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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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无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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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书记说:“原定18日晚上,也就是昨天来凤山庄聚会结束后的当晚,找张秘

书谈。怕出什么问题,那两天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内控。那天在来凤山庄布置那么

多警力,对于我们来说,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或公开、或隐蔽的对这位张秘书进行严

密监护。甚至安排了一些便衣,比如说那天唱小合唱的人里面就有我们纪检方面的

人。我们以为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你们推测,张秘书被杀,跟这起股票案有关?是杀人灭口?”

“怎么下结论,当然得在调查研究之后。但我们觉得,张秘书曾经染指东钢股

票一事,他又被人杀害在组织上要找他谈话前的一两个小时,这里边可能有什么重

要的联系。”

“熊复平现在情况怎么样?”

“16日中午又昏迷了过去,一直在抢救,到昨天傍晚才苏醒过来。但心肌梗死

大面积出血,情况十分不稳定,仍处在病危之中,大夫严禁任何人跟他谈话。不过,

我们已经采取了最严密的保卫措施,并且准备在今晚把他转移到某集团军军部医院

去治疗。”

“熊复平不能再出问题了,最后的线索都在他脑子里……”

马凤山忙问:“要我们派人护送吗?”

孙书记说:“不用。这次转移请部队帮忙,由集团军军部派车专人护送。”他

看了看手表,又说道:“如果不发生意外,现在车队应该出发了。”

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一怔。

孙书记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神色为之一震,立刻落下脸,忙去抓电话。电话是

专案组派守在医院里的同志打来的,说是军方的车半道上让郊区农民运菜进城的大

车队给堵了一下,迟到了十来分钟。

孙书记忙问:“没出别的事吧?”

“没有。如果不发生意外,车队估计能在15分钟后离开这里。”电话那头报告

道。

孙书记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叮嘱道:“车队出发时和到达以后,给省反腐领导

小组和顾副书记分别都报告一下,他们都在电话机旁等着哩。”顾副书记是省委副

书记,章书记去海南治病前,便在常委会上明确,在此期间,由顾副书记代理反腐

领导小组组长一职,主持反腐领导小组的日常工作。

这时,专案组的那位同志突然在电话里慌乱地惊叫了一声。原来,急救室的大

夫匆匆向他报告了个情况:躺在特别隔离病房里的熊复平病情突然恶化了。

“告诉医院领导,一定要把熊复平抢救过来。并且要特别注意安全保卫,防止

再出现意外事件。快去安排!”孙书记大声吩咐道。但等孙书记等人赶到,抢救已

经停止了。孙书记揭开蒙在熊复平睑上的那条白床单,已经停止呼吸的熊复平还微

微地睁着眼睛,脸上固定着一种惊骇中又略带些愧疚的神情,在白炽灯下看起来显

得异常地僵硬。孙书记轻轻地叹了口气,替他合上眼睛。

孙书记上车前沉吟了一下,他担心熊复平有可能死于其他原因,于是让马凤山

立即通知法医来尸检。但尸检的结果证明,熊复平确实死于大面积心肌梗死。

“这事责任在我,我的工作没有做细。熊复平的心脏一直不太好,去年还住了

两个月的院。我应该想到,他的心脏可能经受不起这样的冲击,事先应该采取更周

全的防范措施……东钢股票案的两个知情人全死了,这案子就更难整了。”在向顾

副书记汇报情况时,孙书记这样做着自我检讨。

“是啊,你看这事儿闹得!”顾副书记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有些事情

的确是防不胜防的,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可以有周全的追求,但难以有周全的

结果呀!”说着,他转身向秘书:“章书记那边的电话要通了没有?”顾副书记正

准备亲自飞到海南去向章书记汇报这些让人感到棘手的最新情况。

“您非要亲自去海南一趟么?章书记走以前已经明确,他不在家的时候,省反

腐领导小组的工作由您主抓。”孙书记小心地试探着。他知道,顾副书记平时挺反

感相关部门的人越过他直接去找章书记反映情况。

“让我‘主抓’也只是个代理。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要向他汇报。”顾副书

记淡淡地说道。这时,秘书来报告,海南方面的电话已经打通,但那边医院的领导

不同意章书记出来听汇报。他们说,章书记病情还没有稳定,怎么也得等这个疗程

结束以后,看病情如何再定。如果基本稳定了,也许能让章书记适当地每天出来工

作一两个小时。

“那我们先研究吧,等研究个结果出来,再向他汇报。”

