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连男子待的地方用上不雅二字,李墨荷有些难堪,“他去了青楼么?”
“嗯,已经待了五日,每日跟个叫红梅的姑娘待在房里喝酒听曲,足不出户,怕是痴迷上了。”
李墨荷真是气得心口疼,“没出息。”
柳定义说道,“岳父岳母不管制他,又给他许多银子,他还年少,少不得会禁不住迷惑。”
“去那地儿要许多银子么?”
“嗯。”
说到这李墨荷倒想起事来,蹙眉说道,“我爹娘虽疼他,但家中钱财素来是大份的自己放着,小份的拿来家用和给我弟弟妹妹,怎么可能给他许多银子。”
柳定义提醒道,“可是挪用了家中的钱?”
李墨荷摇头,“我娘每晚睡前都会去看看她的钱柜,少了一个子都要问个清楚。我昨日去的时候我娘面无异色,更没提及钱财丢失的事,宝良不可能拿了那些钱。”
这没拿钱,青楼却还是让他待了那么久,李墨荷有些想不明白。柳定义却隐隐知道了什么,只怕那李宝良……是打着他们柳家小舅子的名头,让老鸨不敢动手赶人吧。
若真是如此,那就未免太过了。他们柳家的名声,岂是外姓人能玷污的。
李墨荷见他神色有异,小心问道,“二爷怎么了?”
柳定义看了看她,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说道,“没什么,你不便去那,这事也不便让人知晓,我去看看,将他送到岳父岳母面前。”
李墨荷点点头,末了又抬眼看他,“二爷可别在那多待。”
柳定义想了想才明白她说什么,不由笑笑,“找到人就回来。”
李墨荷这才放心。
☆、第35章 承诺(一)
第三十五章承诺(一)
京城最大、美人最多的青楼临近东郊,虽然城内主道不途径那里,但是去那儿的人,每日都不少。连带着那不算宽敞的街道两旁,铺子都开得密集,贩夫走卒也会来这摆摆摊子,赚些银两。
春香楼不仅美人多,酒也好。旁有美人又有酒,但凡有点身份的男子,没有来过这里的少之又少。那会来这里的王孙贵族也不在少数,不是三品以上,皇族子弟,想要见这里的头牌一面,根本不可能。
镇于此地二十余年的老鸨对那每日流水般的贵客已是见怪不怪,这会见狎司脚步匆忙过来,瓜子也不嗑了,“又有姑娘不听话了么?那就往死里打,莫要打脸就好,别跟老娘说。”
狎司啧啧两声,说道,“这我自然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事。”
老鸨问道,“难不成有贵客来了?”
“可不是。”
“谁?”
“北定侯,柳将军啊。”
老鸨立刻跳了起来,又有些恼,“这还没完了,自家小舅子来白吃白喝,还白白占了我家的好姑娘,这回就自己来了!真是白耗了柳家名声。”
狎司忙掩她的嘴,急了,“您怎么就想不通了,这柳家可不是能得罪的主。而且柳家的人哪次不给银子的,八成是那做小舅子的上脸了。”
老鸨的气这才稍稍顺了,“许是如此吧。不过等会定要同侯爷提提,赶紧将那人送走。”
狎司连连应声,又提醒道,“侯爷正在厢房等您。”
老鸨急忙动身过去,饶是见多了有头有脸的人,但对柳姓子弟,还是多几分敬畏。那蛮族若是老虎,柳家就是吃老虎的人。没了猎人,老虎作威作福,他们也别想有安定日子过。
柳定义坐在满是胭脂香味的房中,眼里所见颜色都极为鲜艳,刚才上楼,那些姑娘也穿得如同花雀,妖娆艳丽。以往年少倒是喜欢和朋友来这,自成了亲,又忙于公务,便没有再来,如今一路看来,倒不知为何当年会欢喜来这里。只是闻着这浓重胭脂味,就觉呼气不顺。
敲门声轻响两声,外面声音谨慎,“侯爷可是在里头?”
柳定义收回思绪,淡声,“进来。”
老鸨答了声,这才开门进去,还离得一丈远,就停了步子跪安。柳定义不和她拐弯抹角,问道,“红梅姑娘可在?”
“在的在的。”老鸨笑染细长眉眼,“正陪着侯爷的小舅子李大爷呢,已经陪了好几日,吃喝都在这。侯爷可是要让他过来,草民这就去请。”
果真是缠着这里的姑娘。柳定义暗暗摇头,明明李墨荷那样让人放心,有长女担当,却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是为难她了,“不必。我那小舅子,可是付了银子的?”
