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扬摇摇头，说道：“也不能说是设计，只不过是顺着你的心思，按部就班。”她苦笑，“我是不是胆子很大，早已料到有被你欺骗之后弃之敝履的可能，却还是那么做了。事实证明我真的又输了，你真的只是想一尝报复的喜悦，最后也终于如愿以偿，说我一点都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但是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飞扬……”程绍均抓着她的手，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素来清晰的头脑，这一刻却混乱不堪了。
纪飞扬轻松地笑笑，“反正我现在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搬回家去住了，明天开始就不再给你添堵了。还有，我下午就去上班，在家闲着倒不如去片场走走。”
她边说边起床穿衣，将程绍均完全当做透明。
程绍均靠着床头，找不出任何可以用来反驳的话语，只拿了桌上的烟，闷着声，一根接一根抽。
下午纪飞扬回到片场，工作人员们长时间不见，一时间嘘寒问暖好不热闹。休息的时候听唐一隽说了一下拍摄进度，很快，都已经接近尾端了。
张玥这几天偶尔也能来片场跑跑了，有了程绍均撑腰，张嘉茜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在程绍均的支持下，她和沈临西的婚事都已经成定局。
张嘉茜只好把所有的矛盾都指向纪飞扬。得知纪飞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住在程绍均那里，而且程绍均这阵子都不回父母家，可想而知张嘉茜心中有多么愤怒。
两人在咖啡馆一句不合，张嘉茜竟然将整杯咖啡都倒在纪飞扬身上，还甩手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纪飞扬当场愣住。
当时她们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纪飞扬懵住之后，张嘉茜就直接扬长而去，留下一群旁观的客人，用各种怀疑与猜测的目光看着她。
这时候却有一个气质极佳、温婉大方的女子走过来，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先擦擦吧，要不要陪你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纪飞扬愣愣地接过她的手帕，“不用了，谢谢。”
而那人看着纪飞扬，突然明白过来似的，“你就是……飞扬吧？”
纪飞扬诧异地抬起头，再看了一遍眼前这个美丽女子，确定自己没见过她，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算不上认识，但是我见过你的照片。”她笑着神出口，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久闻大名，你好，我叫谢宛。”
这下子纪飞扬更加惊讶了，谢宛！谢家大小姐谢宛！庄家大少奶奶谢宛！程绍均的初恋谢宛！
谢宛笑道：“这么惊讶？那么你也是知道我的？放心，我现在是庄太太，和绍均也只算是朋友了。刚我还在想呢，张嘉茜和谁发那么大脾气，走近一看才想起来以前在绍均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过你。”
“手……手机屏幕？”
“是啊，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你和那时候变化真挺大的，要是没有张嘉茜帮助我联想一下，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记不起来。”
纪飞扬想起来了，以前还是她自己死气白赖一定要把照片放到程绍均手机桌面上去的，指不定给程绍均惹了多少笑话呢。
谢宛看着她一声狼藉，提议道：“一会儿庄泽要来接我，不如先送你回家吧？”
纪飞扬本想拒绝，看着谢宛一脸真诚的样子，也就答应了。
过不多久庄泽开车过来了，这是纪飞扬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庄家的人，比之电视报纸上，更加来得气势逼人。心中不由得感叹，从政的世家，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在这之前，庄泽和谢宛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人物，但是眼下，纪飞扬看着这对仪表不凡、感情和睦的夫妇，忽然觉得他们其实也是很平凡很幸福的一对爱人。虽然已经结婚四年，但是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丝毫没有减淡，看着对方的目光，都有一种外人无法介入的亲密。纪飞扬不自觉得，有些……羡慕。
