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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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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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觉得他与他们一定有着某种奇异的缘分,彼此的命运也许存在着某种关联,这种想法虽然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无稽,却仍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余信离开后,慕容冲起身踱向花窗,隔着窗棂看向牵手而行的张丰姐弟,不禁想假如清河也像张丰这样勇悍,他是不是也能像张裕一样受到庇护?他忽然有些嫉妒,心里升起一丝杀意,转身吩咐侍女道:“去告诉余信,我同意他的意见。”

侍女领命而去,慕容冲也离开窗户在榻上坐下,心里有淡淡的伤感,继而又翻成滔天的恨意。

他在锦榻上砸了一拳,在屋里急急地踱着步,心中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老氐!终有一天我会把你加诸于我的所有屈辱加倍奉还!我会灭了你的国!要了你的命!玩弄你的儿女!让你的族人做我的奴仆!把所有嘲笑过我的人全部杀光!”

每次引动旧恨,慕容冲都会有一两天不痛快,往往会杀人泄愤,不管有辜无辜,谁撞到面前谁倒霉!不过这一次他的恨意很快便被兴奋所取代,因为张丰的预言,让他觉得复仇的日子就在眼前,觉得自己的誓言再也不是妄想,,一阵痛快的笑声从他喉咙里冲出来,一滴泪同时从眼角渗出,飞快地滚落面颊,留下一道亮痕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想到张丰,他蓦然又想起那个命运的关联,连忙叫了声:“来人!”

门外一名侍从应声而入,慕容冲道:“去把林慧追回来,如果她已经把话传给了余信,就让她再走一趟取消命令。”

侍从离开后,慕容冲也准备下楼,出了门来到走廊上,不经意朝下望了一眼,看见张裕一个人在廊檐下走走停停,似乎在观看彩绘木雕,小小的身影如蝼蚁一般渺小,不禁对自己方才的妒意感到好笑,又想到自己一向没有关注过他,今日放他和那个游侠一起离开,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忽然想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随即又不屑地一笑,心想估计也就是像他们父母希望的那样,能够吃穿不愁,略有盈余就满足了吧?但不管怎样希望他一切顺利,他觉得如果张裕顺利,也许自己也会顺利的。    

慕容冲下楼之后往隔院走去,他想去看看张裕,问一问他今后有何打算,对姐姐是怎样的感情。

张丰和朱挽谈了没多久,风尘就端着点心进来了,又过了一会儿罗绘也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手帕包成的小包,在张丰面前摊开道:“这些是我所有值钱的首饰,虽然成色样式不够好,但换成钱绝不会少于你那支金簪,至于能否多出一两成来我却没有把握,不知你肯不肯换。”

“换!”张丰豪爽地笑道,“谁让我喜欢你呢,要是遇上个讨厌的人,我最少也要敲他个翻倍。朱大哥,把这些收起来,金簪给她。”

朱挽把张丰给他的那支金簪摸出来递给罗绘,把罗绘的首饰包起来抛了几下说:“我一个男人身上带着女人的首饰,可别叫人误会,坏了我的名声才好。”

罗绘没想到张丰这么好说话,惊喜地接过金簪,抚摸了一下,珍重地贴身收藏起来,正自欣喜,听到朱挽话脸色立刻就黑了,张丰忙瞪了朱挽一眼,嗔道:“换成金子不就好了。”转脸对罗绘说:“他开玩笑呢,你别在意。”罗绘给了朱挽一个睥睨般眼神,对张丰说:“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张丰担心地看了朱挽一眼,却见他并未动气,便放下心来,只作没听见罗绘的话,向她说:“裕儿和朱大哥要离开,我想送送他们。”

罗绘为难的说:“这我做不了主。”

张丰道:“那么请你向府君转达我的请求,这总可以吧?”

这时被罗绘打发到外面去的风尘在门激动地喊道:“罗女侍,小娘子,府君来了!”

罗绘和张丰连忙起身迎接,朱挽也一同站起来跟在她们后面往外走,目光灼热地闪烁了一下,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慕容冲翩翩走来,那张扬而清冷的气质不仅迷醉了几个女孩,就连朱挽和张裕都有些移不开眼睛,风俗正好端着茶过来,见他目光扫过来,竟激动得微微发抖,差点连茶盘都端不住。

罗绘等人在门口躬身迎候,然后恭敬地把他请进屋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侍从,因见罗绘在,便没有跟进去,只在门外侍立。

不料就在慕容冲刚进屋,大家都忙着为他铺陈坐席,传茶唤水的时候,朱挽却暴起发难,猛地扑上去勒住慕容冲的脖子,待侍从发现冲进去救护,朱挽已然用一根银钗抵住了慕容冲的喉头。

侍从一面蓄势待发,一边厉喝道:“放开府君!”

