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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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春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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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低,只向有壁灯处走,过一处熄一处。走到厨内,闻得鼻鼾声急,乃系二人睡在案上。子邮想道:“不可饶他。”挥剑杀了。

转过半阁,到东廊下,听得唧唧嘻嘻。子邮闪于暗处看时,却系两个童子勾肩携手而来。子邮冲出去挥剑,两个齐倒,将尸首踢开,便奔厅堂。厅楼上笑声丛杂。乃于厅后左边旋至楼下,见酒房内数人,有的东倒西歪,有的埋怨辛苦。子邮举剑砍倒埋怨的,睡的惊醒,亦都杀了。

方欲出户,只见一人闯入道:“灯都被风吹熄,你们睡死了么?”子邮迎上砍倒。即直登楼,只听得说道:“再要求十娘教了。”又闻回道:“诸位求十娘教,不比寻常,须要加增巨觞。”众声道:“这个敢不勉强遵命。”又闻诸人齐饮,声响如牛,喊道:“看酒!”子邮就喊声里应道:“来也,来也!”挺剑而上,见铺列八席,灯烛辉煌,乃向前道:“歌而无舞,不成大观。诸公既闻美女佳喉,今请试壮士健腕!”早有一人据案朦胧立起道:“舞得好,老爷自赏你!”子邮道:“不喜豚肩,愿得贼首!”大声歌道:报恩复国兮独力艰,且舒中怀兮诛佞与奸。分而居处兮灭之良难,皇天使聚兮罪岂容宽!

一人起身问道:“歌颇不善,尔系何人!”子邮道:“俺乃副都指挥使韩公之弟韩速是也!”一人道:“呵唷!”持壶欲击,子邮顺剑挥去,已系两段。又一人道:“铁立台可以击贼!”用铁立台打来。子邮左手接住,往后摔去,其人跌倒,铁立台脚反将中坐一人脑浆打出。这里五人齐将立台抵敌,一人高扬立台当头打下,子邮闪过,迎上挥去双手,同立台齐坠下地。闻得背后风来,侧身顺手将剑从下扫去,见一人双手执着立台扑通倒下,却系双脚俱遭砍断。一人将立台拦腰打到,子邮接着;一人照面扫来,子邮将头一低,使剑挑上,那人肩断肋分倒下,即弃立台。回剑砍照面扫到者,其人双手横擎着立台架隔,不期手重剑利,将立台铁杆砍断,从头劈下,分作两半。一人见势全亏,丢下立台,跃上楼板,往下就跳。子邮飞步向前,一剑刺去,未曾刺着,却为烟气冲迷双目。旋身再寻人时,只见许多妇女跪在地上叩头。子邮道:“你们快卷细软,各寻走路,前面火已通天也!”众妇女纷纷起身下楼,只见一人爬不起来,视之,却系男子,乃说歌音不善的。子邮道:“尔系何人”?那男子磕头不已道:“求饶狗命。”子邮道:“尔姓甚名谁”?旁边女子道:“众贼称他学士。”子邮道:“想必贵姓是陶。”磕头答道:“不敢。”子邮道:“陶学士乃当今名公,岂可伤汝?但有一件,恐将来袖子中又将赵家天下送与他人,如今且代除去祸根!”乃挥剑将两手齐腕卸落。

楼下众妇女喊道:“火势大了,英雄请便罢!”子邮道:“你们速寻走路,我仍要干事哩!”乃收剑踊身,捻着椽子,到得檐口,旋翻盘上,立于脊顶看火。听得前面纷纷嚎喊,即跨过大屋角,走近看去,见火巷人众挤挨,往后面奔来,说道:“大锁不能打开,此刻开,楼厅堂俱着了,后面柴房火焰隔断,也不能去,眼见全家俱没命了!”顿足嚎天,音容凄惨。

子邮看火势果然猛烈,罗家人口都无生机,转身行时,忽有笑声入耳。过西脊,到天井,往下看时,天井内却是三个男子,一个妇人,裸体狎饮。烛忽吹熄,妇人道:“妙哉起风了,可移席进去。”只见两个女童抬桌,两个女童移椅。子邮跳下一层,伏于檐前看去,上面两支巨烛,榻上又有三人赤身,内中有妇人,约三十余岁,笑声出于榻上。正观看间,忽闻敲中门道:“隔壁罗府起火,连陶府、王府俱着了!势大得狠,虽在上风,也须作速收拾!”妇人道:“厌物要回来了,只说今日可以尽欢,偏又打混。”子邮道:“这寻人如何容得?”跳下地来,先将四个就席饮酒的砍倒。女童慌道:“不好了,杀来了!”上面三个看见子邮仗剑,连慌下榻,叩头求饶。子邮道:“你们相好,使你们生同聚死同穴罢!”举剑砍倒三人。

