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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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 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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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好好收收心上学去吧。”我们默默地听着,看着天井里那些灯笼的星星余

烬,恋恋不舍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寂寞之感,上床睡觉的时候,这一夜的滋味真不好

过!一九八五年一月三十日给故乡青年的春节贺词

我对故乡的青年们非常关心。福州是个沿海的城市,对外的接触相当多,所得的信息也

比较快,进步也比较快。我希望故乡的青年们努力地跟国家一起同步地走向四化,走向世

界,走向未来!最痛快的两件事

近月来有两件事,使得在闲居中的我,一想起来,就从心里安慰和喜乐。一是中小学的

老师们待遇提高了。中小学的老师是最辛勤的守护苗圃的园丁!他们日日夜夜守护调理着千

千万万的幼芽,使他们都能受到“三热爱”教育的阳光和雨露,而能抵御精神污染的侵袭,

使他们都得以茁壮成长,成为参天的大树,国家的栋梁。半个世纪以前,我在欧、美和日本

旅行的时候,我常感到他们对于中小学老师们的待遇,如工资和居住、工作、福利的条件,

都比中国好得很多。我觉得这是他们政府把重视中小学教育作为战略任务的最明显的表现。

如今我们新中国的教育当局也把提高中小学教师的种种待遇,作为国家的重要措施,这是使

我极其高兴的事!二是由总理亲自提出,由人大常委通过的,定每年九月十日为尊师节这个

盛典。(我们民进酝酿提议应该有个尊师节,已经有好几年了,一旦得到实现,我们的高兴

是说不完的!)我不能多说什么,我只能设想,假如我现在仍是一个小学或中学的学生,我

就首先努力以我的优异的学习成绩,来表示我敬爱的老师在我身上所用的苦心。再则在九月

十日那天写一封信,一盆或一束自己栽培的鲜花,一件自己手制的工艺品,比如剪纸……送

给我所敬爱的老师,我想我的老师一定会含笑甚至含泪接受我的诚恳的礼物的。可悲的是,

我敬爱的老师,如家塾里的王老师……中学里的丁老师……大学里的管老师……如今都不在

人间了!致谢宗惠、谢宗'U

亲爱的大小弟①:

得大弟二月十一日信,十分高兴。姑爹住院四个多月,已于十三日出院,情况尚好,夜

间仍请人照料。我也因心绞痛,住院十三天,今已全愈,勿挂!我们都是老人,病甚至死,

都是规律,能活到八十几岁,已是想不到的了。你爸爸千万不可自己大意,冷暖自己不经

心,只是苦了守护的人。小弟来兰州否?这孩子真要强,大小弟感情也好,我最欣慰。小华

是不是宗爱的孩子?告诉她姑奶奶常惦记她。我最高兴的是你分到房子(住址告诉我们,可

直接寄信),朝阳的最好,五楼更好,安静一些。你们一定能把爸爸照顾好,这是我唯一心

事。二伯父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我们常通电话。你的信,我总寄给他看。这信给爸爸看,亲

你们三口!姑姑二月十六

哥哥姐姐们都忙得不得了,都好,尤其是二姐,她照顾①大弟是冰心的三弟谢为楫的大

儿子谢宗惠;小弟是谢为楫的小儿子谢宗'U。

我们。《伏枥杂记》序

二十三年前,我曾陆续写了一些短文,题目是《拾穗小札》。那是记下一些给我留下印

象的参观、访问、看戏、听歌,或书报刊物上的感人警句,和好友谈话中的三言两语。不记

下来觉得可惜,因而看到就写,想起就写,结果集成了一本《拾穗小札》。这本小书的写作

经过曾得到《北京晚报》编辑同志的支持和催迫。我至今还感谢他们。

一九八○年访日归来以后,因为赶了些积欠已久的翻译任务,不幸得了脑血栓,后来又

患右腿骨折,一切社会活动都不能参加。参观、访问、看戏、听歌当然都做不到了。我是个

好动的人,“闭居”对我来说,是个痛苦!每每有故乡福建来人,劝我去游武夷;烟台第二

故乡来人,请我重访东山等等,我就想起《诗经》的两句:“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这种

