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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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上)-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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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却能静若处子,动若赤兔,便可知此次出征的军队何其精锐。
  在北平暂停了几日,皇上日日与将士们商讨战略,拟定作战方案。径直从各地方被调遣的将士也一一入了军中,而后又是军队重新编排,费了好些时日。诸事已备,五十多万大军才浩浩荡荡朝漠北进军,从这开始行程,便是时时可能遇上鞑靼国军队进而一场撕杀搏斗。
  我不禁也紧绷了脑中的弦,尾随皇上他们身后。此次往西南折回,至凌霄峰(今河北张北东北)。又一月,抵阔滦海(今内蒙古呼伦湖)这一路上却又失了蒙古军队的踪影,一路上渐渐才知晓上次邱福率十万大军战败的情形,原来邱福率十万大军也是沿途一路猛进,也击溃了不少迎面而战的鞑靼游兵,继而乘胜追击过了胪朐河,又意外俘获了一名官员,邱福不听从五将劝阻,对那俘虏的话竟信以为真,又挟了他作向导,一路又北进三十里,孤军深入敌营,而鞑靼国主力军队早已埋伏于此,当邱福率孤军前往时,等待他的必然是惨败,而后五名大将也战死沙场,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皇上当日听了这战报,才是又惊又怒,话也说不出来。

  三十八

  此番出征却又不见蒙古军队,皇上却是不急不躁的模样,只按了平日的脚程渐行渐远。当军队经过大伯颜山时已是傍晚,皇上下了军令,今日在山腰处扎营,明天翻颜伯山继续北上。
  夜里朱瞻基又去了皇上帐篷内,我闲来无事也出了营帐。
  我瞧了山顶处却不过数百步的脚程,便独自登了上去。到达山顶上,才发现山的另一边竟是万里黄沙的大漠。清冷月色下的沙漠连绵不绝,寂寥无声下更显得空旷。站在在顶上远眺也望不断尽头,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这天地间唯有这沙漠与自己。深呼一口气,却是凉彻心扉。
  这时却有人声将我拉回现实中,转过头瞧去原来是奕肃,才笑了笑说道:“你怎么也上来了?”
  他并不答话,只立了我旁处,也眺望着远方。忽然指了远处说道:“元兴盛之时,那里都住了许多人家,也曾是繁华之地!”
  依他所指处,此刻却是极尽萧条,只有一片一片的沙漠,将曾经有过的繁华与喧嚣埋葬。
  “千古兴亡多少事,这倒真是烟消云散何处寻!”我不禁说道,奕肃听了看了我一眼。
  我却笑了笑说道:“大道理谁不会说,天下兴亡,盛衰之理,老子还说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透,几百年前的人见了要感叹,如今我们见了也是莫名复杂的心情。只是感慨,却无从改变什么不是吗?”
  他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我顺势坐了下来,平躺着仰望天空。片刻后,他也坐了我身旁。我只瞧了头顶上,果然是在山顶上瞧夜空,竟有些伸手可染指天上星星的错觉。
  “奕肃,你还记得在,常洲郊外时也抬头看过这样的夜空吗”我不禁问道。
  他点了点头:“记得!”
  “已经四年有余了,辗转于岁月中,真是弹指一挥间!”我不禁想起那些过往的事。
  奕肃却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我们又沉默了半晌,他忽然轻声问道:“寺玉,你还记得曾经问过我,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记得”我一面点了头,一面故作揶揄地笑道:“你还不肯说与我听!”
  他摇了摇头,又静默了半晌才说:“并非是不想相告,只是,我确实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我听得有些讷闷,又朝他看去,却是一脸正色。他却望着夜空慢慢陈述道:“我未曾向你提起过,我的母妃,是父皇的众多妃子中的一个,在三千后宫中并不特殊,即便在父皇眼中也与他人无异。在父皇面前,她谨遵作为皇上后妃的礼仪,但是无人时她却是很………”
  他忽然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可以说是有些与常人不同,或者说,与其它的妃嫔不一样,她并不渴望父皇的宠幸,也不与其他人争些什么,常常呆在寝宫中,有时只是坐着便能一日无话。她对宫女太监都很和善,记得有一日,服侍的宫女不小心将父皇赐她的玉如意摔碎了,那宫女当时惊恐地脸色都青了,一面跪了求饶。母妃却叹了口气说:‘都是爹娘生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过是一个如意,怎么吓成这样!’只让那宫女收拾了,并未加罪。那宫女是又惊又喜地千谢万叩。”
  我听得心里好生奇(…提供下载…)怪,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相似,不禁插了嘴问道:“你的母亲是哪里人?”
