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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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上)-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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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敷会眼睛,不是说怕他们瞧了笑话吗?”木预待小二出了房门才说道。
  我原先是一句搪塞的话,只是不想面对着他,却教他当了真,只好顺势点了头:“正好这会把水端上来了!”说着,便要伸出手去绞干帕子。他却挡了我的手,伸了手替我,一边说道:“水太凉了!”
  瞧着他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在浸在水中,我更是想道,木预,如若真有一天,你难逃谋反作乱的大罪而被诛杀,我一定要救下你。
  在屋里洗漱完毕,才下了楼,刚走至楼角处,却撞上陈伯。
  “姑娘下来得正好,我正要上楼去!”陈伯见了我说道。
  “什么事?”我心想,一大早就这么闹腾。
  “昨晚来接走你的那位小朋友的管家正要寻你!”
  太子府的管家?我心下寻思,一边问道:“他在何处?”
  “这不,正在大堂上等着!”陈伯回答道。
  我忙下了楼,便朝大堂上走去,远远便见着,果然是太子府的张德阳,忙迎了上去:“张大人!”
  他见了我,也忙上前一边摆了手:“寺玉姑娘,我不过是个下人,别折煞奴才才是!”
  我笑着说道:“可不知怎么称呼,您长了我好些年纪,我唤你张伯可好?”
  他听了一边点了头一边说道:“姑娘客气了,唤我德阳便可以了!”
  我并不置可否,只转了话问道:“您一早来找我有何事?”
  “太子说昨日皇太孙劳烦了姑娘,今儿想请姑娘到府上一坐!
  “可巧,我正想要去府上拜访,又怕打扰太子!”我忙接了话,更是笑得一脸谄媚。他瞧了,脸上一怔,怕是未料到我答得如此爽快,竟愣了一会才说道:“那,那便好!”
  我假装不见他脸上神色变幻,只是一边笑着一边殷殷瞧着他问道:“那,我们可是现在动身?”
  他忙点了头答道:“是,是,马车在外候着,就等姑娘准备好了!”说着侧了侧了身,伸出手来作了这边请的手势。我也点点头,便要随他出去。
  太子府上的马车确是候在门外,马车行阶很高,张伯见我提起裙角为难的模样,忙上前搀了我,借着他手上力道,才跃上马车,便要抬头朝他道谢,却一眼瞥见木预立在门前,正望着我。我只朝着张伯一笑,便进了车里。车里装饰华丽,锦缎绣幔作了车帘窗帘,地上铺了深黑光亮的毛皮毯。我直接坐了地上,不停地用手来回磨梭着毛毯。手上不安份着,心里才是清醒的。想着刚才他立在那儿瞧我的眼神,复杂莫测,双目幽郁如深潭,寂静而寒冷。无论他是否看得清,心里是否明白。我只知从今日起,我所做所想的,只是要一点一点赢取将来为了保住最重要的东西而必需的筹码。
  一路并未有拦车者,顺顺利利进了宫。
  马车忽然停了,必是到了东宫殿前。掀开车帘一看,便是东宫了。明太祖做开朝皇帝时,便在南京建了顺天府,直接沿用了历代寺庙宫殿,改名为奉天殿。而今明成祖正如火如荼地兴建北平宫殿,应天的行宫并未大肆扩建。太子所居东宫,便是在春和门内。那日因杨溥之事请了奕肃引我来,并未细看。此次随着管家进了里头,才发觉宫殿里确实华丽,雕栏玉砌,金辉兽面。
  “太子在御苑里等候姑娘!”张德阳一边朝我说着,一边引了我去。
  刚一踏进庭院里,便听得一孩童声唤我
  “寺玉!”
  抬头一看,正是昨儿那小鬼,不,如若我未记错,他早已被朱棣封为皇太孙,亏自己还小王爷小王爷的唤,幸而到底是个孩子,并不计较这些。
  他见着我,竟露出欢喜的神色。我忙迎了上去:“小………皇太孙殿下!”虽一时改不了口,但我在心底告诉自己,从这一声开始,统统都要改了。
  “寺玉姑娘,不必多礼!”却是太子答了话,这才看见太子坐了轮椅,已缓缓驶了过来。忙欠了身:“见过太子殿下!”
  话一说出口,心里莫名怪异,却也长舒了口气,无非是做个样子,跪拜之礼怕从此便少不了。半晌却不听见他回话,才抬了头,却见太子脸上一丝诧异之色。心下不禁苦笑,怕是连太子都不习惯吧。
  “寺玉姑娘,我知道你打远方而来,并不习惯很多礼节,在我这儿,就省了吧!”
