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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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真后史-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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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锁匙,递与瞿琰。瞿琰亲身开锁,启门入去。这干人都喧哄要上月台来瞧,瞿琰喝住,只唤荀氏、滑道士、翼儿、车云甫数人进楼,开了前后窗扇,只见佛座前拜板上二女子手足搂抱,脸对脸,侧睡在那里。荀氏见了,连叫几声不应,跌足嚎哭起来。瞿琰道:“老妪且慢哭,试摸令爱胸额可未冷么?”荀氏依言,左手拭着珠泪,右手来摸二女胸额,尚皆温热;复候鼻息时,微微呼吸不绝。荀氏欢喜道:“二小女身不冷,气未断,还有生机。但不知为何睡在这里?”瞿琰道:“此乃着魔之状,谅不致死。宜令女侍们管守,切莫惊喧移动。”又问:“那和尚所寄真经却在何处?”荀氏指道:“佛爷法座旁,兀的不是经卷?”瞿琰看时,却是四个小小笼子,外面用黄布包裹,重迭钤印封固。滑道士等看了,不解何物。瞿琰唤翼儿取刀斧来劈开。荀氏拦定道:“这是我师父寄奉真经,怎敢擅行劈毁,岂不召佛爷降祸?”车云甫笑道:“恭喜,尊府的祸事也尽彀了,还怕什么佛爷?”双手扯过一个笼子,往窗外便抛。瞿琰扯住道:“老丈且慢动手,这笼内决是异物,逐个个开来展看,以法制之,莫使他乘隙而遁。”

车云甫连声道:“是!”也不待荀氏言语,急忙忙跳下楼去,取了一柄大斧,飞身入楼,将四个笼子劈开看时,尽是些纸剪成的人马。满楼人喧哄不已。这党妈妈吓的呆了。翼儿扯过上面那个笼子翻看,内中有一红纸将官、白纸老子、蓝纸军校,竟与那夜瞧见的大将、土地、执斧赶逐的鬼使面庞形状无二。

当下反复看了几遍,顿脚道:“啐,真着鬼!早知这蓝面入娘鬼囚是一纸剪的,一手攥住,怎使他扬威耀武,追的人无处藏身!咳,可惜了这一场好杀。”说罢,拿起这蓝纸鬼,扯作粉碎。众人皆笑。瞿琰两手加额道:“朝廷之福也。不然,妖术一行,生灵尽遭荼毒,这干戈甚时宁静?”止住众人,毋得喧嚷,若露了风声,贼必逃遁,一时难以捕获。众皆寂静无言。

当下将笼子依然捆索,取纸书符四围封固,对荀氏道:“老妪拜的好师,若非我来看破,汝满门皆为贼党,几遭灭族之祸。”

荀氏慌的面如土色,手足皆颤,只是跪下磕头。瞿琰扶起道:“老妪不必如此,你且讲那和尚名号,并寄经之人姓氏,才好行事,脱你家的干系。”荀氏道:“师父姓甘,号为一庵,是圣鹤寺的法座,讲那至亲姓史,不识是甚名号?”瞿琰道:“拿住和尚,便有了那人。老妪速到县门击鼓,报与大尹知道,我这里自有区处。”荀氏带了翼儿和两个邻舍,同出街口,雇了一乘轿子,飞也似抬到县前,冬冬地擂动大鼓。这大尹姓乐名彰,急穿公服升堂。管门人役已把荀氏拘拿,跪于阶下。大尹道:“汝这老妇人有何急事,擅行击鼓?”荀氏将已前甘和尚怎样寄顿笼子,向后花楼上二女怎样见怪,并接僧道法士等驱遣,怎样受伤,又摄去二女,并瞿相公放雷逐怪,开笼见那纸剪成的人马,备细说了一遍。大尹失惊道:“清平世界,出此怪异之事,实可骇人。但那人藏顿怪物,必存异心,为变乱。

若不早除,决为大害。”即差弓兵三十名、缉捕三十名,通县快手人役,跟随县尉,往圣鹤寺捉拿妖僧甘一庵,并那姓史的重犯。县尉飞身上马去了,大尹也上马,带了荀氏等,往花楼巷来,通县衙人役尽皆奔走不迭。有诗为证:

