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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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搁浅-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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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们是以这样一种,水火不容,敌存我亡,争锋相对的方式开始相处,但时间这个无情的东西,总会随心所欲的,用你所没意识到的方式,一点点的慢慢的改变一切。
  而当你意识到时,似乎已经晚了。终于有一天,我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会乐此不疲的与他玩这些小把戏,居然会期待原本厌恶的周末。

  无处安放的记忆

  当我成长到足以麻木的看着成人们如何冷静的恋爱分手时,才明白当初对他的眷恋根本不需要理由,真要理由的话,也是很多的。
  比如他百年如一日的耐性,他时不时的黑色幽默与冷笑话,他沉默思考时完美的侧脸弧度,他瘦高的个子,琥珀般宁静的眼眸,他沉稳淡漠的气质,他聪明到无敌的高智商。
  可如果他没有这些,我还是会喜欢他,喜欢这个恰好出现在我漫长青春期的他,喜欢他用宗晨式的耐心包容了我浑身上下的刺,喜欢他和我说的那些大道理,喜欢他以我可以接受的方式让我彻底了解了函数,导数,分子式,磁场,受力分析,化合反应——是他让我明白了,生命无关长短,只在于深度,那么那么多的道理,都是他一点一滴教会的,在最短暂也最漫长的几年里,是他陪着我一步步成长。
  可那时的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空去想为什么,我沉浸在莫名的欢愉与矛盾的酸涩里,无暇其他。而当回顾往事时,才发现一切那么显而易见,年少的情感总是强烈而无需理由,也许昨天是仇人,明天就成了情人。
  于是我任意透支着他的好,以为理所当然。
  有一次,我又逃了补习课,去溜冰场玩,没想到竟被他当场逮到,一时惊吓,我摔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狼狈爬起,心虚却理直气壮的问。
  “你的溜冰鞋不见了。”
  “真聪明,福尔摩斯先生。”
  “谢谢夸奖。”
  “you’re wele。”
  “喂,要不要一起来?”我拍拍身上的灰尘,俯身冲到他面前,倚着栏杆准备把他也拉下水。
  “不了。”
  我朝他咧嘴一笑,“来吧来吧,我教你玩。”
  “不用了,我会。”
  “你会?”我故意一脸的诧异加轻视;指着场中央正流畅滑出优美动作的金发男生,“那才叫会,你会的程度,是指扶着栏杆走路?”
  他静静的看着我,忽然就下了战书,“若我比他厉害,你就回去补习。”
  “哈,okay。”我就不信他什么都能拿第一。
  可事实证明,我又错了,当他用两个连续腾空旋转将金发男生打败时,我嘴巴大的足以吞下一个鸡蛋,久久无法回神。老天,他到底是什么,超人还是蜘蛛侠,凭什么什么都会!
  “回家。”他看着我,言简意赅。
  “不要。”我立马换了狗腿子脸,笑的那叫一个假,“宗老师,你教我这个吧。”
  “哦,现在叫我宗老师了。”
  “哪有,你一直是我的老师嘛——”
  “回家。”他已经脱了一只溜冰鞋。
  “哎哎这样吧,你要是教会了我,那以后我再也不逃课了,怎样?”
  这个礼拜天的午后,闷热的溜冰场忽然明亮起来。金色的光线仿佛水波纹,透过玻璃倾斜一地,荡出一路路交错的水波,而我与他,便是迷失其间的鱼,一圈又一圈,梦想着成为飞翔的鸟。
  “你想学什么?”
  “刚刚最后那动作。”
  他眯了眯眼,“你确定?”
  “我确定;谁后悔谁小狗。”
  可没多久我就后悔了,摔倒一次,两次,三次……
  我终于朝他咆哮,“干嘛不扶着我?”
  “扶着怎么学?”