  抬头迎上他温熙的目光,不禁感激朝他笑了笑,却不答应。
  朱瞻基却在一旁说道:“寺玉,你昨儿可是答应了与我一起玩耍,今天不可以抵赖啊!”
  我瞧着这孩子,心里却想日后的明宣宗宣德皇帝,勤于政事,清革前弊,整顿统治机构,也是一代明君,却被后世说成欢游无度,果然是从孩童时期便是个爱玩乐的性子。
  不待我开口,却听得太子说道:“瞻基,今天的书可读了?”
  他听了,忙点头道:“已上过课了,翰林院的老师们都回去了!”
  我听了,心里却寻思道,果然如史书所说,朱棣甚喜爱这个长孙,一直选用翰林诸臣为其讲经史、习政务、增广见识,曾对这些大臣直言说:皇太孙是可造之才,将来必是太平天子。
  太子点了点头,又朝他问道:“那可有给你皇爷爷请安?”
  朱瞻基摇了摇头。
  太子瞧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昨天皇爷爷在谨身殿里设家宴,你请完安就偷离了席,今儿还不早些去请安!”虽是责备的话,从太子口中听得却不逆耳。
  朱瞻基虽不情愿,听了此话,也点了头有些悻悻地应道:“是,儿臣这便去!”

  二十一

  待他随侍从走远了,太子才朝我说道:“昨天瞻基偷偷从宴席溜了出来,又与侍从走散了,幸好遇上姑娘!”
  我忙摇了摇头说道:“太孙殿下吉人有天相,就是不遇上我,也会安然回府的!”心下想,如若没遇上我,便也会被二王爷遣派回来,确实无碍。
  太子却笑了笑,只说道:“姑娘可以推了我去园中?”我虽有些不解,却一边点头一边上前推了他的轮椅。
  至院落中,因是寒冬,院里有些萧瑟,冬日里盛放的花草亦不多。无意间低头瞧了石板,这一段路石子硬是磨得光溜,怕是长年被轮椅轧过,不禁抬了头问道:“殿下常在这里走动?”
  太子点点头才说道:“这东宫筹建之时,这段石路,便是父皇亲自挑了玲珑石子筑得,说是经得起摩挲!”
  我瞧了他,神色间竟有些恍惚,怕是想起了他与他的父皇间的往事。便不加打扰,只由着他回了神接着说:“这些时日更得清闲,便来得多了!”
  话已至此,我忙顺了话接着说道:“恐怕这些时日,殿下心下不得安生吧!”
  他听了,并不在意料之外,脸上神色温和依旧,只转了头朝我说道:“我今日也正要谢了寺玉姑娘,确如你说,杨溥的命便是让杨大人给救下!”
  我停了脚步,径直走到太了面前,半欠了身,才回答道:“今儿该是我来感激殿下,如若不是殿下仁厚忠义,甚得人心,哪里请得动杨士奇大人来说情!”
  太子忙伸出手,让我站了起来,才说道:“杨溥本是我身边的人,况又是受我牵连莫名被降了罪,救人本该是我思虑的事,该是劳烦了姑娘才是?”
  我直摇了摇头,他却不在意,又笑了说道:“听说杨溥竟在诏狱里日夜习书!”我听了也甚感欣慰,心下暗喜,想是他那日听懂了我的意思,在那诏狱中有所期盼,十年的时光才不至于让人崩溃。又听得太子说:“听说是四弟做了些打点,杨溥在狱里处境应不会太过艰难!”
  是奕肃?心底不禁有些意外,又看向太子,心中更是不解,太子必定知道奕肃是与二王爷为伍,便是他的对手,为何太子谈及他坦然自若,并未一丝异样。不解归不解,心下自知这些疑惑眼前之人并非定能相告,便暂压下心头,朝太子说道:“总之,杨大人并无性命之忧了。但还有一件事,还请殿上放在心上!”
  太子听得一愣,探询地扫了我一眼。我并不立即答话,只转了他身后,又推起他的座椅,一边心下计较一番,一边却作不经意的语气说道:“殿下千万不要,让杨大人今后在皇上跟前,说的话失了份量!”
  他听得一愣,随即惊诧二字写在了脸上,半晌神色才缓过来,又朝我深看了一眼。我心里跳得历害,脸上却不露声色,故作镇定,只朝他淡淡得笑着。
  他终于点了点头,露出明了的表情。我知今日这话只能说到此处,便闭了嘴,不再多言。却听得太子说道:“今天在外头呆得久了,劳烦寺玉姑娘推了我回去!”我便一边应道,一边又说道:“殿下直接唤我寺玉吧,莫要姑娘姑娘的折煞了我才是!”