老妪好梵修,真经隐画楼。

不因机泄露,险受灭门愁。

话分两头。且说瞿琰自发付荀氏去后,对众道:“妖贼包藏祸心,诸君险受其害,若不削草除根,本州岛必遭大变,故烦仗义烈士协助擒捉妖徒,高谊者向前,畏缩者请便。”众人齐声答应道:“蒙相公大施威力,我等赖以全生,愿协同擒贼,焉敢退避?”瞿琰把众人看了一遍,选取大汉八人,每人右手画符一道,附耳道“如此如此”。这八人点头会意,飞奔到圣鹤寺来,各占方位。站脚未定,只见县尉等一行人已到,奔入寺里搜捉妖人,将甘和尚并合寺僧人尽皆绑缚,单不见姓史之人。县尉将甘和尚上了脑箍,究问妖人名号踪迹。甘一庵招道:“这人姓史名酉鱼,是和尚姑表兄弟。正与他方丈中闲话,忽报老爷入寺,闪一闪,不知何处去了。”县尉不信,令众人分投搜检。一个缉捕直寻出大雄宝殿上来,忽见一人侧卧在佛座莲花之下,缉捕大喝一声,举竹叶枪戳将入去。那人把枪按住,按一按,横跳出来,就势把枪杆劈胸脯一搠,缉捕早被搠倒,大声喊叫“救命”!弓兵、民快一齐抢出殿上来,那人早已跃身上屋,望东首墙外便跳。猛地墙外一声雷响,那人滚落墙下,被一大汉劈头揪住。此时寺里人都赶出来,喝问大汉是谁?大汉讲了来意,缉捕等欢喜,取绳索将史酉鱼背剪绑缚定了,飞报县尉,带了一干重犯簇拥上马,回县中来。门吏禀复,太爷亲往党家检点妖物未回,县尉亲自监辖和尚等一行人于堂上俟候不题。

再说乐大尹到党家厅上和瞿琰相见,问道:“足下青年俊杰,决非术士之流,何以能擒妖逐怪,奠安敝治?”瞿琰道:“刘相国,鲰生之兄也。曾斩苗酋、擒番寇,颇建微勋,蒙圣恩除授东都司理。因年幼力绵,辞朝归省,偶为党妪遭魔,试展末技,立破妖网。但党母二爱困迷不醒,盈笼军马干戈,若不早除,决为民害。乞老父母作主,万姓之幸!”大尹躬身施礼,揖逊而坐,叙了一番闲话。党家将四个笼子移下楼来。大尹即教开一笼子看了,依然用符贴上,辞别瞿琰,上马回县。

马后众百姓簇拥着四笼宝贝,同入县来。大尹进了二门,下马至堂上和县尉相见。县尉把一干重犯带至丹墀下,禀说:“妖人史酉鱼恃法拒捕,险被脱逃,又亏瞿法师令人发雷擒获。今尽拘拿于此,候爷台施行。”乐大尹笑道:“那法士长官道是兀谁,有此手段?”县尉道:“晚生但闻捉妖之人言,是瞿法师差遣,实不知何许人也。”乐大尹道:“这法师年方弱冠,器宇不凡,乃当朝刘相国之弟,深通韬略,善武能文,曾遇异人授以秘术,鞭雷逐电,捉怪擒妖。前奉旨征威蒙山洞贼骨查腊,复擒撒马儿罕国王哈云撒密父子,献俘于朝,圣恩擢为东都司理。即辞命归省,因怜党家被魔缠扰,特施法力破之。乃当今豪侠,非庸常之术士也。”县尉正躬身答应,蓦地里丹墀下喧哄起来。原来是妖人史酉鱼觑大尹和县尉讲谈,众人皆仰面侧耳看着堂上,他即乘空飞身上屋,望前门便走,两班公人吶起喊来。乐大尹与县尉骇愕相顾,喝令合堂人役追赶。众人未及举步,忽听得大门外雷声震动,恰如放连珠号炮一般,响声不绝。一条大汉脑揪着史酉鱼,径入厅前按下。乐大尹惊喜,忙唤取狗血来浇泼,免使妖人再遁。大汉等一齐跪下。禀道:“小的八人遵瞿相公之命,握符遣雷,镇妖擒贼,曾叮嘱众雷并发,贼不能复行逃遁,老爷何必复伤生命!”大尹道:“既如此,汝等且站在一旁,我也不杀犬了。”当下请县尉坐于案左,整冠肃容,壮起虎威,大喝道:“取那妖僧过来!”两旁…甲齐喊一声,将甘一庵劈衣领提到案前。大尹道:“汝这野驴,为何藏匿妖人,擅行邪术,摄害良家子女?好好从实供招,免受刑具!”不知这甘和尚怎生答应,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摄魂和尚诉真情觅利黄冠谋放债

诗曰:

缁服黄冠总异端,忍将伦理尽夷残。

精金丽色浑无厌,空礼三清事涅?。

话说圣鹤寺住持僧甘一庵,被乐知县拿入公厅,整威研究。

甘一庵见了这样景象,料来难以掩饰,只得吐出真情,道:“这史酉鱼是和尚姑表弟兄,从幼儿游走江湖,做些遮眼戏法度口,十余年未曾会面。旧年冬底偶然挑竹笼到寺,说是西域小天竺请来的四藏度世真经,要托与和尚藏贮。和尚虽然收领,也并没有见什么经典。后于饮酒闲话间,只因和尚多了一句嘴,致有今日之祸,这是和尚该死!”大尹冷笑道:“你那死也只在旦夕,却讲多了甚样一句嘴哩?”甘一庵道:“彼时小的正和他吃酒,袖中取出一包丸药,和酒吞之。史酉鱼问:『服的是何药?』小的那时三杯落肚,说出真实话来,答道:『吞的是涩精丸剂。』史酉鱼道:『出家人欲火尽消,才好修梵悟道,往生净土,何故有此病症?』小的应道:『和尚也系父精母血生下来的,终不成是那泥坯木偶?』史酉鱼点头道:『这是贤弟真情实话处,若要妇人同睡,唾手便来。』小的乘着酒兴,立刻便要妇人。史酉鱼道:『胡乱取一妇女,不足为奇。贤弟你遐想目中见过的绝色佳人,我便赏一位与汝,只要叩一下头,呼吸可到。』小的便蹲下去,顿首一拜。史酉鱼扶起道:『赐卿平身,快想快想。』小的闭了两眼,团团地想遍,猛然想着党施主家二女娘,每随妈妈入寺烧香,果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窈窕轻盈,足称国色。想目中见过的美人,莫出其右,若得此二女交欢,死亦瞑目。那时感表兄盛雅,慨然允诺。”