罗绘同时惊呼:“你要干什么!大胆匹夫,还不快放开府君!”

张丰也忍不住惊叫道:“朱挽!”

张裕面对慕容冲的逼人气质有些胆怯,因此张丰等人进屋的时候他仍然留在了屋外,听到惊呼声便扒着门框向里面望,看到朱挽竟然挟持了慕容冲,也是惊得张大嘴巴忘了合拢。

反倒是慕容冲冷静些,问道:“你想要什么?”

朱挽轻松地笑道:“我要走,可是却信不过那个姓余的,只好劳府君送我一程。请让人准备两匹马,最好再给点盘缠,两刻之内送到这里来。”

慕容冲道:“如你所愿。罗绘,去准备马匹和盘缠。”

张丰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早已暗自心动,此时更是心中窃喜,却不敢让人看出来,因此努力摆出一付又气又急的样子站在那里。

罗绘担心地看了慕容冲一眼,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张丰,正要出去,那位侍从忽然返身抓住门外的张裕,对朱挽喝道:“放开府君,否则我杀了他!”

张丰心里一惊,急忙看向张裕,然后又急急转头去看朱挽,只见朱挽看着侍从嘲弄道:“他的命能抵得过府君吗?”

侍从的脸色变了变,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忽然抽出配刀架在张裕脖子上,冷酷地对张丰说:“让他放了府君,否则我当场杀了你兄弟。”

张丰并不是笨蛋,经过朱挽的提醒已经明白过来,他们不会冒着激怒朱挽的危险伤害张裕,那样等于拿慕容冲的生命冒险,那个侍从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但她仍然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对朱挽恳求道:“你大哥,你放了府君吧,你信不过余长史最多以他本人为质就好了,怎么能挟持府君呢,你不知道,这次你和裕儿能被放出来,可是府君一力主张的结果,再说既是府君答应的事,我想余长史也不会阳奉阴违的。”

朱挽心想你以为人质是那么好抓的吗,想抓谁就抓谁啊?再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想善了也是不可能的,她怎么还劝他把慕容冲放了呢?莫不是脑子被那个凤凰儿迷晕了?

接触到朱挽质疑的目光,张丰扭了扭身子,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迅速对他眨了眨左眼,朱挽眼睛转了转,随即笑道:“呀,原来府君竟是朱某的恩人,那真是失礼得紧,这样吧,派一个人叫余长史过来,让他送我们一程即可。府君,请让你的侍从放了张裕。”

慕容冲冷静地说:“放了他。”

侍从颓然放开张裕,张裕得到自由后立刻向张丰跑去,张丰迎上去把他搂进怀里,安抚地摸着他的头说:“别怕,别怕,没事了。”

罗绘愤然道:“恩将仇报的小人,枉称侠者!”

朱挽毫不在意一笑,对罗绘说:“两刻时间并不算长,误了我赶路不要紧,你可别误了自家主人的性命。”

罗绘闻言连忙受惊似的跑出去了,朱挽道:“张丰,你去准备干粮,快点!”

张丰更不敢耽误时间,招呼风尘风俗跟她一起找干粮去,侍从叫住她们,对风尘风俗说:“你们去一个人到前衙叫余长史过来。”

风尘飞跑着往前衙去了,张丰也拉起风俗跑出院子,一边跑一边说:“大厨房在什么地方?快点前面带路!拿到干粮也好早点回来帮忙!”风俗讽刺道:“你帮的是那个黑小子的忙吧!”张丰说:“你不能确定我帮谁,总该知道自己帮谁吧?你难道不想快点回来帮府君吗?”风俗道:“我不去多好,为什么非要跟你走这一趟!”可是她虽然嘴里这么说,脚下却一点不慢。张丰说:“你当然可以不帮我,可是我找不来干粮的话,他就不会走,他晚走一刻府君就要多受一刻的苦,你忍心如此吗?”风俗不语,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没有这策略那策略的,只是简单的认为只有满足了朱挽的要求,府君才不会受到伤害。张丰的话已经点明了她的心思。

