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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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春秋-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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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岭出口,望见铁围。西青欲先入城通知辅公迎接,巫丕命从人将车箱中原聘礼物取出,交西青道:“烦带璧谢辅公,如莫见允,丕等在此听教。或坚意使受,则今朝权领,明日决然行矣。足下所惠,俱已登贮。”西青不便违拗,将各件收回,道:“谨遵金谕,待辅公亲奉。”巫丕道:“莫于省事,免得烦搅。”黄雁道:“西子善为道达,若费往返,便非率真。”巫丕道:“丕等且见伯龙,西子请入关。”西青道:“陪进石门,方好复命。”三人登车沿涧而行,只见石壁迎来,阻住去路。行到跟前,转由侧首,又有一层石壁相对峙立,中有曲径,进入坞内便觉空阔。来到西园,但见堂中济济,垣内翩翩,俱系皓须素发。

巫子、黄子遍见过礼。大木迎问抱一翁诸人,黄雁交出原书,略道始末。

西青作别,回出坞口,遇见前驱,举首望时,车驾将近。

原来辅公自在朝门外,命胡尔仁等先行赴任,次日进宫拜别。

岛主正在射圃观韩驸马教宫娥弹蝴蝶弹法。辅公趋前礼毕。岛主命入后宫拜别廉妃,又命驸马同往。廉妃见辅公告辞,垂下泪来,问驸马道:“辅公出镇,左右无人,实在难以放心。”驸马道:“骆焘、西青皆劲直之臣,辅公平素以忠孝为怀,断不致惑于邪佞,请娘娘无虑。”廉妃道:“我意原欲驸马同行,各事教导,奈难舍公主远出;意欲请武侯为之师傅,驸马以为何如?”驸马道:“公以忠孝为怀,虽孤身亦有天佑;若远君子而亲小人,虽十仲卿亦无能为。”辅公道:“驸马所见极高,况顾庶长作古,文侯年老多病,国事正赖武侯维持,岂可离朝?娘娘莫多无益之虑。”说罢出宫,又辞太子,二人依依,堕泪分手。车骑齐全,驸马欲送于郊外,辅公再三谢别,乃同骆大夫共载,取青豹坡,一路往云平岭前进。先已行文沿途,文武官员毋许供奉,不准迎送。骆大夫系有名古直的,并非沽名钓誉、心与口违之具文,哪个敢不遵依!所以路上毫无耽阻,六日便到铁围城。文武官员参见,温言慰劳,检览舆图,知鹰巢岭在赤雁邑中,去天井关北五百余里。

次日同平无累往访二木,命骆焘居守。午饭时分,行过千牛山。及到赤雁邑,天色已晚,停车止宿。次早出城,望见铁牛谷后巍巍一条峻岭。行有五十里,到得跟前看时,俱系累累迭迭的石块,虽有曲径,莫能容孰。公自下车,令四弁负礼随行,余人停留守候。无累在前开道,看岭不似远望之峻险,但看得顶巅,半天仍未得到。就石坐下,歇歇又行。见个黑面银须、身长七尺的老者担着锄头、竹篮,自旁穿来。平无累视其形容不俗,向前揖道:“借问老丈上姓?”那老者放下锄篮还礼道:“尊容上姓?”平无累道:“小子姓平。”那老者道:“学生姓吴名宴。”平无累道:“木先生宅上敢问在于何处?”老者望见岭下又有多人,恍然答道:“学生不知。”说罢,担篮荷锄而去。

二人先到顶头,四顾观望,见岭麓隈中有烟矗而起,乃望着由石隙中走,管不得脚步高低。行过多时,虽见数间茅屋,奈足底都系陡崖,无路前进,只得复沿边旋转四五里,方有坡下山。见牧童驱犊,问时,知前面临涧,柴门系大木先生住宅。

