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02三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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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2三张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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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扭转脑袋(这一霎那转动的是他自己的脑袋),飞快地朝后瞥去。

那扇门还在,依然在他身后。是通往他自己世界的通道,那铰链就嵌在密闭的金属墙面上。而且,是呀,他就躺在那儿,罗兰,这最后的枪侠,他包扎过的右手悬在腹部。

我在呼吸,罗兰想。我必须回去,让自己能够行动。不过首先我得……

他打消了撇开囚徒的念头,先要观望一下,他想看看这囚徒是否知道他在那儿。

4

恶心呕吐停住后,埃蒂还弯腰趴在盥洗槽上,两眼紧闭着。

脑子里那一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有没有四处张望呢?

他伸手摸到水龙头,放出冷水。眼睛仍然闭着,他兜起冷水洗着脸颊和下颏。

也许这样的事儿再也不可能避免了,他睁眼向镜子里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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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眼睛看着他。

头脑里没有异样的声音了。

没有老是被另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了。

你只不过是有那么片刻工夫在神游罢了,埃蒂,伟大的大名鼎鼎的智者瘾君子劝慰他说。只不过是戒毒时偶尔出现的不寻常的幻觉罢了。

埃蒂看一下表。一个半小时到纽约。预计东部夏令时间四点零五分抵达,只是这会儿的午间时分实在难熬。那是最后摊牌的时刻。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饮料就在搁板上。他吸了两口,侍者过来问他是否需要什么。他张嘴说不……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什么离奇的空白间隙了。

5

“我想要些吃的,劳驾。”枪侠借着埃蒂·迪恩的嘴巴说。

“我们将供应热餐,在……”

“我实在是饿坏了,”枪侠拿出极度恳切的口气说,“什么东西都行,粕粕客①『注:原文popkin,是作者杜撰的一个词。是罗兰的世界里与三明治类似的一种食物。』也行——”

“粕粕客?”穿制服的女人朝他皱起了眉头,枪侠突然间穿透了囚徒的意识。三明治……这个单词像是老远地在一个海螺壳里咕哝着。

“要不,三明治好了。”枪侠说。

穿制服的女人疑惑地看着他,“那么……我们有金枪鱼……”

“那也许不错。”枪侠说,虽说他这辈子都没听说过那种鱼。乞者总不能挑挑拣拣。

“你看上去脸色挺苍白的,”穿制服的女人说。“我想你是晕机了吧。”

“饿的。”

她给了他一个职业微笑。“我会尽快给你搞定。”

搞定?枪侠听着一愣。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搞定是一个俚语,意思是用蛮力把一个女人弄上手。别去想它了,食物马上就来了。他不知道当自己拿着食物穿过那扇门回去时,他的躯体是不是早已饿坏了。也许是此一时彼一时吧。

搞定,他暗自嘀咕着,埃蒂跟着摇摇头,好像觉得匪夷所思。

一旦搞定,枪侠将抽身而返。

6

是紧张,伟大的预言者、著名的瘾君子向他保证。只是由于紧张。所有的“凉火鸡”都有这样的经历,老弟。

然而,如果紧张就是这模样,为什么总有一阵莫名其妙的睡意不时袭来——说这睡意莫名其妙,是因为这时候本该感到发痒、发胀,在颤抖发作之前抓耳挠腮地扭来扭去;即使他没有进入亨利所说的“凉火鸡”状态,他也涉险携带了两磅可卡因经过纽约海关——这可是会被判入十年联邦监狱的重罪,可是就在这当口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失忆昏睡症状,大脑一片空白。

这还是一种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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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啜吸饮料,迅速闭上眼睛。

为什么会突然大脑短路?

我没有,不然的话她会飞快地去叫救护车的。

大脑一片空白,那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以前从没遇上这种事儿。会有愣怔发呆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他的右手也怪了。隐隐地总有点脉动加速的感觉,好像让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过一下似的。

他闭着眼睛伸展一下手臂。没有疼痛。没有急速的脉动,没有射击手一般的蓝眼睛。至于脑子空白,用伟大的预言者和著名的瘾君子的话来说,不过是一只“凉火鸡”和走私者的一种压抑现象综合症罢了。

但我还瞌睡了,他想。那又是怎么回事?

