杯,恣意拍手而诗,一首《浪淘沙》,道是:“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我闻诗伤感,一晌贪欢,于他于我,念得此身为何?

已多年未曾跳舞,又心生旁骛,脚步一滑便自飞台上跌落。

不过转眼的瞬间,萧晚风已身离上座,飞雪般从莲花池上了掠过,将我横抱接下,却在即将落脚池畔的瞬间,突然收回下盘。我惊呼:“你!”他俯首对我笑笑,抱着我共坠莲花池中。

水声哗哗,两人掉落池底,又缓缓上浮。那粼粼波面,投射着明月的映照,由水底望去,一潭银白的水光,闪闪发亮。

我往着亮点游去,在即将浮上水面的时候,手腕一紧,却被萧晚风拉住,又往水下攥去。我的长发与他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翻滚如水藻,便见他嘴角含着戏谑的笑意,环住我的腰身又往深水中旋转而去。

心知他有心戏弄我,不由愤愤瞪他,呼吸逐渐困难起来。他察觉我的神色,遂揽过我的颈项,与我拥吻,便觉醇厚的气息带着药草的甘苦充溢我所有的感官。

水中水,月中月,水中映明月。

他逼着我与他共逐水月间,粼粼波光中嬉戏,如两条贪欢的鱼儿。

我哀叹低嘤,终究气息敞绝,闭目昏厥过去。

他这才将我抱出水面,隐隐闻得一声叹息:“如此死去,该有多快活?”

夜风拂过,那一池的莲花颤抖着,仿佛随着那声叹息,瞬间凋谢,快活地死去了。

我来到长川已经一个多月了,未至长川时,萧晚风便已下令,为我筑夜梧宫。幽桐殿,从江南边陲移来五百株梧桐,皆是生长百年以上的青梧数丈高,阔叶点点如玉,盛夏繁盛成荫,深秋黄蝶蹁跹。半月前夜梧宫筑成,我搬居此处。

《见闻录》曰:“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凤凰栖梧桐,古谚有之。长川上下皆云,到底是入主中宫之人的住处。

我闻之笑笑,不语。何谓凤凰,终究不过是被萧晚风养在华丽宫殿里的金丝鸟,只是种了梧桐作点缀罢了。

长川名门贵胄家的女眷们时有来请安问候的,或是盛情款款邀我共赏戏文、花乐、歌舞等等,皆被我以身体不适婉拒了。

萧晚风说,便要世人皆来把你讨好。我负气地说,就不让你如愿,不给他们奉承讨好的机会。

他笑问我为何,我说:“只要你一人讨好。”

即日,萧晚风下旨,为我筑凤凰台,殿台内外遍植梧桐修竹,以昭吉祥平安;又三日,下令开凿琼瑶池,池中移植青、红、白三莲,遥相辉映,盛世妖娆。此后,常有名贵珠宝、稀奇古玩、奇珍异兽、天下名肴等,皆派人往夜梧宫中送。

一时恩宠极盛,前来请安问候之人愈发多起来,被拒之人更多。

萧晚风与我婚期定在六月十五,是我的生辰,亦是他登基之日。

他有意立我为后,群臣反对声如潮,不外乎楚悦容本是前朝皇帝的旧嫔,又嫁于常昊王和鲁国公,皇后乃母仪天下之人,执掌中宫凤印,品行操守须是天下女子典范,且不论楚悦容改嫁多夫,便是多年玩弄权术、心机沉浮已是女子下品,断无资格成为一国之后。

萧晚风闻言,声色不变,将一个权高位重的老臣杖毙庭下,又将一个战功卓著的将军拖出午门腰斩,复而革职了十三名文臣八名武将,才让反对声沉默殆尽,转而变成赞同的附和声。

长川上下,趋炎附势讨好我之人甚多,嫉恨怨怒我之人也不少。众人观其表,怎不知其相?

你以为他萧晚风当真为了立我为后冲冠一怒杀忠良?不,那仅仅只是表面而已,古往今来“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例子多不胜数,他们焉能不知?

