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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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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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舟

瓠里子自吴归粤,相国使人送之,曰:“使自择官舟以渡。”送者未至,于是舟泊于浒者以千数,瓠里子欲择之而不能识。送者至,问之曰:“舟若是多也,恶乎择?”对曰:“甚易也,但视其敝篷折檐而破砜者,即官舟也。”从而得之,瓠里子仰天叹曰:“今之治政,其亦以民为官民与?则爱之者鲜矣,宜其敝也,”

云梦田

楚王好安陵君,安陵君用事,景睢邀江乙使言于安陵君曰:“楚国多贫民,请以云梦之田贷之耕以食,无使失所。”_安陵君言于王而许之。他日,见景子,问其人之数,景子曰:“无之。”安陵君愕曰:“吾以子为利于王而言焉,乃以与人而为恩乎?”景睢失色而退,语其人曰:“国危矣!志利而忘民,危之道也。”

弥子瑕

卫灵公怒弥子瑕,抶出之。瑕惧,三日不敢入朝。公诣祝它曰:“瑕也怼乎?”子鱼对曰:“无之。“公曰:“何谓无之?”子鱼曰:“君不观夫狗乎?夫狗依人以食者也,主人怒而抶之,嗥而逝;及其欲食也,葸功然复来,忘其抶矣。今瑕君狗也,仰于君以食者也,一朝不得于君,则一日之食旷焉,其何敢怼乎?”公曰:“然哉。”

自瞽自聩

郁离子曰:“自瞽者乐言已之长,自聩者乐言人之短。乐言己之长者不知已,乐言人之短者不知人。不知己者无所见,不知人者无所闻。无见者谓之瞽,无闻者谓之聩。人有耳目,而见闻有所不及,恒思所以聪明之,犹惧其蔽塞也,而况于自瞽自聩乎?瞽且聩而以欺人日‘予知且能’,然而不丧者,蔑之有也。”

自讳自矜

郁离子曰:“讳者欺之媒乎,矜者谄之宅乎,媒以招之,宅以纳之,奸其不至乎?故舟必漏也,而后水入焉,土必湿也,而后苔生焉,奸人伺隙以图进其身,奚暇为人国家计哉?故因其矜也,而施之谄;因其讳也,而投以欺。然后昭然,知其为谄与欺,而弗之拒也。繇是而贯,贯而后宠生焉,宠生慕,慕生效,夫奸人之得志于人国家也,一且不能堪也,而况于慕效之相承乎?腐肉之致蝇,蝇蛆相生而不穷,夫何以当之?是故君子之修慝辨惑,如良医之治疾也,针其膏肓,绝其根源,然后邪淫不生。苟知谄与欺之能丧人心,亡人国也,屏其媒,坏其宅,奸者熄矣。”

祛蔽

瓠里子之艾,谓其大夫曰:“日君之左服病兽,人日得生马之血以饮之可起也。君之圉人使求仆之骖,仆难未与也。”大夫曰:“杀马以活马,非人情也,夫何敢?”瓠里子曰:“仆亦窃有疑焉,虽然,亦既知君之心矣,愿因而有所请,仆闻有国者必以农耕而兵战也,农与兵孰非君之民哉?故兵不足,则农无以为卫;农不足,则兵无以为食,兵之与农犹足与手,不可以独无也。今君之兵暴于农而君不禁,农与兵有讼,则农必左,耕者困矣。是见手而不见足也。今君之圉人,见君之不可无服,而不见仆之不可无骖也。昔老陈胡公之元妃大姬好舞,于是宛邱之人皆拔其桑而植柳,仆窃为君畏之。”

宋王偃

宋王偃恶楚威王,好言楚之非,旦日视朝必诋楚以为笑,且曰:‘楚之不能若是,甚矣。吾其得楚乎?”群臣和之,如出一口。于是行旅之自楚适宋者,必构楚短以为容。国人大夫传以达于朝,狃而扬,遂以楚为果不如宋,而先为其言者亦惑焉。于是谋伐楚,大夫华犨谏曰:“宋之非楚敌也旧矣,犹夔牛之于鼢鼠也。使诚如王言,楚之力犹足以十宋,宋一楚十,十胜不足以直一败,其可以国试乎?”弗听,遂起兵败楚师于颖上。王益逞,华犨复谏曰:“臣闻小之胜大也,幸其不吾虞也。幸不可常,胜不可恃,兵不可玩,敌不可侮。侮小人且不可,况大国乎?今楚惧矣,而王益盈。大惧小盈,祸其至矣!”王怒,华犨出奔齐。明年宋复伐楚,楚人伐败之,遂灭宋。

越王

越王燕群臣,而言吴王夫差之亡也以杀子胥故。群臣未应,大夫子余起而言曰:“臣尝之东海矣,东海之若游于青渚,禺疆会焉,介鳞之从者以班,见夔出,鳖延颈而笑,夔曰:’尔何笑?’鳖曰:‘吾笑尔之蹻跃,而忧尔之踣也。’夔曰:‘我之蹻跃不犹尔之躃跛乎?且我之用一,而尔用四,四犹不尔持也,而笑我乎?故跂之则赢其骭,曳之则毁其腹,终日匍匐,所行几许。尔胡不自忧而忧我也?’今王杀大夫钟,而走范蠡,四方之士掉首不敢南顾,越无人矣。臣恐诸侯之笑王者在后也。’王默然。