  他听了方笑着点了头,忽然又说道:“瞻基怕要回来了,寺玉留下来用午膳吧!”
  我忙点了头答应。
  宫里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或是后宫妃嫔,所用膳食都从御膳房中传出。东宫毕竟不是皇上的寝宫,用膳较之皇上是要简单得多,更不至于要侍卫排成两列,设置栏杆,禁卫森严的排场。只是一席人围了桌子,身旁有宫女太监侍候着,佳肴一道一道上来。
  午时,瞻基果然从皇上那儿请安归来,一瞧见我便面露喜色,径直略去了礼节便要坐了桌前,却被太子轻声训道:“还不先去净手?”,身旁便有宫女双手端着铜盆,直捧到他面前,他才一边将手浸至清水中,一边朝我眨了眨眼。我瞧着他甚是顽皮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又有宫女上前递上红罗绣手巾,我接过手巾替他拭了手,一边笑道:“堂堂皇太孙,却像个野猴子!”
  太子听了竟也笑了笑,又问道他:“皇爷爷可责罚你了?”
  他摇了摇头:“皇爷爷只说,以后要出宫一定要禀告,不可以私自出去!”
  朱棣对这个皇孙果然是宠爱,记得他也曾亲自带了朱瞻基巡幸北平,还领他去农家察看农民衣食住行,教导他农业乃国之根本,治国必要体恤民情,想朱棣对他也是寄予厚望。
  正想着,他又转过头来朝我说道:“寺玉,皇爷爷昨夜也看到烟花了!”我听得一愣, 疑惑地看向他。太子听了更是不解地问道:“烟花?”
  他一边狡黠地笑了一边晃了晃脑袋才说:“昨夜皇爷爷刚从谨身殿里出来,正要摆驾回宫时,忽然看到天空中红光满天,火焰迸射,一会如花一样绽放,一会又幻化成瀑布。我便想这定是我们放的烟花了,才把昨儿在寺玉那里的事说给皇爷爷听了!”
  太子听了,才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昨天也瞧见了!”又转过头朝我问道:“那是什么?”
  “烟花,不过是一种节日里增添喜气的东西!”
  “寺玉,改日你再给我做好吗?”瞻基又提起了性子。
  我放下了金羹匙,转过头朝他说:“可惜呀,我不会做,只是一个朋友做的,而且是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着的朋友!”
  他听了,有些失望,我忍不住抚摸着他的额头,笑着说道:“越是美好的东西,越不能见得多,见多了,不稀罕了便也不觉得美好了!你昨日也瞧见了,这烟花最美之处,不正是它的转瞬即逝么?消逝时快得让人瞧不够,就是瞧不够,你才能将它搁在心里记着!”他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我不知他是否理解,生在帝王家,怕是没有什么抓不住,所以也少有会去珍惜的东西吧。
  用完了膳,太子便遣了瞻基去午休。我也随之要告辞,太子便让张德阳送我出去。我便随他出了东宫,路上便不经意地问了句:“皇太孙午后也要读书么?”
  他笑着一面答道:“是的,皇太孙与太子一样,皇上上朝时,皇太孙便要去上书房里读书!”
  “皇太孙可是与其它皇孙一起读书?”
  “皇太孙可是由姚大人亲自教导,与其它皇孙却不一样!”他脸上无不露出些自豪的神色。我也随意地点了头,心底却想姚大人,便是姚广孝了。如果说朱棣还有一个可信任的人,恐怕就只有他了。(姚广孝十四岁便出家为道,法号道衍,后一偶然时机得进燕王府,与还是燕王的朱棣相遇,其后便一直密劝朱棣造反,并在靖难之役中屡献奇策,为朱棣夺得江山立下不世功勋。朱棣也对其甚为尊重,只呼其为少师。想朱棣之所以如此信任他,便是他虽立下功勋,却不求功名,虽入朝为官,除了每日上朝,退朝后却屈居寺庙,对于朱棣所赏赐之物皆拒绝收受。)
  随他走至文华殿前,忽然见一行人朝此走来,正有些诧异,张德阳却急急拉了我的衣袖,便要跪了下来,我虽是迟钝,却也立刻会意,顺势也曲膝一跪。再听得那一行人走至身旁,忙低了头,却见先是黄袍下摆,便知是朱棣,心下一惊,忙把头低得更下,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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