行近前来,公命从人俱在扉外,自同平无累步入。闻有谈笑之声,向窗棂中看去,见二人倚柱而立,左边的身长八尺有余,紫棠面色,花白髯须,团面垂耳,眉高鼻正,目秀口方,气度伟然;右边的,长不满五尺,额显眼凹,鼻塌孔揭,耳反嘴撮,几茎黄须,两鬓短发,身材猥陋,展着图画赏玩。辅公转身入门,升阶拱手揖道:“二位老先生,小子造次惊动,敢问那位系木老先生?”二人回礼。右边矮老者指气度伟然的道:“这位就是。”辅公登堂,那老者托住手道:“学生木尺,不知足下贵乡高姓?何缘降临?”平无累答道:“吾公奉主上命来镇铁围城,访求岩穴高贤。江抱一老先生指示仙乡,是以特踵拜访。”木尺道:“学生毫无所知,山居情性已定。吾公勿为抱一翁所误,此系荐他人,实脱自己。”辅公道:“今既瞻韩,且请拜见。”木尺道:“学生系山野小民,安敢与公抗礼?”辅公道:“先生道德高巍,天爵莫比。”互相谦逊。宾主礼毕,辅公转身来与右边那老者施礼,已不在了。平无累令从人将聘礼捧上,木尺道:“此物请速收回。虽出亦弗受,否则,可无论矣。”辅公道:“纤微不腆,聊以申敬,那成聘大贤之礼!请赐哂纳。”平无累道:“礼以致敬,订交之常,出与不出,均可无辞。”木尺视平无累道:“足下高姓?”辅公道:“天井平大夫也。”木尺举手道:“原来就是平大夫,失敬,失敬!”对辅公道:“才德兼优如平子,公得而信用之,何必更及山人?”平无累道:“无累不过效奔走之劳,安及大贤万一!”辅公道:“不才亦未敢以俗事相屈,或往或还,悉凭尊意。”木尺道:“今且问公,将为国之保障乎?将立百世之规模乎?”辅公道:“得不失保障足矣。”木尺道:“似此,往还无拘,尺愿从游。但必须将礼收回,方可听命。”平无累向辅公道:“木先生谆谆见却,请权且从命罢。”辅公依允。木尺请用过饭,即邀同往万丈潭。木尺道:“无庸徒往,日久自来。”辅公道:“必须亲诣,以表微忱。遇与不遇,俱勿论也。”木尺道:“如此,尽在草舍拱候。”辅公道:“暂别不恭。”乃同平无累等带礼直到万丈潭。问至木寸居所,空室无人,只得回车。木尺迎入,留宿一宵。

第二日,膳毕,吩咐家人看守田园,乃同辅公过岭上车。

沿路指点山景,咨询民情,到白雉壑歇宿。次午游西北地区,见山冈迢递,卸脱粗顽,形势逶迤,陵阜折迭,江河缭绕,远峰秀丽,乔木阴浓。木尺问道:“此处何名?”平无累道:“此石门坞也。武侯暇时,常于此地散步。诸将士因伐木截竹,结盖敞亭,额曰『西园』,最为幽静。”木尺道:“尺素畏近城市,今居止于此可乎?”辅公道:“有所未便,恐防简亵耳。”平无累道:“骆大夫曾嘱,山林不耐市井,喜清静者可下榻于郭外。定然因此地隔绝尘嚣,房舍洁净也。”木尺、辅公、平无累俱下车人林,步到涧边,只见流水澌澌,白石纵横,绿藻青蒲,葱笼荡漾。过平桥,穿射圃,经松径,进石垣,却有多人奔走伺候。辅公同木尺上堂礼毕,木尺又同平无累见礼。当晚请大木修书劝小木驾,木尺道:“请必不来,无庸往也。”辅公亦驻于园中。

次早,骆大夫到来,见过辅公,又与木尺、平无累相见。

便令从人捧过印剑交还,平无累不受,道:“已奉公命,交大夫为城守。无累自今只在坞内侍奉诸贤。”骆大夫道:“不佞奉上命侍辅公,未奉命守关。昨日因不知地理,是以暂时代劳,今大夫既回,自应交卸。”辅公道:“骆大夫之言是也,平大夫仍当照旧管理军民政事。”平无累始肯收下,别过木尺,禀明辅公,回城办理。木尺修书四出,骆大夫将垣外左右并前圃后冈,俱布置盖造房屋亭台楼榭,即有老者到来,渐渐接踵,绎络而至,俱无姓名,设榻供养。骆大夫接待,不厌不倦。

辅公朝来暮去,或半日在城,半日在坞。今日正出关遇见西青立于道旁。西青上前启明,辅公早巳下车,道:“大夫劳矣!木先生已经请到,巫先生、黄先生曾否会晤?”西青道:“二子聘礼丝毫不收。因见江先生札,就驾同来,现住西园。”辅公大喜,命西青登车御马,同进石门,步上草堂,向渚公作礼,又与巫、黄叙仰慕之诚。巫、黄道:“不佞辈何足数?明公招迎岩穴,近者已无不至,远者亦当来游,公俱勿问也。”辅公称谢。木尺道:“如骆子念切民膜,时刻访询,公允而行之,胜尺辈十倍也。”辅公与骆大夫道:“先生所知为民兴利除害的事,可悉同平大夫施行。不才乐朝夕侧聆诸公议论,关中所有事务,俱可商决之。”骆大夫道:“大权不可下移。民间疾苦,臣与平大夫商议去之。其它事件,仍请公定夺。”辅公应允。