女童叩头乞命,乃问道:“此是谁家?”答道:“王彦升家。”子邮问道:“他家无公子么?”答道:“五个公子,正月里都被韩家杀了。只有二公子有两个小官官。”子邮道:“在哪里?”答道:“在后面楼上睡。”乃令携灯先行,随上后楼。

推开房门,见有个七八岁的童子睡在当中…上,奶妈带着个约四五岁的睡在右边…上。子邮道:“杀之殊觉可悯,舍之便王贼有后,又属不能。也罢,将峻子都为切去!”两个童子哭将起来。

子邮复上楼桁,顿足跃到对面屋上望去,只见东边俱系姻焰,纷纷救火,人声嘈嚷,兵甲森森,人声火声混成一片。仰望天星无几,想道:“将天明了,城中料难存身,不如赶早招呼陈俭们走罢。”主意已定,乃层层跳下来,只见街上前后兵马抄来,传道:“王爷有令,拿得韩速者赏金千两,放去者以军法治罪!”子邮惊道:“如何知我名字?而今不能照应他们,要武行了!”乃下街喊道:“韩爷在此,谁人敢当!”说毕,举剑直砍向前,但见经过街坊,人头滚滚,血雨霏霏。

将到西门,面前大队人马排列不动,为首三员将官齐向前来。一人横斧,二人挺枪,喊道:“韩速来了么?”举起开山大斧,迎上劈下。子邮见势头凶猛,使身子缩小,从马腹下穿过,将后蹄扫断,转身向左边马后挥去。二将接连倒地,右边将官挺枪当心刺来。子邮让过,抓着铁杆,用剑扫去,两个手掌俱断。那将喊道:“痛杀我也!”倒撞下来。子邮转枪,跃上那马,见先跌下两将已经爬起,便使枪都结果了,再向队内杀来。只听得众军发喊,俱分窜去。

子邮转身到城门边,将锁削落,切断大栓,拉开驰出。往前看去,但见人俱挤满,不像兵将,各持麻钩。子邮想道:“谅系救火的兵士,然不可不防。”收剑举枪,骤马冲去。众兵忽俱分开,举钩从后乱搭。子邮舞枪,浑身遮定,但兵多钩众,马脚着伤,不能前进。子邮翻下,弃了铁枪,掣出宝剑,飞步向前。这些钩搭犹如草作,当着就断,哪里搭得住?忽闻喊道:“将军有令,长钩钩上,短钩钩脚,已过之处,转身换钩,绕路往前等待。”应声如雷。忽然上上下下如骤雨飞蝗,虽系随到随断,奈两靴上俱带着无数半断麻钩,殊属累赘,后面又有马嘶,想道:“此路走去,要耽时刻。”乃纵上房子,将靴上断钩削去。回顾城中,涌出兵马,挟弓负弩,挺戈持矛,如潮水一般。转望前时,只见搭钩军士,纷纷又绕相迎,沿途拦截。远望四边,惟南是湖,无军阻拦,奈无船渡,只柳阴边有只小艇。想道:“且过对岸,再作道理。”乃下房子,放步向前,奔到湖边。

上得了小船,嘱梢公道:“可快渡我过去,多给钱与你。”梢公答道:“伙伴未来,无人摇头橹。”子邮道:“我会。”搭起来就摇,不期用力过猛,早将橹杆折断。梢公道:“赔橹。”子邮道:“过去赔你。”说毕,走到后头催促,梢公换橹道:“须知要双膊缓荡。”子邮乃将剑置于舱内,单手轻摇,约行有半里多远,转视追兵早到湖畔,幸无船只。忽闻后面哗的声响,回头看时,尾后散开,梢公已没入湖。脚底板片,俱泛浮起来,站立不住,剑早落沉。正无摆布,忽见左边港内,舳舻相接,搭钩犹如芦苇。思想手无寸铁,如何迎敌?乃弃船踏水,欲赶奔过去。正走得兴头,两脚似物绊住,躬身取起看时,却是条系甲…,想道:“此物从何而来,如何恁重?”正在疑心,后面来船渐近,只得向前踏去,腿上仍似有阻,将后跟夹击即放,行动不便。子邮怒起,没入湖底细看,原来系梢公同数人随着缠扰,见子邮到,始走开去。子邮冒出水面,底下又来,追兵船只已经四面圈祝子邮既不善水,离岸又远,只得跳上敌船,双手夺过数钩,迎敌乱扫,如雨打残花,纷纷倾倒八面。船外之船,又拢将来。思量跳过再打,脚下犹夷荡动,立步不定,欲复跃去,船已翻覆,坠落水中。正待潜行,忽有手来抓住扎巾。子邮按住,凭空带起,二人俱出水面。上头搭钩齐来,子邮右手揪得裤腰,左手抓住头发,以御众兵。

