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02三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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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2三张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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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埃蒂坐起来,他赤裸的身子蹿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看见罗兰抽出手枪,听到那卡嗒一声(本该是砰的一声),看见安多利尼跪起身来,听见他说的那话,他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办手里就摸到了一块有棱有角的大石头,他费劲地把它从砾石堆中拽出,狠命地扔了出去。

石头击中安多利尼的后脑勺,弹了开去。鲜血从杰克·安多利尼开了花的头皮里涌了出来。安多利尼开枪了,可是那颗本来肯定会射死枪侠的子弹放空了。

14

并不是完全放空,枪侠原本可以告诉埃蒂,当你感到嗖嗖的风声擦着脸颊而过时,你就不能把这叫做放空。

他狠狠地把枪上的扳机拉回去,把刚才朝安多利尼射击时弹出的扳机再扣回来。

这一次,子弹在弹膛里射响了——干巴巴的戛然越空的噼啪声在海滩上回响着。栖息在远离大螯虾的礁石高处的海鸥惊飞而起,尖叫着,惶惶地扑在一处。

枪侠的子弹本该让安多利尼彻底歇手,却被意外退膛的后坐力干扰了,然而安多利尼这时还能动弹,他侧身倒在地上——被那块击中脑袋的石头砸得晕头转向。在他听来枪侠左轮手枪里发出的那一声枪响有点模糊而遥远,但子弹像是烧灼着的钎条猛然插进他的左臂,那痛楚又延伸到肘弯,足以使他从昏厥中清醒过来,继而站了起来,他那条断臂已经派不上用处了,而另一只手还举着枪抖抖瑟瑟地搜寻着目标。

他首先发现的目标是埃蒂,埃蒂这小瘾虫,就是这家伙不知变着什么法儿把他弄到这么个神经错乱的世界里来了。埃蒂赤条条地站在那儿,就像他刚出生时一样,两条胳膊抱在胸前,在寒风中抖成一团。好吧,他也许会死在这儿,但是能拽上他妈的埃蒂·迪恩这小子做个垫背的,至少有一份快感。

安多利尼举起枪。这把小眼镜蛇现在似乎有二十多磅重,但他还能攥得住。

15

千万别再是哑火,罗兰一咬牙,又把扳机拉回去。在海鸥嘈嘈窃窃的尖唳中,他听见随着弹膛转动的一记顺畅滑溜的卡嗒声。

16

不会哑火了。

17

枪侠没有朝安多利尼的头部瞄准,而是击中了安多利尼的手。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需要这家伙,但也许还用得着;这家伙对巴拉扎很重要,巴拉扎已经在每一件事情上都证明了他是罗兰熟知的危险人物,最好的方式就是最安全的方式。

他打得很准,这一次没有意外;已经料定了安多利尼的枪和他本人会有什么下场。罗兰见过这种结果,但在曩昔的岁月里,人与人互相对射的情形他只见过两回。

你的坏运气来了,伙计,瞧见安多利尼尖叫着踉踉跄跄地走下海滩时,枪侠在想。喷涌而出的鲜血沾满了安多利尼的衬衫和裤子。那只捏过柯尔特眼镜蛇手枪的手下半截手掌不见了。那枪成了一堆不成模样的金属碎片散落在沙滩上。

埃蒂直愣愣地瞪着他,惊呆了。这下子没人再把安多利尼的脸错认为原始洞穴人的脸了,因为他现在压根儿没有脸了;原来的面部现在再也看不出脸的模样了,只有一堆模糊的血肉和一个还在发出尖叫的黑洞——那是他的嘴巴。

“我的上帝,怎么回事啊?”

“肯定是我的子弹击中了他的旋转枪膛,而就在那一瞬间他扣了扳机,”枪侠说。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学院派教授在作弹道学讲座。“结果就发生了爆炸,把他自己的枪给炸崩了。我想可能弹匣里还有一两颗子弹也发生了爆炸。”

“毙了他,”埃蒂说。他比刚才抖瑟得更厉害了,由于夜晚的寒意,由于海边的冷风,由于全身赤裸,当然还不仅仅是这些。“杀了他吧,让他解脱吧,看在上帝分上——”

“晚了,”枪侠冷漠的语气简直寒气砭骨,冷冷地钻进了埃蒂的骨头缝里。

埃蒂转过身去,已经来不及了,安多利尼没能躲开大螯虾似的怪物,让它扑到自己脚上,撕下他的古奇牌船形平底鞋……那只脚,当然还在鞋子里头。安多利尼在他面前尖叫着,疯狂地挥舞着手,又被拖了过去。怪物们贪婪地扑到他身上,一边嘶啃着这个活生生的人,一边急不可耐地朝他发问:爹爹—啊—嚼嚼?是不是—嗯—小鸡?达姆—啊—嚼嚼?多达—啊—块块?