  奕肃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母妃的来处从没有人提起。”
  “你的母亲,是否很疼爱你?”我瞧他沉浸在很遥远的回忆中,失了神了的模样,脸上却露出少有的温情脉脉。
  他点了点头,像是喃喃自语道:“那种疼爱却与宫里其他的妃嫔对待皇子不一样,像是少了些什么,或者现在才明白,少了的是殷殷期盼。我素来喜(…提供下载)欢呆在母妃的身旁,只是瞧了她静静坐着,她常常靠了床榻上看书,有时也写字,有时与我说些闲话。她常对我说的,不是什么道理也没有教诲,却是再平常不过的私语。她不问我今日读了什么书,只是会问今日瞧见了什么,可有何高兴的事。”
  我听得这些话,心里的猜测越发地清晰起来,也不禁有些激动,更是殷殷地瞧了他,期盼他再说些什么来证明我的猜想。
  他并未察觉我脸上的异色,只一面继续说道:“也许是受母妃的影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至少…………”说起这话,他才瞧了我说道:“我对皇位并不觊觎!”
  “那你为何要站在二王爷身后?”我不禁接了他的话。
  “不过是顺应着一种习惯,就像人立在风中,不论顺逆,都被影响罢了!而选择二哥,也是一些陈年旧事!”他并未深入,却是不想多言,忽然转了话问起我:“寺玉,如今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未预料他的反问,只是一愣,片刻后才转过头望了远处说道:“原先也如你一般,并没有想要的,因为任何东西于我而言,可能是过眼云烟!倒不是我清高,唉,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如今确是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话已至此,我却不能说得更多,只转了话问道:“怎么说起了我,你的母亲后来呢?”
  他脸色有一丝黯然,我才惊觉失了言,忙捂了嘴,又见他一时沉默,不禁轻声唤道:“奕肃!”
  他瞧了我,却并未答应,只是接着说道:“母妃终日郁郁寡欢,身子又不好,终于病倒了,且一病不可收拾,然后……………”
  我听得也有一丝揪心,不觉也叹了口气。却听他继续说道:“临去前母妃又做了让人闻言惊骇的事,母妃生平第一次求了父皇,请父皇准了她去后火葬!”
  话已至此,我心里更是定了七八分,只是我自个也有些恍恍惚惚,难于置信,转而想起自己,这天下奇事怕最奇的就出在自己身上了,还有何不可信?
  “皇上没有答应吧?”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却暗想,皇上怎么能接受这般匪夷所思的想法,只苦了他的母亲,思乡心切,却终是留在了这大明朝。思及此,我不禁身上一阵凉意,忽然醒悟到,我自己又要何去何从,只是一瞬间却是木预的模样印了脑海中。
  奕肃说完这一席话,只将沉默留予我。我瞧了他脸上有些伤神的表情,也不由得心下黯然。再抬头望天,又觉得天愈发地高远,那些星辰终是不可触及。
  又静坐了片刻,奕肃才起了身:“该回营了,再不回去,瞻基又该遣了人来寻!”我也站了起来,点了头:“走吧!”
  这才与他一道下了山,回到营中。他将我送至帐篷外头,才回自己的宿处。临走前却淡淡地说:“今夜却是搅了你观星的雅性!”
  我摇了摇头,笑着:“只怕这是四王爷与我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寺玉倍感荣信还来不及呢!”一面说了,一面佯装受宠若惊的模样,他见却只是摇头笑了笑:“快进去吧!”
  回到营中,朱瞻基却未回来。又瞧了外头,确是夜色深了正诧异着,却听闻脚步渐近声,忙掀了帐帘,正要唤道,却是一侍卫模样的人。他见了我:“皇太孙殿下今夜在皇上帐篷里就寝,殿下特命我来传话!”
  我点了点头,忙笑着说:“我知道了,劳烦大人了!”