力不从心的矛盾,常常使我难过得暗自流泪。可幸的是除了行动不便之外,我的脑子还能思

索,我的右手也还可以写字,同时一些现代的便利:如收音机、电视和一些书报刊物,以及

朋友们的来访和信函,使我在“闭居”中仍然可以看到和听到他们的音、容、创作和海内外

的一些信息,使我聊可自慰。

但我也常常想起曹操的两句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骥马也罢,驽马也罢,“伏枥”是一样的。近年来醒得很早,往往到下半夜就目光炯炯

了。虽不“志在千里”而长夜漫漫,几十年中的往事,纷至沓来。如果都写下来,我想倒是

有趣的,于是再写《伏枥杂记》。1985年2月18日春节忆春联

中学时代,天天上学,从东北城的中剪子巷家里,走到灯市口的贝满女中,特别是春节

——那时就是新年,——前后,总会看到路边的店铺和人家门口贴的新春联。店铺门口的多

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至于人家呢,多半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

世长。”不平凡的,就是:“努力崇明德,随时爱景光”之类的了!

我最记得的是从南剪子巷南口到大佛寺的转折处,有一家有门洞的房子,大门两边挂着

一对木板刻的对联:

中郎绿绮太史黄庭

我觉得这副对联对得十分工整。不但有四位名人文士的外号和官职,而且有这四位名人

因而得名的事迹。我昨天还为弄清这几段故事,特意去查了《辞海》。“学士青莲”当然说

的是唐朝的青莲居士李白了。“尚书红杏”指的是在宋朝因写了一句“红杏枝头春意闹”而

出名的尚书宋祁。“中郎绿绮”是汉朝蔡邕中郎有一张蕉尾琴(那时的琴也称绿绮)。

“太史黄庭”是指的晋朝王羲之写的《大上黄庭内景经》。

这所房子在三十年代中我也曾进去过。因为那时曾是任叔永和陈衡哲先生夫妇的住宅。

我们到他们家做过客,房子有好几进,也很大。但这副对联是什么人写的,他们也不知道。

1985年2月18日致臧克家

克家同志:

近来我们都不太好,到底是老了!文藻因病住院9个月,我也于十二月因心绞痛住院半

个月,现在都已回家。得来信知道您也得病两次,我劝你还是少活动、少会客,有空写点短

诗文,比什么都好。祝

好!冰心二、廿五由春联想到联句

也许是上学路上看到的,也许不是,我曾看到一个很破烂的人家门口的一副对联,是:

一个千锤百炼人

不知里面住的是否一位打铁的,但这副对联,就很不俗气了!

我还听到一位长辈对我的父亲谈到一副对联是:

更无书札到公卿

这位长辈认为它很有一股清高旷达之气。父亲没有说什么,我当然也不敢说什么,但我

却认为他若真是一个清高旷达的人,决不会把这两句话标榜在大门上的!

我倒是很喜欢这位前辈说的:当庚子年后,东交民巷被划为使馆区,一位在里面住的文

人,在门口贴上一对春联,是:

望洋兴叹

与鬼为邻

这副联中不但标出洋鬼字样,也发泄了他的愤懑屈辱之气。

这两天我窗台上的水仙开得正好,有一枝五六朵的,甚至有八九朵的,那都是从福建来

的同乡带来的——那是在作协开会期间,郭风、马宁、何为、许怀中等九位同志,其中有

“万红丛中一点绿”,是我久仰初次见面的舒婷同志,她穿的是白地绿花一件毛衣,我拉她

在我旁边坐下,可惜他们很忙,放下一大包的水仙花苞就走了,没有多谈。我把这些水仙,

请人“挖”了,棵棵都开得很好。我一看是盛开的清香缭绕的水仙,就猛然想起一首咏水仙

诗中的两句,是:

通词直欲托微波

由此又想到有咏牡丹诗中的两句,是,

与月同圆到十分

但我觉得还不如这一对:

万花低首避天人

记得我曾用这两句诗题胡藉青同志画的牡丹。我对于牡丹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她怎会得