马凤山提议遭:“还有一件事恐怕得赶紧。我估计,熊复平、张秘书这两个人

也许会秘密地留下一点什么备忘录之类的东西,载明他们把那些内部职工股送到了

什么人手上。是不是马上派人去搜查一下他们的家和办公室?”

孙书记立即说道:“我看可以。顾副书记,您看呢?”

顾副书记却只说了一句:“这些技术性的事,你们自己决定。”

孙书记立即对马凤山说:“就这么办,马上行动。通知反贪局派人参加。”

但连夜搜查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第008章



从海口飞来的波音747喷气客机20点零5分准时降落在省城正西方向20公里的禅

树机场的时候,一场罕见的大雪也在无声地降落着。省委副书记顾友才亲自带人带

车等候在飞机的舷梯下,迎接章恒书记。没用多长时间,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便把那

三辆黑色大奥迪车的车顶全部覆盖了。当章书记和海南方面派来专程护送他的两名

医护人员一起出现在机舱门口时,顾副书记忙不迭地跑上舷梯,搀住章书记说道:

“你看你,非要亲自赶回来听汇报。一路上还行吧?没什么异常吧?”

“有什么异常!”章恒从老顾的搀扶中,抽回自己的胳膊,说道,“这雪下多

长时间了?”

“一个来小时了吧。我还担心你们再晚到一点,飞机真降落不了哩。”

“好雪,好雪。”从小就在北方长大的北方汉子章恒连连赞叹道。“海南啥都

好,就是见不着雪。这冬天见不着雪,可把我腻歪坏了。”说着,他长长地吐了口

气。

昨天深夜他听了老顾的电话汇报,当即便把医院的领导请到病房,告诉他们,

他得马上回省里去。

“回省里?这……”院长还没回过味儿来,他就十分肯定地又追加道:“我不

是在跟你们商量,更不是请求。请容我是不客气地说,我是在通知你们,我必须马

上回省里去召集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请你们为我回省里去做些准备。如果你们认为

有必要的话,请派两个人一路上照顾一下。”

“回省里……”院长显得万分为难。“要不要跟中央打个招呼?您来治病,是

中央书记处批准的。我们私自把您放走了,万一路上出什么事,这责任……”

“书记处那边,我去请假。你们就负责医疗技术方面的事。怎么样?就这么走

吧。”

“章书记,好像有点不太对头吧?到底您是大夫呢,还是我们是大夫?”院长

无奈地笑道。

“当然你们是大夫。但这回我说了算。对不起呀,家里出了大事了!”