  说是这么说,不过后来他都在我即将摔倒前恰到好处的支撑住重心。
  我们的距离靠的很近,近到我能清晰的感受他的呼吸吞吐,他的左手牵住我右手,手心全是融在一起的湿汗,那么亲密。
  “哎好累,我们先热热身,一起滑几圈吧。”
  “……”
  我们沿着边缘,一圈一圈的绕过人群,绕过光晕,急速飞驰,俯冲,倒滑,旋转,转圈,我沉浸在这份飞翔的酣畅淋漓里,不知所以。
  “还要不要学。”
  “……”
  “不学回家。”
  “学,当然学。”
  他手把手的教我动作要领,姿势与要点,开始只是小心翼翼的抓着我的手腕,后来才慢慢的扶我的肩,我的腰。终于,我以略略成型的姿势跳起,落下,稳定。
  “yeah!”我尖叫着站起,顾不得多想,转了一百八十度,抱住身后也是一脸笑意的他,兴奋极了。
  “我会啦我会拉我会啦!宗晨我会拉!”
  “恭喜你。”他的声音有些怪怪的。
  “谢谢。”
  “you’re wele。”
  “……喂,我是真诚的感谢好不好?”
  “我也是真诚的说不客气。”
  “……”
  “那个……简浅。”
  “恩?”
  他低头看着我,脸上又是那抹可疑的红。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十分之不对劲,直到他的鼻息轻触过来,我才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抱着他,我们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与气味。我的下巴抵着他的锁骨,而他搭在我腰际的手显然已经有些无所适从。
  我尴尬的思考要怎么以一个自然而不突兀的动作摆脱目前的境况。
  “简浅,我站不住了。”他很假的说了一句谎话。
  “啊——”我忙放开手,谢天谢地,还是他聪明,这个理由真不错。
  他站在逆光的位置,水波纹顺着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刚刚的那个拥抱,在我心底丢下了颗不大不小的炸弹,引得涟漪阵阵,漾起异样而陌生的感觉,仿佛街角的棉花糖,哗啦啦的迅速膨胀开来。
  宗晨故作镇定的偏开脸,“你看那个人,滑的挺不错。”
  “是啊是啊,真不错。”我附和道,可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关注别人滑的好不好了。
  “那人鞋子挺好看的。”
  “……是啊,挺好看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终于说了句宗晨式的话。
  “好。”第一次,我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出来时,外面早已华灯初上,我与他站在街头,望着人流往来的街,各怀心思——哦,他有没有怀心思我不知道,反正我心底早已百转千回,刚刚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跟猫爪似的挠啊挠,惹人心烦。
  我们沿着人流,默默朝前走,气氛有些奇异。
  “在想什么?”我忍不住,硬着头皮问。
  “想,晚饭吃什么?”
  “……不如我们出去吃,给你一个请我的机会好了。”
  “……想吃什么。”
  “肯德基。”
  “……我不吃这些。”
  “那你看我吃好了。”
  “我谢谢你。”
  “you’re wele。”好吧,这样气氛才正常。
  肯德基里,宗晨以极慢的速度解决着一个汉堡,对我看看自己的秋风扫落叶,实在惭愧。
  “不如晚些我请你吃好了,你要吃什么?”
  “云吞面,小区门口的。”
  “……好吧。”说实话,那味道是不错。
  “哦对了,”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请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条件,不能再逃课了。”
  “我不准备请你吃面了。”
  “……”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似乎有些明白了喜欢这两个字的含义,而代价是,人生的第一次失眠。看,我将那么多的第一次都给了他,宗晨,你该感到高兴的。
  我们慢慢熟识起来,也摸透了彼此的性格与脾气,与此同时,也继续争锋相对,继续互相挑刺。我自以为是的给这些行为用了个总结词——打情骂俏。原谅我用了这么个低俗的词,可凭我的语文成绩,真的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词了——我也不可能就这个问题去请教宗晨。
  偶尔,我也会和他撒谎,可惜也会付出惨痛代价,比如那次印象深刻的装病事件。
  一回数学考试,我得了59分。
  “简浅,怎么又不及格?”他粗粗将试卷从头到尾看一遍,“这些类型我都和你说过了。”
  “59,和六十有什么差别。”
  “小老虎和大猫有差别吗?”