老鸨讪笑,不敢说没,但是也不愿说没。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能做亏本买卖,况且那也不算小数目。
柳定义已然明白,“他在这几日,喝了多少酒,吃了多少菜,姑娘伺候又得多少银子,你只管算个仔细,我一个子都不会少你。”
老鸨及其讶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竟有这样的好事?不过像狎司所说,柳家的人确实不曾仗着是世家大族白吃白喝还白玩的,每回不都给清了数?可他虽这么说,老鸨还是赔笑道,“侯爷的小舅子来这是赏脸,我们并不要这钱。侯爷可要喊姑娘?立刻给您找花魁来。”
柳定义语调微沉,“将银子算清楚。”
老鸨不敢再献媚了,忙让狎司去粗略算算,自己不敢走,站在那陪话。又免不了多打量这让满城女子倾心的人,自家那些姑娘可没少提。都说武将性子粗俗生得也粗,都是虎背熊腰满脸胡须,但这柳将军,却生得仪表堂堂,身形高大俊逸无比,能文能武,那些粗人比不得。又不禁动了心思,试探着又问道,“侯爷当真不用叫姑娘陪?”
柳定义看了她一眼,没有作答。酒水已上,拿起酒杯要送入口中,又想起李墨荷昨晚让自己少喝酒的话,稍稍一停,将酒杯放下了,说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老鸨慌忙弯了弯身,“您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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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楼连后院都飘着脂粉味,李宝良从来没觉得蹲茅厕都能如此畅顺。系好腰带出来,哼着小曲往外走,急着回房。刚出了院子,走上廊道,就见个身材颀长的人站在那,旁边也没人,不知在看什么。只是这侧面……他不由笑开了,“姐夫。”
柳定义听这一声姐夫分外生疏,转身看去,见李宝良还是少年的脸,却透着不符少年的苍白,衣服也穿得松松垮垮,全无正气。
李宝良浑然不知他对自己的评价,一心想着他也是来寻花问柳的,走到面前便说道,“这的姑娘我都知道名字,姐夫喜欢怎么样的,我这做小舅子的给你说说。”
柳定义面色淡漠,“不怕让你姐姐知道你说这些话么?”
李宝良笑了笑,“哪个男人不喝花酒,我姐会明白的。”
柳定义问道,“上回给你安排马政的差使,你抱恙不去。听你姐姐说,你也没在铺子帮忙,倒不知你哪里来的银子在这个地方挥霍。”
李宝良这才想起自己是仗着他的名声在这花天酒地,听他语调沉沉,一时摸不透他的意思。不过看在他姐姐的份上,不会跟他算账吧,“这里的老鸨知道我是你的小舅子,明说了不算银两。”
柳定义瞧了瞧他,“用北定侯的名声来白喝花酒,连我都不曾做过这种事。方才我已经跟老鸨说,这银子你自己付。”
李宝良愣了愣,见他不似在说玩笑话,急了,“姐夫,我姐最疼我了,你不能坐视不理啊。”
柳定义眉头紧拧,“你连这种事都要依附他人?”
李宝良见他真的不会帮忙,气急败坏,“我这就跟我姐说去,你娶她不到半年,就来喝花酒!”
如此不顾姐夫姐姐之间的夫妻情义,还以此为要挟,柳定义当即沉声,“那就说去吧。”
说罢,转身丢下他便走了,气得李宝良两眼圆瞪。等他气稍缓,才想起要付银子的事,急忙穿紧裤子,要翻墙离开。谁想柳定义没走多久,就见一伙人冲了出来,往他冲来,吓得他腿一软,还没逃几步,就被追上,一拳砸在肩头上,痛得他痛叫一声。
“不将钱还清了休想走。”
“做狎司还债吧。”
狎司即是龟公,在青楼也算卑贱,这真做了,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让他爹娘知道,非得打死他。不容他还嘴,拳脚又入雨落下。他哪里挨过打,连爹娘都不曾下过这样的重手。
“我姐夫可是将军,侯爷,姐夫救我!”