现在也只有战战兢兢地顺从君意,不被找到杀头的把柄才是识时务,却是将满腔恨意往我身上倒,指不定暗地里痛骂我女色误国。

为表我非是祸水红颜,自来到长川之后,大昭朝政我是充耳不闻,甚至连女眷们喜爱的消遣也片叶不沾,一直将自己关在夜梧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充作闺秀,以示女子之典范。你说他萧晚风厉害不厉害,一箭双雕呢。

六月入夏,时有骤雨。

这日不知何时下的雨,渐渐沥沥吵闹不休,将我自午后的酣梦中扰醒。雨水蜿蜒流过琉璃雕瓦,檐下垂落细流如注,曲苑长廊两侧遍植高大梧桐,深深碧叶,筛落泪泪水影。我突发起了兴致,也不顾身后宫女焦急地叫唤,薄衫赤脚地跑去梧桐树下淋雨,遍体生凉,仿佛置身于漫漫虚幻之中。

雨点忽而消失了,一把青蓝油纸伞遮在头顶,便见萧晚风打伞而立,斜飞入鬓的眉,灿若星辰的眸,眼底是浓浓的笑意:“怎像个孩子?”

我不搭理他,跳出纸伞的庇佑复而漫步雨中,点着脚尖在青玉斑石上跳跃,沿着斑石上雕刻的一朵朵红莲一步步移动,仿佛脚下都莞尔生出了莲花。我觉得有趣,翩翩引袖旋转,玩得更起兴,全身也都湿湿嗒嗒了。

他在一旁含笑静静看着,眼底满是宠溺。

我回眸冲他笑道:“晚风,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赤着脚走路了,脚底冰冰凉凉的,真的很有趣呢!”

萧晚风也来了孩子的兴致,弃了纸伞褪了鞋袜,也与我一同雨中赤脚漫行,我在前面打着圈儿走,他在后边负手踱步,安之若素,悠然如赏庭前花开,却是眉眼不眨地凝视着我,那雨点打在他紫金色的裘锦上,落下深浅不一的圆形水印,仿佛渗透进心扉的丝丝滋味。

路遥迎了过来,焦急道:“主公,前些日子您淋了雨便起了十多日的烧,这会儿便别折腾了,快些回屋子里去吧,算是卑职求您了。”

我怔了怔,却被萧晚风拉着手前行,留下一句:“别理他,整就一个管事公。”路遥一脸苦兮,怎摊上了这样的主子?

所幸这是场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雨过天霁,阳光也破云而出。

天雨已停,梧桐雨未停,繁盛的枝叶下,阳光斜斜渗透,树梢水滴溅落,荧荧闪闪的金光,总有种美妙不似真实的感觉。便是一条长长的青玉石路,两排高大的梧桐,他与我携手共走。人生的路呢,他能伴我走到几时?

刹那心惊,我怎起了这样念头!猛地将手自他掌中抽回,他默默看我,许久许久,说:“我们回去吧。”

一列内侍疾步趋行而来,为首一人捧着煎药的小炉,后头每人都捧个药匣,急忙往夜梧宫赶去。

我接过药碗,那药汁浓稠得似墨,飘入鼻端的药味浓重,我却觉出清苦里的甘绵,仿佛萦绕在悲喜边缘的滋味,无端令人觉得心安。又心想他自小吃着这苦东西长大,也真是难为了。

萧晚风掩鼻略微蹙眉道:“不过淋了稍会的雨,并没有哪里觉得不适,这药咱们不吃了成吗?”