两人一路跑到大厨房,正赶上上午饭做了一半,食物非常充足,张丰一面喊着府君急用,一面用笼布包了两屉热腾腾的面饼,扛起来就走,厨房的人当然没那么好说话,但张丰口口声声地拿太守压人,又有风俗帮忙挡着上来阻止她的人,小小纠缠了一下之后便让她们得手而去。

回转小院,余信和罗绘都来了,另外还有一些其他官吏、衙役、慕容冲的幕僚、侍卫等,却都站在院里院外,没有一个进得屋去的。

屋门紧闭,仅开着半扇窗,罗绘牵着两匹马站在正对窗户的位置,看到张丰进来忙对屋里喊道:“张丰来了,干粮马匹盘缠已经齐备,你快点放了府君!”

张丰来到窗外,她觉得在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之下顺利逃出去简直不可能,不禁担心地看向朱挽,朱挽却一副兴奋的样子,满不在乎的对她笑了笑说:“把干粮放在马上吧。”然后看了看张丰身旁的余信说:“裕儿,开门吧。”

几声轻响,屋门被打开,最先出来的是张裕,出门后直奔张丰而来,然后是跟随慕容冲的那个侍从,他是后退着出来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朱挽和慕容冲,最后才是朱挽和慕容冲,朱挽仍然稳稳地一手勒住慕容冲的脖子一手用尖利的银钗抵在他的喉咙上,而慕容冲也依然冷静从容。

余信朝王捕头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动手,瞬间挟持住张丰张裕,余信朝朱挽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仍是想把他俩一起带走对吗?你对他们很上心嘛,莫非他们对你有恩?”

张丰忙道:“这怎么可能,我姐弟自保尚且不能,有什么能力施恩于人。”

余信低头朝被他勒住脖子的张丰笑了笑说:“如果没有,这位游侠又怎么会说‘你又救了我一命’呢?还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既然如此,你让他放了府君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张丰心知余信肯定已经详细询问过罗绘,而他点明此事,自己之前的装模作样也就彻底白费了,现在就只能看朱挽的了。因此勉强说了句“你太自以为是了。”便再无别话。

余信道:“你不肯劝?”

张丰说:“我早已劝过了。”

余信对朱挽道:“如此说来是你不肯听喽?”

朱挽道:“我当然不肯听,要是听了我们三人一个也活不了。”

余信冷笑道:“谁让你做下这等蠢事!若非如此,你和张裕早就平安离开了,张丰也不会被连累,如今你救人不成反成了害人,心里就不后悔吗?”

朱挽笑道:“还不到后悔的时候。余长史,我说过可以由你代替太守,想必那位小娘子也已经说给你听了吧?请问你肯不肯以身相代呢?”

余信断然道:“不肯。而且我也不打算放你走,你敢妄动我就杀了你的恩人。”

余信话音刚落,便引起一阵骚动,有人惊呼,有人怒骂,余信却全不理会,朱挽有些意外,余信冷酷地看着他说:“假如你肯自刎谢罪,我也可以饶了他们。”

朱挽扫了一眼骚动的兵丁、衙役和官吏,然后看向张丰说:“你认为他的话能不能信?”

“不能信。”张丰咬牙道。

余信惊怒道:“你为何这么说?你明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张丰不语,她当然知道余信说的是真话,可是她和裕儿即便现在不死,跟在这两位身边也没几年好活,到时说不定死得更惨,既然如此,又何必忍受着良心的折磨多活这三四年呢?况且看那些人群情激昂的样子,必不会让余信冒这个险,只要自己这方面坚决不受威胁,余信就不得不让步,而他们也未必没有逃脱的可能。

余信见张丰和朱挽不为所动,便扼住张丰的咽喉对朱挽说:“既如此,那你就眼看着恩人死在你面前吧!”

朱挽看着张丰说:“我会为你报仇的,你觉得太守一人为我们陪葬够不够?如果不够我会想办法多杀几人。”

张丰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朱挽道:“好样的!不愧是我朱挽的恩人。”目光上移看着余信笑道:“我朱某人从来不惧死亡,此生所求唯痛快二字,既然我的恩人情愿同归于尽,我自然乐于从命。”垂目对慕容冲说:“对不住了!”说着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向他的咽喉刺去。




如何取舍



朱挽手握银钗朝慕容冲咽喉刺去,院子里顿时一片惊呼之声,其中最响最及时的就是余信的叫停声,朱挽收回力道,但银钗的余势还是在慕容冲的咽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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