  “比喻不对,驳回。”
  “那你造一个。”
  “……”
  “哎呀,我不知道。”余光瞟到桌上的笔,我顺口瞎掰,“大概是我的笔太差了,影响发挥,恩,一定是这样。”我说完抢过试卷,揉成球,稳稳的抛进垃圾桶。
  他头也不抬的,丢给我他用的那支笔,“把试卷捡回来,用年纪第一的笔再做一次。”
  “……不。”我把玩着他的钢笔。
  “哦,那算了。我也不冒用你哥哥的名义,代签这张59的试卷了。”
  “小人。”我丢给他一个白眼。
  “不管身高还是体重,理论上说来,你都比我更小。”
  “好冷。”我回击,“你就不能说个不冷的笑话吗。”
  “天太热了,等冬天我再考虑换个方式说笑话。”
  “……”
  “好了,给你二十分钟,自己去分析错题,我回家一趟。”说完他出去了。
  我哀号一声,趴在桌上与那些叉叉大眼对小眼。
  二十分钟后,宗晨回来,看我有气无力,便问“怎么了?”
  “胃疼!”我胡乱回一句。
  “吃什么了?”他居然没有看穿,真笨。
  我将计就计,皱眉捂胃,“那个——大概是因为喝了咖啡——”生惯病了,装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简浅,”他狐疑的看了看我,眉头皱到一处,“没开玩笑?”
  我努力逼出几滴泪,低声低气,“没听说过咖啡过敏吗?”
  “没有。”
  “那好,现在你见到了。”我转过头,拼命忍住笑。
  “很——疼?”他声音难得柔和下来。
  “疼死了。”我更加卖力的演戏。
  “我们去医院。”他冷静做出决定,拉着我就要起来。
  “不,我不去。”我作死鱼状,继续趴着,纹丝不动,“我痛的走不动了。”
  “不是想我背你吧?”
  “你想多了。”
  “那这样,告诉我疼的具体位置,我去买药。”他俯身,轻问,他俯身的距离,与我很近。
  “……”感觉到闹够了,正要起来好好嘲笑他,却正好撞进他的眼底——那总波澜不惊的眼底,流露出真实的焦急与关切,我一时怔忪,忘了想要说的话,任他小心翼翼扶到沙发。
  “不吃药怎么行,”他说,“如果你打算将这个当做不补习的借口,也不行。”
  “……”我只能再翻个白眼送他。
  他倒了杯水给我,又利索的穿鞋,“我出去买药,就回来。”
  我握着尚留有他体温的杯子,窝在沙发里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他刚刚,算是在关心我吧?
  都说人不能撒谎,说什么来什么。
  他出去没多久,我的腹部竟真疼起来,一阵一阵抽丝剥茧似的。去了一趟厕所,果然是大姨妈来了,朝镜子一看,看见自己的脸色憔悴如白纸,竟没半丝血色,也难怪宗晨被骗过去了。
  很冷。我关了电扇,蜷进沙发。
  没多久,便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拎着大袋东西,朝我走来,我竟莫名安下心来,似乎连疼痛都轻了几分。
  他看我看的眉头直皱,问,“你冷?”
  我气若游丝,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吃药。”
  “不,不吃。”胃药能治痛经么?
  他没理我,重新倒了热水,拿出药丸,“起来,吃药。”
  “那个,我好像搞错了——不是胃痛,是肚子痛。”
  “……”
  我舔了舔唇,胡编乱造,“——据说红糖水可以治咖啡过敏……”
  他直起身来,良久才吐出句,“红糖在哪?”
  他递来的水很暖和,他的指尖也很温暖。
  我捧着杯子,任氤氲的水汽模糊视线,脑海里却浮现他温润的瞳孔,忽然感觉好暖和。
  过了会,他又丢过一件外套来。
  “做什么?”我问。
  “弥补我冷笑话说多的错误。”他挑了挑眉。我吐血,又装幽默。
  他拿的是件藏青烟灰相间的带帽格子外套,很大,是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像裙子。
  他开了电视,坐到沙发另头,低头看书。
  我忍不住看他,宗晨的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修长匀称的手臂,长长的腿交叠着,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宗晨。”
  “恩?”
  “帮我倒杯水。”
  “宗晨。”
  “恩。”
  “帮我拿点吃的。”
  “宗晨,帮我再拿个抱枕。”
  “宗晨,把你眼镜给我。”
  “做什么。”
  “给我。”他看着我,过好一会,才摘下眼镜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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