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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跻云楼-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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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杨国忠前在剑南,范维宝不时地参见。杨国忠嘉其才干敏捷,回京保补原职。三、五年间,就升到礼部左堂,与商琏、齐岱相交甚密。范维宝感柳毅大恩,两下题媒,把商琏之女许配了柳萼,齐岱之女许配了柳华。

是年正当会试,柳萼兄弟进场应试已毕。及张榜以后,柳华中了榜首,柳萼中了状元。那一日,大开曲江,主宴官却是卢杞。长安城内有诗一首,其诗云:

红绫赐罢谢君恩,一榜春元簇色新。

争羡柳家美男子,笑胜把盏蓝面人。

卢杞闻说此诗,疑系柳郎所作,甚为心衔。

后柳萼兄弟登朝面君,肃宗一见甚喜。赐酒簪花,游街三日。复来谢恩,肃宗问道:“卿等如此妙龄,可曾娶过亲否?”柳萼奏道:“臣等俱系聘定,还未过门。”肃宗道:“金榜题名,自应洞房花烛。着护部官赍黄金千两,驰驿回岭南完婚。”柳萼兄弟具疏奏道:

臣兄弟二人岳丈,俱系内宦:一是尚书省商琏,一是国子监祭酒齐岱。家眷现在京中,无烦驰驿归娶,谨为奏明。

肃宗看罢此疏,即着内侍捧旨而出,那旨上道:

择吉九月十二日过门,着礼部侍郎范维宝主婚。一切应用物品,工部着办事官如数供给。

及至到得过门之日,满街灯彩,数层鼓吹,车马仆从,填塞道路。柳家两位公子,奉旨把两个新人娶进门来。是日合朝官员,齐来贺喜。到得三朝,柳萼兄弟入朝谢恩。肃宗道:“卿等功名已就,家室已完。但忠孝并重,欲为忠臣,先为孝子。准卿等寄假年半,率领新妇,往岭南省亲。限满后,再回京就班。”柳萼兄弟二人谢恩而出。

转瞬之间,三朝、六日、双九、对月俱经过去,兄弟两个又启本奏明,雇了车轿,领着两位新娘一路往岭南而来,好不风光!这正是:

一枝杏花红十里,两元归去马如飞。

话说柳萼兄弟走了两月有余,已到他父亲衙门。两个公子领两位新娘,进了内宅,参拜了柳毅。又请婆婆行礼,柳毅着人辞道:“两位太太俱回娘家去了,异日婆媳再相见罢!”两新人听说,甚为愕然。各人问其丈夫,亦不直告其母之去向。次日,各处官员抬酒牵羊,贺喜者不离其门,热闹了半月有余。

一日,柳毅正在中堂宴客。忽有京报投进,展开一看,乃是圣上拟于十月初二日起銮,亲往沙漠场打猎。日夕客散,柳毅向两公子道:“圣上西狩沙漠,我断不能安于无事。你二位母亲俱各回家,使我如失两手。倘有疑难大事,却仗赖何人?”说着,不觉泣下。两公子道:“父亲不必过忧,吾母系有仙体,如遇紧急关头,断无不来相助之理。”

到了次日,只见报事官禀道:“圣旨已到,大人速出去接旨!”柳毅出城,走不数里,已经接着。拜毕,捧旨官当下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王御宇,虽矢游畋之戒;纬后经邦,不废讲武之文。兹当秋尽,理应合围。拟于十月初二日驾銮亲率嫔妃、诸王,西猎沙漠。着岭南节度柳毅,代朕前驱。署内一切事务,暂着柳萼照管。闻旨即统部下人马,直投沙漠候驾,无烦进京请命。钦此。

柳毅接过旨意,把节度应管的事务,悉交给柳萼。率部下人马,直投沙漠场去。

却说沙漠场有座城池,名曰瓜州。城内有行宫一处,乃唐王西狩、往来驻跸之所。柳毅统兵到此,就在城外扎下营盘,专候驾到。

肃宗将起銮时,张皇后奏道:“陛下以万乘之尊,临荒漠之地,倘有不测,后悔何及!还乞圣裁!”肃宗不听。陆贽奏道:“陛下驾幸瓜州,须有防备。柳毅屯兵西域,一路犹多险塞。须着郭子仪、鱼朝恩保驾前去,方可无虞!”肃宗道:“郭子仪年已衰老,不堪随朕远行,鱼朝恩尚须看守宫掖。西狩一事,朕只视若寻常,卿等不必代为过虑!”遂着大同总镇潘振武、西安总兵滕克敌两人护驾,率领嫔妃、诸王起銮,向西域而来,这且莫题。

却说肃宗朝内有个管事的太监,叫做崔宠。其先人崔天柱,原系韩国夫人的家奴。恃其主势,最有威权。那一年正月十五,韩国夫人出来看灯,与洛阳公主争道。崔天柱打死洛阳公主的家人,并公主的乘舆亦为掀翻。次日,公主入朝奏知明皇,明皇并不追究。时肃宗为太子,心下不愤。晚间看灯,灯火之下遇见崔天柱,着人立时打死。后来其子崔宠净身入宫,做了太监。肃宗却甚喜他,但崔宠怀有为父报仇之意,却不敢轻易启齿。