到家之后，纪飞扬洗了个澡就躺到床上，看着白白的天花板和墙壁，眼皮似有千斤重，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好像是身上被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压着，你用双手双脚支撑，不让它掉下来，以为过一阵子就会好。而这重力许久都没有减轻，反而有越来越重的趋势，累得恨不得一闭眼就好几天，但潜意识中觉得，一睡着，自己就会被压死。所以就这么清醒着，累死累活地清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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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离开的勇气（1）
“过了二十多年没爹的日子，突然冒出来个人说是你父亲，这人还有钱有势儿女成群，飞扬，是你你会怎么办？”
这一天拍摄结束后，颜冉和纪飞扬坐在摄影场地附近的一家小烧烤店里，吃着吃着颜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纪飞扬咬着烤肉，全没在意，笑着说道：“要是我啊，就骗光他的所有家产，然后一走了之！”
这几日她为着程绍均的事儿心情沉重，好不容易今天结束得早，可以和颜冉两个人吃吃烧烤唠唠嗑，心情稍有点放松，说话也不经大脑考虑了。
颜冉思忖良久，道：“行不通，他没那么蠢，而且他那帮女儿个个不是好惹的。原本想着要不就不理不睬吧，但是这么轻易就放过，也太便宜他了！”
纪飞扬半只鸡翅膀咬在嘴里，“冉冉，你别告诉我……你突然蹦了个亲爹出来！”
颜冉点点头，一脸的烦闷，说道：“虽然，我很想说不是。”
纪飞扬知道颜冉的母亲的是未婚生子，而颜冉来A城，也是因为她母亲去世前说她父亲是A城的人，兜兜转转这么些年，那个没良心的父亲从未现身，到了颜冉快结婚这节骨眼儿上，倒是突然冒出来了。
纪飞扬想了想，便也知道了些大概，问道：“你那亲生父亲是知道了你要跟徐未然结婚，多以才露面的吧？”
“聪明！”颜冉喝了口水，“他其实早就知道我在A城，也和徐未然有来往，但是一直不出来认我，一是觉得这么个当模特当演员的女儿太给他丢人了，而是他断定徐未然跟我只是玩玩的，徐家不可能会让我进门。”
纪飞扬看着颜冉，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淡淡的，但纪飞扬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冉冉，这么说你老爹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咯！”她撑着下巴，忽然间想起来，“是颜家！”
颜冉吐了口气，“一猜一个准。”
“这姓氏本来就少，哪用得着猜？”纪飞扬突然起了点开玩笑的意思，笑说：“也难怪是颜家人，冉冉美人儿，据说你们颜家是专出美女的！”
颜冉道：“什么叫‘你们颜家’！我跟他们没关系！”
纪飞扬虽然是半开玩笑地这么一说，而事实上她的话也在理，颜冉的父亲颜耀华早年也是个风流人物，但娶妻很晚，三十多岁才和殷家的女儿结婚，膝下无子，倒是四个女儿没一个省事的。
“冉冉，这种父亲不要也罢，知道你要跟徐未然结婚才想着要跟徐家攀亲戚呢。”
“是啊，所以我在想怎么打发。”
“能怎么打发，他那么些年都没找过你们，现在你们只能算是陌生人，直接眼不见为净！”
颜冉道：“我就怕他会去烦徐家，未然的父母本来就不拿我当自己人的，若是知道了我是颜家的女儿，或许更能接受一点，不然未然夹在中间也挺难的。”
纪飞扬想想也是，颜冉考虑事情的确比她周到，情感上来说，这样的父亲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但是从现实的角度考虑，多一个后台，对将来肯定没有坏处。
“不管如何，徐家和颜家的态度都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发生改变，你现在接受了你父亲固然有好处，但这也意味着今后你要费很大的心力去处理两家的关系，稍有不慎就分崩离析了。”
纪飞扬心中清楚，其实按照颜冉的个性，她会愿意和颜耀华进行这场利用与反利用，而颜冉也确实是这个想法，“不管怎么样，徐未然我是嫁定了，反正以后面对这种各样的麻烦，加上这一个不算多，我就不信我还真处理不好了。”
纪飞扬笑着拍了把颜冉的肩膀，“徐未然是嫁定了！好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颜冉道：“也就年后吧，年前沈大明星不是要和张玥结婚吗？我们就晚点好了，不跟他们争风头。哦对了飞扬，我跟你说件事儿。”颜冉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红晕，凑到纪飞扬耳边说了一句话。
