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了头。
只是，视线刚对上卿九的蛇眸，他突然就那么怔住了，错愕地僵立在原地，蹙然向后退了一步。他摇着头，漫天的惶恐在那一刻彻底把他掩埋。
他难以置信地睁着墨瞳，看着她被切开的蛇心，在胸腔内寸寸裂开。
仿佛……心碎。
“蛇蛇……”
他怔怔地喃出声，像是根本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耳边，是她依然低哑凄凉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嘶嘶……”
霄祈，此生此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再也不想……
“不！”终于反应过来，霄祈慌乱地朝着她的方向扑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她虚空消散的蛇身，渐渐消失在水晶棺里，消失在那被血色浸染的紫鸢花下。
——蛇蛇，朕不会伤害你……
可，霄祈，你却杀了我……
*
卿九缓缓闭上了眼，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飘了起来，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股力量拖着她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迅速而又猛烈，她想要挣扎，却最终被无尽的黑暗漩涡淹没。
意识彻底涣散前，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找到了！”
“快！禀告大人！”
“三小姐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
卿九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巴掌大，一边抹着泪，一边低声哭泣：“三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可吓死小萱了，这都半个多月了，小萱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姑娘年龄不大，有十五六岁。
原本正在哭喃，不经意地抬头看到正怔怔盯着她看的黑漆漆的眼睛时，“嘭”的一下跳了起来，语无伦次，“三……三小姐？！”
“！”下一刻，她眼底有惊喜闪过，“啊，三小姐，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奴婢去告诉二夫人！”
说完，不等卿九说话，她径直跑了出去。
“嗳……”
卿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唤，微微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只是，她放下的那一刻，突然眉头拧了起来。
她明明记得自己不是……
蛇吗？
她不是死在了霄祈的手中吗？
可……蛇怎么会有手？
她慢半拍地低下头看去，突然就怔愣在了原地。她看到了一个身体，一个年龄绝不超过六岁的身体，瘦弱苍白，细细小小的胳膊搭在床沿边，白得几近透明。
第060章 变蛇
可……蛇怎么会有手？
她慢半拍地低下头看去，突然就怔愣在了原地。她看到了一个身体，一个年龄绝不超过六岁的身体，瘦弱苍白，细细小小的胳膊搭在床沿边，白得几近透明。
她抬起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脸，慢慢坐起身，看向了床榻对面的铜镜。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同样苍白的小脸，黑漆漆的一双墨瞳茫然、清透，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张稚嫩的脸，她突然就笑了。
讥讽、自嘲，却又冰冷。
自己竟然还是活了下来？那么，连上天也在帮她吗？
来成全她的不甘心，成全她早已泛滥的恨意？
只是……这里还是南陵国吗？
她眯着眼环顾四周，这里明显是一间闺阁，仔细嗅了嗅，还有香粉味弥漫。她眉头轻拧，这不应该是一个六岁孩子住的房间。那么，刚刚那个小姑娘口中的三小姐？又是哪一家的三小姐？
无数的疑问涌上脑海，她的头似乎有些痛。
抬起手，忍不住揉上眉心，身上过大的广袖滑落，突然，卿九就怔住了。
那细白透明的一截手腕上，一枚血红色的蛇形图腾赫然盘旋其上，栩栩如生，逼真到，仿佛它幽幽的蛇眸下一刻就会直接转动，整个蛇身翻腾游动。
心里这个奇怪的想法让她一惊。
腕上的蛇形图腾太过精致逼真，她忍不住用手摸上那图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觉得自己能感觉这图腾在肌肤上的纹路。
清晰的，深刻的，激动人心的，她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汩汩流动……
“嘶……”
手指蹙然被扎了一下，她立刻抬起手。
鲜红的血珠从手指尖冒出，有一滴甚至落在了蛇形图腾上，她拧了拧眉，刚想擦去，却突然就僵愣在了原地，她眯着眼看着那血像是蹙然有了生命力一般，渗透入肌肤内，甚至沿着蛇形图腾的纹路蔓延，血红色的纹路，黑漆漆的蛇眸，蹙然——
流转！
“！”
卿九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猛地握紧。
她漆黑的眸瞳里清楚地倒映出蛇身栩栩游动的身影，渐渐的，一道红光从图腾上射出击中她的眉心，赫然，一枚赤红的火焰无声无息地在她眉心浮现，像极了豆蔻点出的血色鸢尾，妖魅到极致，震撼人心到极致。
映着那张苍白稚嫩的脸，却莫名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不同于孩童的纯善，不同于女子的娇媚，只是一眼，眸光流转间，摄人心魄。
同时，卿九感觉到似乎有无数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哭闹的孩童，阴狠的脸，怨毒的话语，漫无天际的火光……
直到她眼底的寒光越来越冷，墨瞳越来越攒动着让人森然的血红。
随着记忆融入脑海，卿九觉得这个小小的身体像是被撕裂开一半，疼痛铺天盖地袭来，像是整个骨头被重新打碎重造一半。而在这疼痛中，她的身体和脸上竟然慢慢浮现一层鳞片，透明的，火红的，像极了……像极了……
“咣当！”
“三小姐！三小姐！大人和二夫人来看你了！”
房间的门，蹙然被打开，卿九眸仁针芒般一缩，一双幽眸蹙然看向门口！
第061章 你……是人？还是……
第061章你……是人？还是……
房间的门，猛地被打开，卿九眸仁针芒般一缩，一双幽眸蹙然看向门口。同时，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鳞片变得越发坚硬，而她的双腿……
钻心得疼遍布全身，红光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束缚住，疼痛、撕裂。
尖锐的痛呼几乎要破口而出。
而在这疼痛中，她火红的眸仁赫然对上了门口出现的男子震惊的清眸。
她觉得自己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整个拼命摇摆地蛇尾……
“咣当！”
西泠月反射性地关上了房门，阻挡住了身后所有的视线。胸口急剧地喘息，一双清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女娃脸上布满了近乎火红的蛇鳞，一条不应该存在于人族身上的……蛇……蛇尾正缠绕在她的身上。