县尉喝道:“这砍头的杀材,谁是你的表兄?”

甘一庵叩头道:“和尚该死,慨允的便是妖贼。史酉鱼复问:『党家二女虽然标致,家道若何?『小的道:『本城富翁,党君不在一二之下。』史酉鱼道:『此家果实富足,佛祖之灵显然。』小的即问其说是何来历,史酉鱼道:『四笼真经,传世度人,其价不啻百万。看汝寺中福薄,怎能消受?汝可与党妈妈借屋藏经,彼此皆叨佛佑。党妈妈不辞,二女之缘立就。』小的暗中揣度,荀氏拜我为师,极敬佛法,况他家屋宇广阔,寄此经笼亦为易事。彼时欣然便往,见了荀氏备说来意。荀氏满口应承。回寺,即移经笼寄顿。史酉鱼大悦,作东请小的庆贺。酒散入房歇息,只见党家二女已在榻前。小的淫心顿发,搂抱求欢,被二女推开,百般骂詈。小的再欲动手时,二女抱成一块,死不能解。小的无奈,急与史酉鱼说知。史酉鱼震怒,提起二女,撇入佛前琉璃之中,取纸条遮盖,吩咐不可揭开,数日后自然谐就。怎知那经笼里都是些纸人纸马,兴妖作怪的勾当?小的实不知情,求老爷超生豁罪!”

大尹对县尉道:“听秃厮之言,的有凭据,且带过一旁,另行拟罪。”唤左右提过史酉鱼,跪于案前,细细审鞫。史酉鱼指东道西,牵前搭后,辩了一番。

大尹烦恼,喝军校扯倒便打。史酉鱼道:“小人自幼行术江湖,那笼内纸剪人马,不过弄戏法耍人赚些钱钞,焉敢干那谋反作叛之事?甘和尚畏刑乱说,求青天爷作主!”大尹道:“那笼中人马,姑作戏耍之具。然党家二女何故侧卧佛楼,昏迷不醒?分明是你作法害人,兀敢强辞饰辩!”史酉鱼道:“老爷明镜高悬,小的不能逃罪。前因甘和尚见了党氏二女,欲心顿发,再四恳求。小的不得已,暂摄二女之魂,与彼一会,以尽亲情,实未曾交媾,玷其真体。望爷爷原情赦宥。”大尹道:“党女之魂,今在何处?”史酉鱼道:“现拘在琉璃中,小的即刻可以放出。”大尹道:“汝且速还二女魂魄,再议后事。”

县尉道:“二女之命,然虽当救,但着魔之人,魔散自醒。但此贼藏寄妖物于富室,其志不小,决有同谋共事之徒,待其举发,仓卒难以收服。堂尊大人速宜究出余党,一鼓歼除,免使日后耽忧!”大尹点首称善,喝左右取过两副刑具来,大骂道:“你这妖贼,形踪尽露,法物现存,兀敢巧言抵赖!快快招出贼党,免受这两道重刑!”史酉鱼道:“小人乃一穷民,靠戏法糊口,怎敢结党以为叛逆?二爷过虑,小的死亦冤枉!”县尉道:“刁徒利口贼骨,不施重刑,怎肯招认?”喝军校将史酉鱼拖翻,头顶加箍,两足放上夹棍,上下一齐收将拢来。史酉鱼熬痛不过,哀求饶放,即供出谋反同事之人。大尹唤松了刑具。史酉鱼重复抵赖,高声叫屈。县尉大怒,又取一道脑箍加上。

史酉鱼惊惧,只得招出同党:“行妖者共有六人,奉太尉印爷差遣,于卢溪四下藏匿,待号令一到,便行举发。印太尉许我等大事成后,皆授兵马大元帅之职。不期事露,但求早死!”大尹大惊失色。县尉正要究问同事六妖人姓名,急行缉捕。忽然大尹呵欠连天,两手按着心窝,呼疼叫痛。县尉谎问何故,大尹呻吟道:“旧病复作,不能理事矣。”忙令刑房书吏发下监票,将史酉鱼、甘一庵并众僧等都上了镣杻,带入大狱监禁。以外之人,尽行逐出。大尹把手拱一拱,别了县尉,掇转身径入后堂去了。县尉暗忖:“乐公面色红润,非有病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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