忽有钩挽从水中伸起,钩脚搭腿。子邮身上先是缚扎的,受水脱紧,不使转动;所持裤带又经扭断,头发抓离;自己手脚俱受钩伤,欲走不能,欲没不得,搭钩如麻,拥围钩紧,寻思:“既非深知水性,且到岸上,再作道理。”随他钩祝众将用牛筋豹革捆抬登岸,安于车中。只见一将骤马奔到,怒不可当,举斧认定子邮脑门尽力砍下。正是:绑擒军士机谋竭,斧到脑门性命休。

未知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重心膂入狱脱真才 掩耳目焚牢烧假犯

话说驰到大怒、举斧急砍者,乃系石汉卿--因该班值宿,亲丁十四口遭焚,未存半个,所以恨极--当时见着,尽力劈下。将及子邮,忽有三股长叉将斧架祝汉卿惊视,却系王彦升,汉卿怒道:“贤弟如何倒护凶徒?”彦升道:“尊兄未曾详察,他在禁城中放火,延烧大小数十家,杀伤兵将不计其数,定有羽党,须细细究审,穷追齐全,以正国法。今将他杀死,余党从何追究,岂不受皇上责罚?或再发作于不意之中,我等岂不道其荼毒!”汉卿收斧道:“是也,贤弟见识,胜吾百倍。合抬入晋王府中,请研究审。”乃同解进城。

却说晋王昨夜闻得钲声骤起,披衣上楼,见西城半壁通红;又有王彦升为紧要事请见,因系心腹,立刻命人。彦升行过礼,慌奏道:“火乃凶徒所放,殿下须要谨慎。昨日罗彦环请臣等于楼中饮酒,突有一人仗剑冲上,自称韩通之弟韩速。臣无兵器,视势头凶猛,暗从后檐合漏溜下逃脱,复从葡萄棚后跳人臣园内,奔来报知。此刻仍在罗家,请发令旨,传各门内外将官领兵用心把守,毋使免脱。”晋王见彦升鼻额俱遭伤损,立刻依允,将令箭交付道:“卿可督理此事,务擒凶手,勿得纵扬。”彦升得令去后,只见火势延烧更大,满天皆红,接连报道:“烧过陶学士住宅”,“史副使、王故相家俱遭焚火”,“又延到石节度府了”。及至火势渐衰,天已明亮,王彦升回奉道:“凶徒猛不可当,今杀往西去了,请下令除御林军外,凡各将士俱绕出西门,远近分布擒拿。”晋王问道:“西城执掌,昨日仍系曹翰么?”彦升道:“正是。”晋王笑道:“韩速将就缚矣。”彦升疑心,问道:“曹翰虽勇,而此人如生龙活虎,恐不能敌。”晋王道:“非也,苗先生未从圣上出征,算定都中必有兵火,却无大害,因留下制度的兵器,逐细交代曹翰,遇水自成擒矣。”彦升道:“兵器总不出十八般,又有什么新制度?”晋王道:“此兵器虽不离十八般之中,实出于十八般之外,他兵器要刚强,此却偏要绵软,他兵器要坚牢,此却不妨于柔脆。”彦升道:“臣愚,实莫能解。”晋王道:“其法用长藤于上,四面扎小钢倒须钩四个,下扎苎麻须二团,挨尺而扎。每藤长九尺,扎五扎,余四尺作柄,千百齐举,无论钩着何处,倒须咬紧则不能脱。凶徒虽用刀斧将藤砍断,钩子仍钉在身,后节又复向前钩搭,虽十分猛勇,怎当得满身拖着断藤苎麻,岂不累赘?”彦升问道:“如何遇水成擒?”晋王道:“当时问苗先生,伊云未来之数,不能十分明白,曾经挨宿演禽化,推凶徒挨着尾火虎,国家挨着箕水豹,虎既不能胜豹,而水又足以制火,故课谓遇水即成擒矣。卿试往观之。”彦升正欲下楼,只见内监奏道:“据报凶人已砍落锁栓,出西门去了。”晋王道:“不妨,遇水自然受缚。”彦升辞出,携兵上马,直到湖畔,见子邮缚在车中,汉卿举斧,所以抢上使叉托住说明,抬到王府。只见西城巡察御史奏道:“凶徒焚烧八十三家,俱系勋臣将士,内中陶谷、罗彦环两家最苦,大小人口,俱遭焚绝。史圭、石汉卿两家家人有逃出者,家产尽空。王溥家人未曾伤损,细软虽多搬出,王溥新柩重大,不及搬移,已遭烧毁,只寻出个焦枯头颅,余俱灰烬无存。”西城副御史奏道:“验得罗彦环家苑内楼上,腰斩而死一名是贺恭;双腕断下未死一名是陶谷;连头带手劈下而死一名是钱宁;身宣剪开而死一名是罗彦环;脑遭击碎而死一名是罗复智;双腕断下、小肚破开而死一名是火龙;双腿断下而死一名是铁吉;坠楼脑碎颈折而死一名是曹芝。楼下杀死童子二口,酒房杀死司酒五口,厨下杀死厨役二口,家内人口被烧无从查验。又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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