亨利的面孔像一只断了线的气球从他旁边飘过去。别担心。亨利在说。你会没事的,老弟。你飞到拿骚,在阿奎那登记住宿,星期五晚上会有个男人来见你。那是他们当中的一条好汉。他会给你安排好的,会留给你足够的物品过周末。星期天晚上他带可卡因过来。你得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交给他。星期一中午你就飞回来,你脸上越是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越好,你会飘飘悠悠地通过海关。我们日落时将在斯巴克斯吃牛排。一定会飘飘悠悠地通过海关的,老弟,屁事儿也没有,只有飘飘悠悠的凉风。

但这会儿却是热乎乎的微风。

麻烦的事儿在于他和亨利都喜欢查理·布朗和露茜①『注:查理·布朗和露茜(Charlie Brown and Lucy),美国画家查尔斯·舒尔茨所作连环漫画《花生》中的主要角色。这部漫画曾被改编成多部电视剧和舞台剧,查理·布朗和露茜都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惟一不同的是亨利偶尔会抱住橄榄球,好让埃蒂能踢到它——不是经常,但偶尔他会这么干。埃蒂甚至曾想过要给查尔斯·舒尔茨写封信。亲爱的舒尔茨,他会这样写。你老是在最后一秒钟让露茜把球撤走,这样会没用的。她应该偶尔把球拿稳。让查理·布朗吃不准,你知道的。有时候,她不妨把球拿住让他能一连踢中三次,甚至四次,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再让他全踢空,然后再让他踢中一次,然后又踢空三四天,然后,你知道,你已经明白了。这真的会让这孩子气翻天的,难道不是吗?

埃蒂知道那确实会让这孩子气翻天。

凭经验他就知道。

他们当中的一条好汉。亨利是这样说的。其实那是个一脸菜色的家伙,还带一口英国腔,瞧那头发、那小胡子,活像是从四十年代的搞笑电影里走出来的,那一口往内歪斜的黄牙,更像是长在一头老迈的动物嘴里。

“你带了钥匙吗,先生?”他问道,那副英国公立中学的腔调真要让人把他看做没毕业的高中生。

“钥匙不用担心,”埃蒂回答,“如果你是记挂这个。”

“那就给我吧。”

“不会是这样吧。你得带些东西来让我打发这个周末。星期天晚上,你得把那玩意儿交给我,我才能给你钥匙。星期一你进城用这把钥匙去取货。我可不知道那是什么货,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蓦然间,这菜脸伙计手里捏着一把不大的家伙对着他。“干嘛不给我呢,先生?让我省点时间和力气,也好救你一命。”

埃蒂·迪恩是那种心如铁石、行事干脆的人:要么干,要么不干。亨利知道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巴拉扎也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派他来的缘故。他们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已经没治了,因为一沾海洛因他又得上瘾。他明白这个,亨利明白这个,巴拉扎也明白。但只有他和亨利知道他本来就是要上瘾的,哪怕再下决心洗心革面也没用。巴拉扎不知道他的决心有多大。操他妈的巴拉扎。

“干嘛不把你那玩意儿拿开,你这小脏货?”埃蒂说。“还是想让巴拉扎派个人过来,拿一把生锈的小刀把你的眼珠子从脑袋上抠出来?”

菜脸伙计笑笑。那把枪像是变戏法似的一下消失了。瞧那手上,换了一只小信封。他递给埃蒂。“只是开个小玩笑,你知道。”

“既然这么说,那就算了。”

“星期天晚上见。”

他向门边走去。

“我想你最好还是等等。”

菜脸伙计转过身,手臂抬了起来。“你以为我想走也走不了吗?”

“我看你这样走的话就成狗屎了,我明儿就打道回府。这么着你就真是一泡屎了。”

菜脸伙计那张脸沉了下来。他坐到房间里仅有的那把安乐椅上,这时埃蒂打开信封抖出一撮褐色玩意儿。一看就是劣品。他瞥一眼菜脸伙计。

“我知道那玩意儿模样不济,看着像低档货,但这是溶解出来的,”菜脸伙计说。“没错儿。”

埃蒂从拍纸簿上撕下一张纸搁在桌上,倒出一点褐色粉末。用手指沾了少许抹到上腭里。稍过一会儿,便吐进垃圾桶里。

“你找死啊?就这玩意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要不要就这玩意儿。”菜脸伙计愈显懊恼。