那些人并不停手,李宝良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万念俱灰。忽然有声像天籁响起,“住手。”
淡声一句,却如雷响,那些人也都停了手。李宝良已是痛哭,起不来身。那黑面白底的靴子出现在眼底时,才抬头,盯着这人,颤声,“姐夫,我再也不乱来了,你帮帮我吧,这次将钱给了,下回我定不会再来。”
柳定义低头看他,“这事我不会告诉你爹娘,银子帮你给了也无妨,但是马政那边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你却拖着不去,我也难交代。”
李宝良真觉他要是说个不字,他定会狠心掉头走,再不甘愿,也不能摇头,这一答应又十分违心,委屈得满是哭腔,“我去,我去就是,一定会好好做。”
柳定义点点头,又扫了一眼那七八人,“还不走。”
话落,李宝良就见他们二话不说走了,不由羡慕有权有势的人,只是说一个字,就比他求饶一百句更有用。见他们已走,才安心下来。颤颤起身,“我得去看看大夫,这模样要是被我爹娘看见,那就瞒不住了。”
柳定义说道,“将衣服穿厚实些就瞧不见了。”
“怎会看不见,我的脸……”他这才想起刚才他们出手是重,但并没有打脸。一瞬想到,该不会是早就预谋好的吧。蓦地想到红梅曾说过,妓丨院打人是厉害,但脸极为重要,因此都不往脸打,这才释怀。拖着笨重的身子去药铺,想到要去马政养马,更觉身体疼得不行。
柳定义回去的途中,又飘了飞雪。因怕路滑,车夫赶车也小心翼翼,到了家中,已快过正午。
柳雁吃的不多,刚放下碗筷,就见父亲从门外进来,当即离了桌子,往他跑去,“爹爹。”
众人也纷纷起来“二爷”“二哥”,老太太问道,“可用过饭了?”
柳定义抱着女儿坐下,“还不曾。”
仆妇已去拿碗筷过来,老太太皱眉说道,“要忙事,也得将肚子填饱,别将身子饿坏了。”
“母亲说的是,不过一顿两顿,也不碍事。”
食不言,寝不语虽然是礼数,但并不是死规矩。说了几句,也没再怎么说话。这不用分神听人说话,柳雁专注起来,倒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又往他身上嗅了嗅,“爹爹去赏花了么,好香呀。可这是什么花香,认不出。”
柳定义顿了顿,将她抱回地上,“去你娘旁边坐。”
柳雁迟疑稍许,才回去坐好,又探头问道,“到底是什么花呀,真香,还有些呛鼻。”
柳定义哪里能跟她说,尴尬咳了几声。李墨荷是知道他今日去了青楼,因此没在意,只是见柳雁问了两次,插话说道,“雁雁等会不是要同宋宋玩么?记得先睡一觉,免得犯困。”
柳雁看了看她,想同她说话,可心里有疙瘩,便不说了。柳定义不愿让两人气氛冷淡,问道,“宋宋要来?”
柳雁这才应声,“嗯。宋宋说今晚过来留宿,跟我一起念书。”
“宋大人答应了么?”
“当然答应了,雁雁问了祖母,祖母也说可以。”
老太太见她张嘴就停不下来了,说道,“你爹爹还要用食,先停停嘴。”
柳雁点头,“嗯”了一声后就乖乖坐着,不再说话了。柳定义这才能安心用饭。
等用了饭,又陪老太太说了些话,才各自回房。李墨荷跟他进房,先去衣柜找干净的衣裳,要他换上,“雁雁指不定等会又过来,二爷先换上吧,免得她又问。”
柳定义喜她细心,边让她脱衣边说道,“你弟弟这个时辰应当到家了。”
李墨荷心觉安慰,“二爷费心了。”
“过了几日他会去马政。”柳定义不告诉她自己让人伺机教训了一顿李宝良,说了肯定又急,“他自己答应的。”
李墨荷微觉奇怪,“怎么突然就乐意去了。”
“我替他付了他的酒钱,便让他去做马夫来还债。”
李墨荷恍然,末了抬眉,“二爷不怕宝良说你小气么?”
柳定义坦然道,“说便说吧,总比他在外头厮混的好。那数额并不小,在马政当差两年约莫可以还清,至少这两年里,他不敢胡来了。”
李墨荷以为弟弟真的欠了他许多银子,有些担忧弟弟去找爹娘要怎么办。柳定义见她面露担忧,不知怎的好似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我跟他说了,不许告诉你爹娘,也不许要钱,否则不会给好脸色他瞧。他也慌忙应允了。”
听见这话,李墨荷才终于定下了心。伺候他穿好,又说道,“妾身去看看雁雁可好好睡觉没。”
柳定义问道,“她还不愿理你?”
李墨荷摇摇头,神色忧虑,“这孩子脾气拧。”
“拧是拧,可却比谁都讲道理。你说通了,她也就想通了。”
李墨荷苦笑,“这事只怕一时半会说不清。”她说着,低头默然稍许,才有胆子抬头看他,“二爷……妾身跟您商量件事可好?”
柳定义语调轻和,“你说。”
“二爷如今有儿有女,姐姐也留了一对子女给您,后继有人。所以妾身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