我嗤嗤笑了出来,你道他萧晚风经纬天下无所不能,竟还怕吃药?虎着脸道:“不行,非吃不可。”

盛了一勺往他口中送去,他乖顺地喝着,叹道:“这般苦滋味,愈发让我怀念起往日悦容为我煎的药,回味甘甜,无一丝苦涩。”

我点头说:“行,以后我为你煎药吧。”

他满足笑道:“这样我便病一辈子也情愿了。”

我瞪了他一眼,嗔道:“又瞎说了。”

他笑笑,又喝了几口,道:“听说今日左仆射大人家的李夫人邀你赏花、南安郡侯的筱夫人邀你听琵琶曲,又被你拒绝了。”

我将蜜饯送到他嘴里,说:“我这不是努力做一个你喜欢的女人么。”

“哦噢?”他微扬眉梢,笑问:“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炫书…3uww'”

我睨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将药碗搁置在托盘上,自丫鬟手中接过甘棠露为萧晚风服送。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来,我便将玉碗交到他手里,他喝了一口,又笑吟吟地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捋了捋肩侧的长发,我回道:“以前读过不少古卷,称孤道寡者打天下时,都希望能有一个为他出谋划策、赴汤蹈火的红颜知己,天下大定后,又厌恶女子的心机和谋略,不由宠爱那些不谙世事的女子,原本指点江山的女人便成了昨日黄花,倚门相盼不复皇恩。为君者聪明绝顶,在不同的女子身上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便说昔日大经,三年一度的选秀,多少女子貌美如花。置身帝位之人,所爱者无非如此。”

萧晚风止住笑容,凝眉道:“悦容难道不相信这世间有不一样的男儿?”

我莞尔一笑:“自然有,承蒙苍天垂爱,便让我遇到了一位。”

萧晚风眼中流溢喜色,我俯首叹道:“然这世上终究只有一个司空长卿罢了。”

空气瞬间冷凝,房间里陷入死寂,突被一道冰冷的碎裂声打破。

萧晚风衣袖一挥,那手中玉碗便在地上摔得粉碎,如银瓶乍破哐啷作响。

雷霆震怒,宫娥们心惊胆战,全都跪地瑟瑟发抖起来。

萧晚风清冷一笑:“原来你说得是他!”

我抬眸看他,但笑不语。他见我这般模样,愈发生气,抓着我的肩膀怒问:“我尽其所有,待你如此,竟还比不得一个司空长卿?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我沉默不语,他凝视我许久,猛地将我推开,拂袖离开了。

望着他怒去的背影,我缓缓笑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对我发怒呢,他萧晚风也有失控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不是好现象。

翌日,五更未至,天还蒙蒙亮,便有内侍来传,郑公大人有请。萧晚风尚未登基,称谓尚为旧制。

我起床梳洗,随内侍而去,竟来到太极殿。

踏入殿口,远远望去,萧晚风着玄衣花裳,高坐銮殿上,一派雍容。文武百官着绛紫朝服,堂下左右两列。

见到我出现在太极殿,百官皆露出诧异的表情,交头接耳细细碎语起来。

萧晚风招手,道:“悦容,来。”我不敢多想,行至他身旁,他竟拉我共坐銮座,堂下随即轰轰作响。萧晚风置若罔闻,微微摆手,内侍便高唱:“开朝——”竟是要我与他共上早朝!

有耿直朝臣气得满面红潮,正要出列进言,被身旁同僚拉住了衣袖,在耳畔快速地说了什么,那朝臣面色惨白下来,咬咬牙又回归列位。

我知他们都是畏惧萧晚风喜怒不定的手段,不由暗暗朝他看去,他半垂着眼睑,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日我故意出言激他,是恼怒自己在他面前总处下风,宛如一只被他豢养的雀鸟随他拿捏,再瞧他总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故而恶意乍起,想看他变脸罢了,实在没想过当下便参与朝堂之事,尽管日后我绝对不会安分守已,却并非现在。而萧晚风行事,总诡谲莫测,今日就把我叫来了太极殿,难道真将我昨日的话往心里头去了,非要跟司空长卿较个高低?

长川并非金陵,萧氏并非司空氏,对待女子绝对没有如此宽容大度,萧晚风怎会这般草率鲁莽?我着实揣摩不出他此举的心思,当真是昨日受我刺激才赌气枉顾朝纲,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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