卷五

即且

即且与蝁遇于疃,蝁褰首而逝,即且追之,蹁旋焉绕之,蝁迷其所如,则呀以待。即且摄其首,身弧屈而矢发,入其肮食其心,啮其棨,出其尻,蝁死不知也,他日行于煁,见蛞蝓欲取之。蚿谓之曰:‘是小而毒,不可触也。”即且怒曰:‘甚矣,尔之欺予也!夫天下之至毒莫如蛇,而蛇之毒者又莫如蝁,蝁噬木则术翳,骭人兽则人兽毙,其烈犹火也。而吾入其肮,食其心,龋嚻涓钩Γ砥溲テ溆斩讶谌谌唬蚝斡杏谝淮缰耆浜酰俊壁柶渥愣柚因跏媸嫜桑逼浣牵闫淠再怪<辞茵ざ撸咴蜃阌胄刖〗饨猓M肕而卧,为蚁所食。

术使

楚有养狙以为生者,楚人谓之狙公。旦日必部分众狙于庭,使老狙率以之山中,求草木之实,赋什一以自奉,或不给,则加鞭焉。群狙皆畏苦之,弗敢违也。一日有小狙谓众狙曰:“山之果公所树与?”曰:“否也,夭生也。”曰:“非公不得而取与?”曰:“否也,皆得而取也。”曰:“然则吾何假于彼,而为之役乎?”言未既,众狙皆悟。其夕相与伺狙公之寝,破栅毁柙。取其积,相携而入于林中,不复归。狙公卒馁而死。郁离子曰:“世有以术使民而无道揆者,其如狙公乎?惟其昏而来觉也,一理有开之,其术穷矣。”

无畏阶祸

蒙人衣狻猊之皮以适圹,虎见之而走,谓虎为畏己也,返而矜,有大志。明日,服狐裘而往,复与虎遇,虎立而睨之,怒其不走也,叱之,为虎所食。邾娄子泛于河,中流而溺,水涡煦而出之,得壶以济岸,以为天佑已也。归而不事鲁,又不事齐。鲁人伐而分其国,齐弗救。君子曰:“无畏者祸之本乎?惟有德可以受天祥,祥不妄集,圣人实有之,犹内省而惧,畏其不能胜也,而况敢自祥乎?非祥而以为祥,丧甚心矣,其能免乎?”

规姬献

郁离子谓姬献曰:“吾尝游汝、泗之间,见丛祠焉。其中为天仙,其左右为鬼伯。天仙之祠,香独之外无物,而鬼伯之祠,击钟、烹羶、明膏火,穷昼夜。今子之庭,无雨、旸、寒、暑皆如市,鹅、羊、鸭、鸡之声哑嚄嘈囋,不得闻人语,吾隐子之不能为天仙而为鬼伯也。”明年而败于匏瓜之墟,姬献死焉。

豢龙

有献鲮鲤于商陵君者,以为龙焉。商陵君大悦,问其食,曰:“蚁。”商陵君使豢而扰之。或曰:“是鲮鲤也,非龙也。”商陵君怒抶之,于是左右皆惧,莫敢言非龙者,遂从而神之。商陵君观龙,龙卷屈如丸,倏而伸,左右皆佯惊,称龙之神。商陵君又大惊,徙居之宫中,夜穴甓而逝,左右走报:”龙用壮,今果穿石去矣。”商陵君视其迹,则悼惜不已,乃养蚁以伺,冀其复来也。无何,天大雨震电,真龙出焉。商陵君谓为豢龙来,矢蚁以邀之。龙怒震其宫。商陵君死。君子曰:“甚矣,商陵君之愚也,非龙而以为龙,及其见真龙也,则以鲮鲤之食待之,座震以死,自取之也。”’

蛇雾

冥谷之人畏日,恒穴土而居,阴有蛇焉,能作雾,谨事之,出入凭焉。于是其国昼夜雾。巫绐之曰:“吾神已食日矣,日亡矣。”遂信以为天无日也,乃尽废其穴之居而处垲。羲和氏之子之崦嵫过焉,谓之曰:“日不亡也,今子之所翳者,雾也。雾之氛可以晦日景,而焉能亡日?日与天同其久者也,恶乎亡?吾闻之,阴不胜阳,妖不胜正,蛇,阴妖也,鬼神之所诘,雷霆之所射也,今乘天之用否而逞其奸,又因人之讹以凭其妖,妖其能久乎?夫穴子之常居也,今以讹致妖而弃其常居,蛇死雾必散,日之赭其可当乎?”国人谋诸巫,巫恐泄其绐,遂沮也。未期月雷杀其蛇,蛇殆而雾散,冥谷之人相呴而槁。