她像是正忍耐着疼痛，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痛苦。
而她眉心的火焰就像是一把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重重的那么一击。
“大人！大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把门给关上了？”门外，急促地喊声嗡嗡作响，西泠月整个人都僵愣在原地，俊美谪仙般的容颜第一次像是龟裂般，僵硬，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他怔怔的，半晌，才发出一个单音节，“你……”是人，还是……
可那么不合时宜的话，他根本问不出来。
卿九半眯着眼，身上撕裂般的变化让她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她看着面前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俊颜，慢慢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稚嫩清脆的声音低低响起：“帮、帮我……”
现在，只有他能帮她了。
而且，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她不知道这个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明明上一刻她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她怎么就能这么大变活蛇呢？
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蛇鳞还在遍布。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是多么的恐怖，可……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西泠月刚刚反射性关上的门，莫名的，想要相信他。
西泠月看着那伸向自己的手，小小的，白白的，稚嫩的，她满头虚汗地躺在那里，身上的蛇尾甚至还在身后甩着，却似乎没了力气，火红色的眸仁明明是妖邪的，可此刻静静看着他，竟让他有种看到了世间最纯粹的红琉璃水晶的感觉。
就那样盯着她的眸仁，他的心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大人！”
房间外，还在焦急的喊着，一人半蛇就那样看着，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
“快，把门撞开！大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快去找人！”
“快快！”
“我没事……”
听着门外的喧闹，西泠月冷静下来，大脑竟然异常的清醒，他清泠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大，却让门外瞬间安抚了下来。他眼睛依然看着不远处的卿九，朝着门外重复道：“我没事，你们……不许进来！”
说完，他慢慢定了定心神，终于踏出了第一步，朝她缓缓……走了过去。
第062章 会……会说话？
第062章会……会说话？
西泠月静静撩起长袍，蹲在她的面前。清透的眸仁与她对视，落在她周身淡下来的红光上，清泠的声音很低，却异常冷静，“告诉我，要怎么帮你？”
卿九眯着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火红色的眼眸幽幽攒动，流淌着扣人心弦的异光。
下一刻，她只感觉全身的血脉仿佛倒流一般，最后一道极致的红光闪过之后，她“嘭”地落在了床榻上。
而同时，四周的景物赫然变大。
她绷紧着一张蛇脸，心里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她慢慢低下头，回头就又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蛇身。
突然一股怒火“蹭蹭蹭”的就蹿了起来。
该死的，能不能至少让她再体会一把做人的感觉再变回蛇啊？
就算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也比一条蛇好啊啊啊？
而且，还是在一个人的面前大变活蛇……
想到这，她睁着圆滚滚的蛇眸看向已经被惊得无法言语的西泠月，嘴角抽了抽，这厮心脏承受能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先是看到一个半人半蛇面不改色。
现在又直接看到她变成了一条蛇，竟然还能这么冷静。
她甚至能从西泠月清透的眸仁里看到自己的蛇身，火红的蛇鳞，赤红的蛇眸，唯一与当初那条火蛇不同的就是眼珠的颜色。
只是，真不喜欢这身火红色的蛇鳞……
只会让她想起……
漫不经心地吐了吐蛇信儿，从人变成蛇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软绵绵地躺在那里，看着西泠月像是被定住一般傻愣愣地僵在那里，一张俊美绝筹的脸布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瞧着这样的西泠月，她突然就觉得好笑。
忍不住张了张嘴，反射性地道：“你到底要惊讶到什么……”时候……
她等出声才反应过来，想着自己现在是一条蛇，对方不是那个人，又怎么听得懂自己的话，可等真的出声了，她却完全僵硬在了原地，脑海“轰”的一下就炸开了。刚刚那……软软糯糯的，清脆稚嫩的……应该是声音吧？虽然幼齿，可的的确确是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吧？
她讶异地张着蛇嘴，好半天才僵硬地闭上。
蛇身慢慢坐了起来，尾巴轻轻甩了甩，对上同样茫然地睁大了清眸的西泠月，缓缓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西泠月动作更僵硬了，想必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今天受到的刺激大，受到的惊讶多。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缓缓点头：“听……听到了。”
“那……”她别扭地向后退了退，突然想，他会不会直接把她抓走当成试验品研究研究？毕竟，能从人变成蛇的不多？而且还是一条会说话的蛇，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啊？“哦呵呵呵呵，我要是告诉你，我是因为被一条蛇咬了，中了蛇毒才会从人变成一条蛇，其实我本质上还是一个淳朴善良心底极好的好人，你……你信吗？”
西泠月原本已经被震惊的头皮发麻。
可突然看到她用那么稚嫩清脆的声音说出那么一本正经的话，清眸突然就睁大了，随即嘴角不经意地慢慢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温暖的碎光一刹那溢满了清眸。在卿九惊艳的目光下，缓缓道：“……不信。”
第063章 将军府的三小姐，是一条蛇！
第063章将军府的三小姐，是一条蛇！
不信？
不信你笑得这么蛊惑人心干吗？
卿九鼓起蛇眸瞪了他一眼，尾巴甩了甩他近在咫尺的手臂，道：“喂，你真的不怕啊？”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条蛇，怎么看都觉得心脏会爆棚啊？
“……当然会怕。”
西泠月看向她，目光从她火红的蛇身，移到赤红的蛇眸上，渐渐变得恍惚而悠远。
半晌，竟然伸过手来。
卿九怔愣住，能感觉到他低凉的掌心滑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