章恒第一次听到有关来凤山庄枪杀案的汇报,就极其敏锐地感觉到,这起案子

非同小可,有内涵,它绝非是简简单单的一起恶性刑事案。听了昨晚老顾的汇报后,

得知这个姓张的秘书跟东钢股票案有牵连,他的心一下沉落下去,甚至绞痛了好大

一会儿。A省的工作这些年一直在平稳地上升,尤其在中央所定的国企改革扭亏和国

民经济结构性调整等重大战略性攻关项目上,A省都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前不久,

《人民日报》还以整版的篇幅专题报道了他们在这些方面的经验。中央电视台的新

闻评论部派了一个摄制组来,要做这方面的系列报道,让他婉言谢绝了。快60岁的

他,非常明白,现在对A省来说,最重要的是把事情做扎实、做全面、做到深处,做

出真成效,而不是忙着给自己戴各种各样的“高帽子”。他指令性地要求信访部门

每个星期都向他专报一次该周信访(包括上访)情况分析报告,他要知道民情民意。

他不能在群众来信来访率高居不下、甚至还在继续上升的情况下,坦然自若地面对

摄像机镜头,面对中央领导和全国12亿民众夸夸其谈A省的“成绩”。天道归一,民

心为上。一时权重位高的他,总有一天是要回到人民中间去的。当然,到那时他仍

可以由于政策的优渥,躲进独门独户的深宅大院,由持枪警卫护卫着,享受着依然

不变的省部级待遇,而不必管他“春夏与秋冬”。假如真是这样,又何必自称“共

产党人”而招摇了这一生?无非一介府官腐吏而已嘛!啧!他不能忘记,80年代初,

他从飞机制造厂副总工程师的位置上调到省经委,离厂的前一天晚上,厂领导班子

里的同志为他举行欢送会。大伙儿谈了整整一个晚上。谈身为国企领导人的苦衷,

谈中国改革下一步的艰难,谈他们这一代人肩上不堪重负的担子和内心深处种种的

不平衡,甚至谈到了各自家庭生活的甘苦,但就是没谈个人的“未来”。都不敢展

望啊!没法谈哪!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走出厂部那幢白色的小楼(这楼还是当年

日本人盖的)。他想悄悄回家,然后悄悄离厂。他不敢跟厂里的工人告别,不是怕

别的,只怕自己见到那样的场面,会太动情,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个厂从日

本人手里接管过来时,是个完全瘫痪了的飞机零部件修配厂。一直到今天,成为制

造我们自己的民用飞机的主要工厂之一,工人们和基层的技术干部们一步一步怎么

奋斗过来的,他章恒是感同身受的。他热爱这一切,甚至爱到有些“盲目”的地步。

他告诉各车间的领导,不要组织工人欢送,不要让他难受。快走到厂门口时,果然

没见什么大场面,他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但又有一些失落。再往前走了几步,只见

厂大门旁有几个人影幢幢。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每个车间派了一个老工人代表在这

儿等着他。夏秋之交的A省是个多雨的季节。雨悄悄地下着,尤其是在黎明前,还伴

随着零零星星的雷鸣。老工人都围了上来,都是工段里一些不善言谈的骨干分子。

“走了?”‘“走了。”“走了好。”“有什么好的?”

“再待一会儿吧。”“雨大了。”“那就走吧。”他们默默地送他到工厂大门

口那条黄色的界线前。按规定,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到此线前,就得下车。大伙儿习

惯地称它为“厂界”。

“再站一会儿吧。”有一位老工人突然提议。当时一条腿已经迈出这条黄线了

的章恒猛一下没听明白:再站一会儿?干吗?

站规L?他疑惑地抬起头来打量着那几位工人代表。只见他们一字排开都站在那

条黄线里边,极恳切地、极眷恋地望着他。

他忽然间明白了,这些老工人是要他在这条黄线上再多站一会儿。他的心一下

酸涩涩的,忙收回自己的脚,眼泪居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位老工人掏出一瓶酒,

不好意思地走到章恒面前,说道:“不是好酒。”从来不喝酒的章恒居然接过酒瓶

二话没说,咬开瓶盖,咕略咕略一口气差不多喝了有五六两。后来自己是怎么回的

家,再也想不起来了……

是的,人民,对于章恒来说,绝对地百分之一百地不是政治学和社会学意义上

的一个虚泛概念,更不是理论上的一个幌子,对于他,这两个字眼绝对是一江春水,

日月星辰,是心跳的震颤,血肉的呼喊,是一个魂牵梦亲无法解脱的终生情结……

直到现在,他到大学校园和一些优秀的青年知识分子座谈,听他们慷慨激昂地谈科

技、谈改革、谈自身价值、谈世界发展趋势、谈民主自由,以至于谈到祖国,却始

终谈不到“人民”这两个字,他心里总有一些隐忧。他总会怀疑地问自己:难道……

我真的老了……思想停滞了?过时了?

第009章



三辆奥迪车由机场直接去了省委大院。飞机起飞前,章恒就打回电话说:“我

想见一见我们的同志,跟他们吹吹风。”

顾友才问:“您要见哪些同志,我去替您张罗。”章恒便让秘书立即把事先准

备好的一份名单传真给了顾友才。这时候,这些同志已经在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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