采山得菌

粤人有采山而得菌,其大盈箱,其叶九成,其色如金,其光如照,以归谓其妻子曰:“此所谓神芝者也,食之者仙。吾闻仙必有分,天不妄与也,人求弗能得而吾得之,吾其仙矣!”乃沐浴斋三日而烹食之,入咽而死。其子视之曰:“吾闻得仙者必蜕其骸,人为骸所累故不得仙。今吾父蜕其骸矣,非死矣。”乃食其余,又死。于是同室之人皆食之而死。郁离子曰:“今之求生而得死者,皆是之类乎?故张罔以逐禽,使无所逃而获,非不知而不避者也。设食而机之,则其获也,皆非知之而不避者也。南方有鸟,五采而象凤,名曰昭明,其性好乱,故出则天下起兵。西方有兽,斑文而象虎,名曰驺虞,其性好仁,故出则天下偃兵。其不知者莫不以为凤与虎也。今天下之人,孰不曰予有知也,繇此观之,远矣!”

枸橼

梁王嗜果,使使者求诸吴。吴人予之橘,王食之美。他日又求焉,予之柑,王食之尤美。则意其犹有美者,未予也,惎使者聘于吴两密访焉。御儿之鄙人,有植枸橼于庭者,其实大如瓜,使者见而愕之曰:“美哉!煌煌乎柑不如矣。”求之,弗予。归言于粱王,梁王曰:“吾固知昊人之靳也。”命使者以币请之,朝而进之,荐而后尝之。未毕一瓣,王舌缩而不能咽,齿柔而不能咀,希鼻顣额以让使者。使者以诮吴人,吴人曰:“吾国果之美者橘与柑也,既皆以应王求,无以尚矣,而王之求弗置,使者又不询而观诸其外美,宜乎所得之不称所求也。夫木产于土,有土斯有木,于是乎果实生焉。果之所产不唯吴,王不遍索,而独求之吴,吾恐枸橼之日至,而终无适合王口者也。”

淳于獝入赵

公仪子为政于魏,魏人淳于獝以才智自荐。公仪子试而知其弗任也,退之。淳于獝之西河,西河守使人道而入诸赵,赵人以为将。西河守谓公仪子曰:“是必疚赵矣,赵疚魏国之利也。”公仪子愀然不悦曰:“如大夫言,是魏国之耻也。昔者,由余戎入也,由余入秦,秦穆公用之,由余贤,秦人不敢轻戎,吾惧赵人之由是轻魏也。”

泗滨美石

泗水之滨多美石。孟尝君为薛公,使使者求之以币。泗滨之人问曰:“君用是奚为哉?”使者对曰:“吾君封于薛,将崇宗庙之祀,制雅乐焉,微君之石,无以为之磬。使隶人敬请于下执事,惟君图之。”泗滨人大喜,告于其父老,斋戒肃使者,以车十乘致石于孟尝君。孟尝君馆泗滨人而置石于外朝。他日下宫之舃阚,孟尝君命以其石为之。泗滨人辞诸孟尝君曰:“下邑之石,天生而地成之。昔日禹平水土,命后夔取而荐之郊庙,以谐八音,众声依之,任土作贡,定为方物,要之明神,不敢亵也。君命使者来求于下邑曰:‘以崇宗庙之祀’,下邑之人畏君之威,不敢不供,斋戒肃使者致于君。君以置诸外朝,未有定命。不敢以请。今闻诸馆人曰‘将以为下宫之舃’,臣实不敢闻。”弗谢而走。诸侯之客闻之皆去。于是秦与楚合谋伐齐。孟尝君大恐,命驾趋谢客,亲御泗滨人,迎石登诸庙,以为磬。诸侯之客闻之皆来,秦、楚之兵亦解。君子曰:“国君之举不可以不慎也,如是哉!孟尝君失信于一石,天下之人疾之,而况得罪于贤士哉!虽然,孟尝君亦能补过者也。齐国复强不亦宜乎?”

子余知人

越王使其大夫子余造舟,舟成,有贾人求掌工,子余弗用。贾人去之吴,因王孙率以见吴王,且言越大夫之不能用人也。他日,王孙率与之观于江,飓作,江中之舟扰,则收指以示王孙率曰:“某且覆,某不覆。”无不如其言。王孙率大奇之,举于吴王,以为舟正。越人闻之,尤子余。子余曰:“吾非不知也,吾尝与之处矣,是好夸而谓越国之人无己若者。吾闻好夸者恒是已,以来多谀;谓人莫若己者,必精干察人而暗自察也。今吴用之,偾其事者必是夫矣!”越人未之信。未几,吴伐楚,王使操余皇,浮五湖而出三江,迫于扶胥之口,没焉。越人乃服子余之明,且曰:“使斯人弗试而死,则大夫受遗才之谤,虽咎繇不能直之矣。”

不韦不智

越人寇,不韦避兵而走剡,贫无以治舍,徘徊于天姥之下,得大木而庥焉。安一夕,将斧其根以为薪,其妻止之曰:“吾无庐,而托是以庇身也。自吾之止于是也,骄阳赫而不吾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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