花王之称。不过这两句诗很好,与

万山无语看焦山

有异曲同工之妙。有客来了,就此打住!1985年2月27日微雪之晨关于男人(之

二)三我的小舅舅

我的小舅舅杨子玉先生,是我的外叔祖父杨颂岩老先生的儿子。外叔祖先有三个女儿,

晚年得子,就给他起名叫喜哥,虽然我的三位姨母的名字并不是福、禄、寿!我们都叫他喜

舅。他是我们最喜爱的小长辈。他从不腻烦小孩子,又最爱讲故事,讲得津津有味,似乎在

讲故事中,自己也得到最大的快乐。

他在唐山路矿学校读书的时候,夏天就到烟台来度假,这时我们家就热闹起来了。他喜

欢喝酒,母亲每晚必给他预备一瓶绍兴和一点下酒好菜。父亲吃饭是最快的,他还是按着几

十年前海军学堂的习惯,三分钟内就把饭吃完,离桌站起了。可是喜舅还是慢慢地啜,慢慢

地吃,还总是把一片笋或一朵菜花,一粒花生翻来覆去地夹着看,不立时下箸。母亲就只好

坐在桌边陪他。他酒后兴致最好,这时等在桌边的我们,就哄围过来,请他讲故事。现在回

想起来,他总是先从笑话或鬼怪故事讲起,最后也还是讲一些同盟会的宣传推翻清廷的故

事。他假满回校,还常给我们写信,也常寄诗。我记得他有《登万里长城》一首:秦王计亦

差怀柔如有道胡越可为家安用驱丁壮翻因起怨嗟而今凭吊处不复有鸣笳

还有一首《日夜寄内》,那是他结婚后之作,很短,以他的爱人的口气写的。楼头空怅

望新月来弄人幻出刀环样

我在中学时代,他正做着铁路测量工作,每次都是从北京出发,因此他也常到北京来。

他一离开北京,就由我负责给他寄北京的报纸,寄到江西萍乡等地。测量途中,他还常寄途

中即景的诗,我只记得一两句,如

瘦牛伏水成奇石

他在北京等待任务的时间,十分注意我的学习。他还似乎有意把我培养成一个“才

女”。他鼓励我学写字,给我买了许多字帖,还说要先学“颜”,以后再转学“柳”、学

“赵”。

又给我买了许多颜料和画谱,劝我学画。他还买了很讲究的棋盘和黑白棋子,教我下围

棋,说是“围棋不难下,只要能留得一个不死的口子,就输不了”。他还送我一架风琴,因

此我初入贝满中学时,还交了学琴的费。但我只学了三个星期就退学了,因为我一看见练习

指法的琴谱,就头痛。总之,我是个好动的、坐不住的孩子,身子里又没有音乐和艺术的细

胞!和琴、棋、书、画都结不上因缘。喜舅给我买的许多诗集中,我最不喜欢《随园女弟子

诗集》而我却迷上了龚定庵、黄仲则和纳兰成德。

二十年代初期,喜舅就回到福建的建设厅去工作了,我也入了大学,彼此都忙了起来,

通信由稀疏而渐渐断绝。总之,他在我身上“耕耘”最多,而“收获”最少,我辜负了他,

因为他在自己的侄子们甚至于自己的儿子身上,也没有操过这么多的心!

这里应该补上一段插曲。一九一一年,我们家回到福州故乡的时候,喜舅已先我们回去

了。他一定参与了光复福建之役。我只觉得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是以后到我北京家里来

过,在父亲书斋里长谈的那些人——仿佛都忙得很,到我家来,也很少找我们说笑。有时我

从“同盟会”门口经过——我忘了是什么巷,大约离我们家不远——常见他坐在大厅上和许

多人高谈阔论。他和我的父亲对当时的福建都督彭寿松都很不满,说是“换汤不换药”。我

记得那时父亲闲着没事,就用民歌“耿间祭”的调子,编了好几首讽刺彭寿松的歌子。

喜舅来了,就和我们一同唱着玩,他说是“出出气!”这些歌子我一句也不记得了,

《耿间祭》的原歌也有好几首,我倒记得一首,虽然还不全。这歌是根据《孟子》的离娄章

里“齐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这妻妾发现齐人是到耿间乞食,回来却骄傲地自诩是到

富贵人家去赴宴,她们就“羞泣”地唱了起来。调子很好听,我听了就忘不了!这首是妻唱

的:×××××家家插柳,时节值清明出东门好一派水秀山明

哎呵,对景倍伤情!

第二首是妾唱的,情绪就好得多!说什么“昨夜灯前,细(?)踏青鞋”。一提起《耿

间祭》,又把许多我在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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