  他见话也传到了,欠了身便离开。我才返回帐内,铺了床褥便要睡下。先是想起今夜色里奕肃的话,翻来覆去地辗转了半日,终是因白天马不停蹄行路而感到了倦意,渐斩入了睡。

  三十九

  第二日,大军过了大伯颜山,皇上纵马跃上山顶,远望大漠。白日里见这沙漠,更是萧条,一眼望去只有迭宕起伏的漠群相互衔接。皇上沉默了半晌,才又起了程。
  军队在沙漠中又行了数日,渐渐离胪朐河愈来愈近,终于抵达这条河。远远望见河岸处却也是一片荒芜凄凉。这时忽然前方的开道御使向我们驾马过来,至皇上眼前,一跃下了马,曲膝跪了向皇上汇报:“启禀皇上,前方便是胪朐河!”
  皇上听了,脸上露了喜色:“好,前方军队听命,速速过河!”
  那御使却沉吟了一下,面露难色地禀道:“皇上,好些战死的明军士兵被弃尸在河岸处!”
  这胪朐河便是邱福大军葬生之处,因时日隔得不久,好些明军士兵的尸首却未被埋掩。
  皇上又痛定思痛皱了眉头,片刻才挥了手:“派几队人马去寻了尸骨,就地埋葬,入土为安吧!”
  “是!”御使得了命令,又一跃上了马先骑了马往前往传达命令去。
  而我们也放慢了行军步伐,至河岸处,果然见了好些未被掩埋的尸骨与盔甲,我不禁闭了眼,索性不去瞧。握着缰绳的手愈发地拽得紧了,指尖戳痛了手心也不觉,先前只是闻言战场的残酷,毕竟未亲眼见着,此番此景叫我看了却是当头一记猛敲,头晕目眩。心里直翻江倒海,曾看过活生生地十万大军在宫门外列队启程,如今见着的却是一处处血肉尸骨,早已没了生命可言,这样的杀戮是如何的残忍,于我而言,也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朱瞻基瞧了我脸上早已苍白,有些担心地望着我。我勉强摇了头,只偏过头去,直瞧了马儿。
  皇上脸上也是复杂的神色,至河岸处却下了马,径直走到河边,看着这条自东面而来的川流不息的河,沉默不语,思索了良久才有些戚戚地说道:“从此以后,这河就改名为饮马河吧!”
  大军过河之后,便抓了好些鞑靼游兵。不待严刑逼供,都一一供认鞑靼大汗本雅失里就在附近,此次得了教训,亦不敢轻易相信,却说是皇上亲自审问,又与将士在帐篷里细细揣测,依了地图分析敌情。
  这日晚上,奕肃与朱瞻基都去了皇上的帐篷内,奕肃叮嘱我说,此处随时可遇上鞑靼士兵,夜里绝不可以四处闲逛。我虽然呆坐了帐内,却也不敢贸然四处行走。只瞧着案几上的正燃着的火焰发愣。
  忽然又听到脚步声,却以为是他二人回来,才掀了帐帘朝外探出头去,不料一只手伸过来挟我的肩处,我心里一惊,却要呼喊,却是木预在眼前,忙自个捂了嘴,他却拉了我,俯了身绕了好些帐篷(多是将士的宿营),朝营后方的沙漠处走去。我瞧了四处,竟少有些人看守,不禁心底诧异。
  随他走了好些时候,才至一暗处,返头瞧见明军营远远地在篝火亮堂处。这一路走得急,不禁有些气喘,待缓了口气才朝向他。
  “这种时候,你怎么能来这里?”不待他说话,我便有些生气地瞪着他。见了木预心情却是莫名复杂,又想到此时的情形,直恨了他这般鲁莽行事。
  他却无一丝惧色,只是笑着调侃说:“夫人久不见我,不赶紧说些温言软语,却这般凶神恶煞,真是听得为夫心都凉了!”
  我却失了与他打趣的兴致,故作了冷漠的模样说道:“说些什么?便说说皇上这次率了五十万大军,鞑靼大军如何抵挡吗?”
  他却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笑了笑说:“这有何问题,要打便打吧!”我听得却是迷惑,他究竟是何立场说了这样漫不经心的话。如今两军之战一触即发,他这个背后的‘敌人’却夜半三经寻了我说这般毫无轻重的话,不禁摇了摇头叹了气说道:“若是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管的纨绔闲公子”
  “那便作个富贵闲人,就当我是难奈相思,谁叫夫人这么不安份,竟也学了浊人千里从军!”他竟顺杆往上爬的玩笑道。
  “即便我没有随来,皇上来了,你可安生地呆在如是阁?”我不觉挑了嘴角,冷笑道。
  他却不在意,只正了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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