“啊！”纪飞扬闻言惊讶地看着她，“几个月了？”
“嘘！轻一点！才半个月不到呢，要不是前天体检，现在都不知道。”
纪飞扬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了句恭喜。
颜冉道：“反正到结婚的时候也就两个多月，我能等。”
纪飞扬看着她一脸笃定的表情，由衷祝福，但心中也有隐约的苦涩泛起来。颜冉和徐未然，张玥和沈临西，还有不久前见到的谢宛和庄泽……结婚，这于她而言，似乎是极为遥远的事情。
纪飞扬叹了口气，想想还是算了吧，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想要什么结婚礼物？”
颜冉眯着眼睛，“你这么穷，我也不要什么大礼，就一个消息吧！”
“什么消息？”
“你搞定程绍均的消息呗！”
纪飞扬作势就要打她，却见颜冉突然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一脸真诚道：“这样我才能放心地去拥有自己的幸福，不用害怕你在一旁受冷落啊。”
纪飞扬的眼睛突然就湿了，这个好朋友，真不是白认识的。
“冉冉，跟你说实话，和他拖了这么久，真的不指望能再一起了，炒冷饭似的，再好的感情也消磨不起啊。”
颜冉听她语气中已然带着沉重的疲惫，柔声说道：“以前的话我一定会跟你说，拿不到手就别来见我，但是现在……飞扬，如果实在是累了，放弃说不定就是一种最好的选择。我看冯韵文那家伙别的事情吊儿郎当的，对你倒是真的不错……”
“冉冉！”纪飞扬打断她，“我明明心里还记挂着别人，他越是个好人我就越不能耽误他。”
“你这话说得！飞扬，你似乎很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女人！女人！”
纪飞扬苦笑着摇头，“女人又这么样？就可以有借口说是为了将来为了父母为了家庭要嫁个好人家？冉冉，如果对方不是徐未然，你肯嫁？”
颜冉一愣，随即缓缓说道：“现在不会，但是到了三十五岁就会。”
纪飞扬道：“那就等我到三十五岁再说吧。”
在这之前，若是还忘不了那个人，就放纵自己的心去念着他吧。纪飞扬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很有些个苦情的味道，于是忙打住了。
“过年的时候我会回S城，本来都不打算回来了，看在你要结婚的份上，过来喝个喜酒吧。”
颜冉大为惊讶，“不回来？！”
“是啊，落叶归根了嘛！好不容易爸爸妈妈肯原谅我了，赶紧回去的好，起码住在自己家里一个月都能省下那么多房租，A城的房价是越来越贵了！”纪飞扬无所谓地笑笑，“放心吧，你结婚我肯定来的！”
在外漂泊的人，哪有什么定所，颜冉想一想也就明白，纪飞扬确实应该回家了。
颜冉提议，“难得这么两个人，要不咱喝点酒？”
纪飞扬答应。
于是两人吃着烧烤喝啤酒，一直聊到了凌晨，天南海北，什么话都讲，什么牛都吹，就好像今晚过后，再没机会说话似的。
和颜冉告别，回到家里后纪飞扬忍不住哭了。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还有回声，又是在半夜，她不敢哭得响，只自己捂着被子闷闷地哭，远的近的回忆，纷纷叠加而来，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张图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女人的心没有了，而男人的整个身体空置了一大块，正是女人的影子。这样的话，露在外边的心会不会凉、会不会痛？
纪飞扬哭着睡着了。
纪飞扬哭着醒来了。
也许她一直是在半梦半醒间流眼泪，没有睡着更遑论醒来。
恍惚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小小人儿，你要乖乖听话，不准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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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离开的勇气（2）
一个女人，有能力、且心甘情愿为你做事，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爱慕虚荣心怀叵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对她会有什么感情牵扯。
这是程绍均对张嘉茜的看法。
他以为的是，不管这层包装多具欺骗性，最后只要他想撕下来，就一定能尽数扔掉。
但是他错了，眼下为了应付父母的催婚，他几乎都有点焦头烂额。
其实张嘉茜在纪飞扬未出现的时候真的能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贤妻良母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