“耶稣啊,”埃蒂呻吟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现在确切说已经拿到了

(魔—粉,枪侠说;可卡因,埃蒂听见了)

也就是说,你答应过要交给那个叫巴拉扎的人的东西到手了,”罗兰说,“不多也不少,我们可以回去了。”他平视着埃蒂。“这回我得跟你一起回去。我带我自己过去。”

“耶稣基督,”埃蒂说,“你能行吗?”旋而自己又答上一句。“你当然能行。可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罗兰说,“到这儿来。”

埃蒂回头看着海滩上那堆蠕动的怪物,一个个弓着后背在那儿扒拉着食物。他从来没喜欢过杰克·安多利尼,可他还是感到胃里在上下翻腾。

“到这儿来,”罗兰不耐烦地催促他。“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对这些不得已只能去做的事儿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档子事儿。也根本没想过我会沾手这事儿。”他痛苦地扭动着嘴唇。“我开始习惯做这样的事儿了。”

埃蒂慢慢挪步朝这骨瘦如柴的人形靠近,两条腿越来越粘滞。他一身赤裸的白净的肌肤上隐隐闪着异样的暗光。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罗兰?他想。你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热乎乎的——只是发烧吗?还是疯狂?没准都是吧。

上帝啊,他需要来一针。说真的,他该来上一针。

“你以前从来没做过什么?”他问,“你刚才怎么说来着?”

“拿上这个,”罗兰说。他指指挂在自己右臀上那把左轮枪。他没指,只是做个手势而已,因为没手指可以摆弄,只有一截破布裹着的断指根儿。“这对我不好。倒不是现在,可能我永远都将为此而倒霉。”

“我……”埃蒂咽了咽口水,“我不想碰这玩意儿。”

“我也没想要你玩这个,”枪侠用一种古怪而文雅的口气说,“可是恐怕我们俩都没有选择,等会儿就要开火。”

“有必要吗?”

“当然。”枪侠平静地看着埃蒂。“只能这样,我想。”

18

巴拉扎愈来愈感到不安。时间太长了。他们在那里面呆的时间太长了,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远远地,好像是在相邻的街区,他听到有人在互相叫喊,然后是卡嗒卡嗒的响声,好像是开火的声音……

一声尖叫。是一声尖叫吗?

别去管它,隔壁街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关你屁事。你快变成一个老太婆了。

但那也一样,那征兆不对,非常不对。

“杰克?”他冲着关着门的洗手间叫唤。

没人应声。

巴拉扎拉开写字台左边最上层的抽屉,取出枪。这不是柯尔特眼镜蛇手枪,不是那种可以塞进一只蛤壳式手枪套里的小巧玲珑的玩意儿;这是一支点357梅格纳姆手枪。

“西米!”他喊道,“你给我过来!”

他砰地关上抽屉。纸牌塔纷纷塌落下来。巴拉扎甚至没去留意它。

西米·德莱托,两百五十磅体重的身量塞满了门道。他看见老板大人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枪,便嗖地从格子外套下抽出他自己的枪。动作大得几乎就像原子弹起爆似的,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准会误解他要干什么了。

“我要克劳迪奥和特里克斯都过来,”他说,“叫他们快点。这小子要搞什么名堂了。”

“我们有麻烦了。”西米说。

巴拉扎的眼睛从洗手间门上闪回西米身上。“噢,我都有一大堆麻烦了,”他说。“这回的麻烦是什么呢,西米?”

西米抿抿嘴唇。即便在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情况下他也不愿在老板大人面前报告任何坏消息;他就是这副模样……

“嗯,”他说,抿了抿嘴唇。“你瞧——”

“你就不能他妈的说快点吗?”巴拉扎叫道。

19

左轮手枪的檀香木枪柄太滑溜,埃蒂接过来时差点让它从手上滑落到脚趾上。这老大的家伙简直像是史前文物,笨重得要命,他知道自己得用两只手才能端起它。这枪的后坐力,他在想,我一开枪,没准会让我一下子就顶穿身后那堵墙。然而,他身体中的某一部分——是想要举起这玩意儿;想要回应那种完美地表达什么的召唤;想要感受到那段隐晦的、血淋淋的历史,想要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除了最出色的那一个,还没有人曾在手里捧过这样一个宝贝呢,埃蒂想,到目前为止,至少是这样。WWW__COM……UMD/TXT電孖書下載