不说铁围、石门各事,再说岛主自辅公同骆焘、西青出镇,放心不下,问于朝臣。独孤信天奏道:“骆焘、西青、平无累皆忠干之士,主上可以放心。”岛主道:“若亲近此三人,而惟其言是听,寡人何忧?闻在铁围筑西园馆阁,日夕宴会于其中,不知所同游者何等人耳。”独孤信天道:“据理观之,定皆正士,若有邪佞,骆焘等自能禁绝,公如刚愎,亦必奏闻。全未见有本章,又不闻西青有禀启文侯,尚何忧哉?”岛主道:“虽然,寡人疑终难释。”独孤信天道:“如此,只须使亲信之忠诚者往视,便可知矣。”岛主道:“上日,淦中关大夫苟谊来朝,武侯言彼有社稷臣风,请留于朝。又言苟谊之子下大夫苟学礼深沉毅果,当使往守竞羊,升铁柱管淦中关事,今使苟谊密往铁围如何?”独孤信天道:“苟谊面生心正,实堪此任。”岛主召到面谕,苟谊奏明,告假料理未清事件,岛主依允。苟谊回关查点清楚,铁柱亦到,逐件交代。乃问:“可知辅公近事?”铁柱道:“初闻不甚亲理政务,前日奉管淦中之命,往铁围告辞,辅公却在石门坞内。柱到西园,见其中只有西大夫与辅公两个乌头,余者俱系霜髯雪发。所与同游,既皆老诚,政治将来定可观也。”苟谊道:“似此,谊可无须往矣。然既奉命,亦应去来。”乃易便服,单骑独仆,仍由国中行,不过岫罗冈,径向紫霞山,逾五星岭,出小龙潭,到云窝壑,越乌兔山,下百结岭,至交渡津。上船时,那篙工前来相扶进舱,舱内诸人起身让坐。

苟谊道:“可怪!篙子搀扶或系思想多索渡值,诸人让坐何也?”忽闻老者道:“当初子直为雁翼关守何等刻剥!去后又系郎紫接守,剥削更甚。而今安在哉!”闻有人接道:“也亏得他们,若非将士,百里地土送与浮金,今日哪得有如此美政?”又有人接道:“就系当年烛相公为守,与后日武侯镇天井时,皆不能如今日之极。”又闻道:“非二公才德逊于辅公,此时有人遍知民所素苦而悉除之,是以未之及耳。”苟谊喜道:“行人如此褒赞善政,自必不诬。且沿路看去,虚实便知。”内中有老者问苟谊道:“老翁仙乡何处?莫非往访西园内相知么?”苟谊道:“老汉敝处淦中,往铁围探亲,无有相知在西园。”那老人道:“淦中自苟刚去后,苟谊守关,政令都变好了。而今苟大夫康健么?前有朋友从黄云城来,言岛主召留在朝,这话确么?”苟谊道:“老汉也听得似此说法,却未知其确否。”那老人又道:“老翁住淦中,系从好处来的,今到铁围,方知更有乐境也。老汉往盘根谷,正系同路,相伴而行何如?”苟谊道:“奉陪。得老翁指教,闻新政令,叨惠多矣。”忽闻船头上道:“已到岸了。”众人出舱,有交值的,有不交值的。苟谊交值,篙工退回。那老者道:“渡值有三不受:废疾不受;穷苦不受;老幼不受。今老翁同行二人俱系白发,不须与值。”苟谊点头上岸,那老者带着童子偕行。逢州游州,逢邑游邑,但见农力在田,女力在机;市无游手之民,户有弦歌之雅;堂案尘封,关无措滞。游览数日,来到铁围,那老人带着童子,相别往东而去。苟谊进城,门官查问,取出随身乡贯年貌,照单呈验登簿,始行放入。看那队伍严整,军士雄壮,街道洁净,往来相让,交易和平,货色无伪。苟谊见文德武备并美,心中暗喜。住下询问居人,皆无不足之处。

次日到石门坞内,只见西青出垣迎入,登堂与诸老翁见礼,推上客位,苟谊不可。西青告道:“诸贤降临,总以初到者作客,后便不拘形迹。”苟谊乃坐。凡到此地,有相熟者,就来陪叙。苟谊原非岩穴,是以无人相认。坐过逾时,西青乃请入后阁下榻,苟谊不辞。先于近旁各老翁轩窗榭馆内叙谈,二三日间,通园俱相识了。偶步阁后观看,乃系洁净小楼,中悬有榻。问楼役系谁所居,答道:“自楼告成,公命存榻在此。后恐误住,是以悬之。”苟谊如系有为而预设也。

忽见人役奔入道:“辅公自锦屏冈回到园内。”苟谊出阁,辅公同骆焘、平无累已到。苟谊趋下行礼,辅公惊扶道:“此地从来未有此礼。”平无累却认得系苟谊,向前问道:“老翁若非苟姓?莫行此礼。”苟谊道:“正系苟谊。”辅公问平无累道:“大夫何以知老翁上姓?”平无累道:“昔御武侯到淦中,与老翁有数面之识。”苟谊道:“平大夫,彼时失敬,又十余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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