“我明天就退房走人,”埃蒂说。其实是吓唬吓唬人,但他觉得这个菜脸伙计没法查证这一点。“我自己一手打理,就是为了提防万一碰上像你这般操蛋的家伙。成不成我可不在乎。说真的,既然如此倒让我一身轻松。我不想为这活儿再耗神费力了。”

菜脸伙计坐在那儿琢磨事儿。埃蒂呢,则竭力集中注意力使自己别胡思乱想。他感到有些走神;感觉像是在滑来滑去,乒乒乓乓地撞来撞去,像脱了衣服在跳摇摆舞,抓着想抓的地方,噼噼啪啪地掰着关节弄出响声。甚至还觉出自己的眼睛想要转到桌上那堆褐色粉末上去,尽管他明白那是毒物。他这天早晨十点钟注射过那玩意儿,可是从那时到这会儿已过去了十个钟头。如果他真像幻觉中那么折腾起来,这局面就不一样了。菜脸伙计不光掂量自己的事儿,他还在盯着埃蒂打主意,看看能否从他这儿套出点什么。

“我也许能去查查哪儿出了纰漏。”他最后这样说。

“那你干嘛不去试试呢?”埃蒂说。“要是过了十一点还不来,我就把灯关了,在门上挂出请勿打扰的牌子,听到有人敲门我就打电话喊服务台,说有人打扰我休息,让他们派个保安过来。”

“操你妈的。”菜脸用他那无可挑剔的英国口音说。

“不,”埃蒂说,“操你妈是你自己这么想的,我才不想和你干呢。你必须在十一点之前带着我能用的东西赶到这儿——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我能用的——要不你个脏货就去死吧。”

7

十一点还差不少菜脸伙计就赶到了,这时候时间是九点三十分。埃蒂猜他车里肯定还有个跟来的家伙。

这回带来的粉末更少。不够白,但至少有点象牙色的意思,看样子不会太离谱。

埃蒂尝了尝,好像就是这货了。比刚才的要像回事儿,不错啦。他卷了一张纸币,用鼻子吸了点。

“好啦,星期天见。”菜脸伙计轻松地说着打算走人。

“慢着,”埃蒂说,好像他成了拿枪的人。用这腔调说话他就是拿枪的人了。这枪就是巴拉扎。恩里柯·巴拉扎,纽约毒品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慢着,”菜脸伙计转过身,看着埃蒂,好像觉得埃蒂准是精神错乱了。“怎么说?”

“嗯,其实我这会儿是在琢磨你,”埃蒂说。“我吸了刚才那玩意儿要是得了病,那就算挂了。我要是死了,当然,那就是挂了。我在想,如果我只是闹点儿不痛快,没准能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就像是故事里说的孩子们擦一盏灯可以许三个愿。”

“这玩意儿不会让你得病的。那是中国白。”①『注:中国白,一种纯正的海洛因。据说产自东南亚,经由香港偷运到北美,故毒品交易中有此诨名。』

“这要是中国白,”埃蒂说,“那我就是德怀特·戈登。”②『注:德怀特·戈登(Dwight Gooden,1964— ),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黑人棒球明星。埃蒂说这话的意思是,如果这不纯的海洛因也算是“中国白”,那不如说他就是黑人了。』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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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的事。”

菜脸伙计乖乖坐下。埃蒂坐在汽车旅馆房间里,旁边桌上摊着一小堆白色粉末,(不等条子赶到,他很快就能把这些玩意儿冲进厕所)。电视里正在转播棒球比赛,勇敢者队被梅茨队——泰德·特纳的荣誉棒球队打得落花流水。阿奎那饭店的屋顶上架设着硕大的卫星天线。上来了一阵晕乎乎的平静感,这感觉好像跟在他的意识后面……当然还有他想来自己应该有的感觉——这来自他看过的医学杂志,是说海洛因上瘾者的神经系统非正常增厚会引起此种症状。

想做一个快速治疗吗?有一次他曾问亨利。阻断你的脊椎,亨利。你的腿就不会动了,鸡巴也一样,不过这一来你就能马上停止注射毒品了。

亨利不觉得这事儿好玩。

说实话,埃蒂也没想过这事儿有什么好玩。如果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甩掉趴在背上的猴子,那就意味着你得对付更麻烦的猴子。这不是什么卷尾猴,不是可爱的小吉祥物似的小玩意儿,而是一个大而丑的老狒狒。

埃蒂开始吸鼻子。

“好啦,”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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