“你准备好了吗?”罗兰问。

“还没呐,不过我们来吧。”埃蒂说。

他用左手抓紧了罗兰的左腕。罗兰用他发烫的右臂抱住埃蒂赤裸的肩膀。

他们一起穿过那扇门,从罗兰濒临死亡的世界,从那个海风阵阵的幽暗海滩,回到了巴拉扎斜塔里面那间闪着荧光的洗手间里。埃蒂眨眨眼睛,使自己适应这里的光线,他听见西米·德莱托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声音。“我们有麻烦了,”西米正好在说这句话。不是谁都有麻烦,埃蒂想。接着他的眼睛盯上了巴拉扎的小药箱。那箱子还开着。在他的记忆中,他听到巴拉扎吩咐杰克去搜查洗手间,当时安多利尼还说有什么地方是他不知道的吗,巴拉扎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那儿后墙上有一小块嵌板,那后面是一个药品柜,他曾这样说。我在那儿搁了些私人物品。

安多利尼打开过那面金属嵌板,但忘记关上了。“罗兰!”他压低声音喊。

罗兰举起枪,把枪管压在自己嘴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埃蒂悄没声息地蹿到药箱跟前。

一些私人物品——里面有一瓶栓剂,一份名为孩子的游戏(封面上是两个作深吻状的光身子女孩,约摸八九岁的样子)的杂志模糊不清的复印件……有八袋或是十袋的凯福莱克斯的样品。埃蒂知道凯福莱克斯。吸毒的人,一般来说,因为容易受到感染,所以不管到了哪儿,他们都有些药物知识。

凯福莱克斯是一种抗生素。

“噢,我已经有一大堆麻烦了,”巴拉扎正在说这话,听上去已是大为头痛。“这回的麻烦是什么呢,西米?”

如果这样的事还不能叫做麻烦的话,那就没有什么事能叫他心烦的了。埃蒂想。他开始朝外扒拉那些袋子想往自己口袋里塞。但马上意识到他没有口袋,差点噗地笑出来了。

他把那些袋子都扔进洗涤槽。想过后再来拿走……如果还有过后的话。

“嗯,”西米在说,“你瞧——”

“你就不能他妈的说快点儿吗?”是巴拉扎叫嚷的声音。

“是那小子的大哥,”听见西米这样说,手上还拿着最后两袋凯福莱克斯的埃蒂顿时僵住了。这会儿他更像那只老美国胜利唱片公司唱片封套上的狗了。

“他怎么啦?”巴拉扎不耐烦地问。

“他死了。”西米说。

埃蒂马上把那两袋凯福莱克斯扔进洗涤槽,转向罗兰。

“他们杀了我哥哥。”他说。

20

巴拉扎扯开喉咙告诉西米这时候别拿这么一堆破事来烦他,因为他得对付眼下至关重要的事儿——你看这小子竟然想搞他和安多利尼,或许先别算上安多利尼,这可是不能容忍——当时他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小子的叫声(不用说对方也听到了西米和他的声音)。“他们杀了我哥哥。”那小子在说。

突然,巴拉扎把自己那票货扔在脑后了,对那诸多疑问或是其他一些事儿也不在意了,他只想着如何在事情发展得更怪诞之前刹住呼啸前驶的车子。

“杀了他,杰克!”他喊道。

没有回应。他听见那小子叫嚷起来:“他们杀了我哥哥!他们杀了亨利。”

巴拉扎突然明白了——明白了——这小子不是在和杰克说话。

“去叫绅士们,”他对西米说,“所有的人都叫来。我们要火烧他的屁股,等他挂了,我们要把他丢进厨房,我要把他脑袋剁下来。”

21

“他们杀了我哥哥,”囚徒说。枪侠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看着他在想:这些瓶子。在洗涤槽里。那是我所需要的,或者是他认为我所需要的。这些袋子。别忘了。别忘了。

喊声从另一个房间里传来:“杀了他,杰克!”

埃蒂和枪侠都没留意这个声音。

“他们杀了我的哥哥。他们杀了亨利!”

在另一个房间里,巴拉扎正在说着要剁下埃蒂的脑袋。枪侠似乎发现了某种尚可聊以自慰的事儿:这个世界并非所有的一切都和他自己那个世界不一样,事情似乎如此。

那个被称作西米的人正对着另外一些人嘶吼着。随之便是一阵打雷似的跑步声。

“你想要做些什么呢,还是就站在这儿?”罗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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