肃宗有个贵妃,姓王,先是为韩国夫人的养女。马嵬变后韩国夫人失宠,暗被肃宗着人致死。王氏无所依靠,选入宫中,为肃宗的昭仪。屡蒙宠幸,升为贵妃。王妃也常想着替韩国夫人洗冤,因与崔宠内钩外连,结为党援。一切宦官、宫妾,俱被买透,无一人不乐为所使。时时刻刻觊觎着肃宗,苦于无衅可乘。崔宠闻肃宗西狩旨下,就讨了个大差,往瓜州监管修理行宫。肃宗准奏。

崔宠到了瓜州,监修行宫。把行宫周遭群廊下掘成地窖,填上干柴,柴内埋上火药。正殿、卧室内地里穿成大孔,孔中伏上地雷。地雷的引线,却与地窖内干柴相属。点着干柴,火药突起,地窖尽塌,地雷齐出,宫殿悉焚,肃宗如何还能逃出火去。布置完备,住有两日,肃宗驾到,进入行宫。柳毅奏道:“瓜州城内,只一行宫,并无居民。其势孤危,臣请统兵入城,以保圣驾。”肃宗道:“卿兵势众多,城中难容。暂与潘振武等屯兵城外,明日出猎,再为合营。”柳毅承旨而出。

却说崔宠通知王妃,叫他用酒把肃宗并一切妃子俱各灌醉,以便行事。又着心腹人守定四门不许轻易开放。王妃得了崔宠的信,晚间在太元殿内委曲侍奉肃宗,把盏劝饮。又令许多妃子在宴前歌舞,一概俱为赏酒,歌道:

吾皇御宇治道昌,普天率土乐平康。驾幸沙漠威名彰,睹龙光,奉觞祝寿庆无疆。右调《忆王孙》

肃宗一时兴发,遂御制律诗一首,诗曰:

大宝身登受共球,翠华驻处竟冕旒。

夏王洛表事堪载,周王东都迹应留。

鹿逐秦郊徒吊叹,吴官夜宴殊风流。

但祈车辇遍天下,那怕强藩进胶舟!

诗已咏完,就吃了个酩酊大醉。一切妃子,俱被王妃灌酒,吃得不能动弹。到得夜已深时,宫中上下俱各睡去,王妃密送一信给崔宠,叫他好动手。

崔宠得信,就着人把地窖内干柴用火点起。一时火药俱发,地窖悉被是线所引,地雷齐响,宫殿俱着。你说这场火好不吓人:

初非祝融肆虐,胡为气燎中原?未闻回禄降灾,竟尔势炎山岗。视阿房之告焚,虽未息经三月;较廊庙之被烧,已属煽及。一朝焰焰,不可扑灭,烈烈谁敢向前!

肃宗惊醒,起来看时,一片火光,无处躲闪。急向外走,宫门早被崔宠紧紧把住。转回入内,正殿已塌,两廊尽倒。突向王妃道:“卿有何方,使朕出去?”王妃道:“此系天灾。婢子亦无可如何!”说话终间,宫人已烧煞大半,王妃亦不知躲到何处去了。随驾诸王,闻说有火,也只在宫门以外往来探望,并无一个能进来相救。

肃宗正在危迫,忽见有一员女将,戎装俱是虎皮做成,率领健卒四人,冒火而来。把肃宗用手架起,腾空直上,越城而出,送到柳毅营前。

却说柳毅闻宫中有变,同滕克敌、潘振武正要进城救驾。城门屡叫不开,回来见肃宗驾到,方才放心。虓儿复转进城,到了宫内,把崔宠、王妃着人紧紧绑定。凡系崔宠的羽翼,个个尽情杀死。着人开了城门,随驾诸王,一拥而出。随后虓儿把王妃、崔宠押解出城,来到肃宗驾下。肃宗问道:“卿系何人?朕得幸蒙相救。”虓儿奏道:“妾乃柳毅之妻寅氏。”此时柳毅正要向前说话,虓儿先拒道:“今日王家多难,救驾不暇,家中私事那应提起!”言终莫知所往。

肃宗遂当下罢了打猎之命,同柳毅急急班师回京。把王妃立时缢死,崔宠夷其九族,把柳毅封为上等公,调转河西节度。

不知后来若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龙甲军破敌巴里坤

话说柳毅自沙漠救驾而回,满朝文武,莫不钦仰,王恃为股肱。四境安戢,咸谓永无外患。

不料庚子年三月十五日,正是肃宗的五十圣寿。满朝文武百官,庆贺已毕,赐宴赋诗,直至日夕,方才退班。到了次日早朝,太史星官出班奏道:“臣夜观天文,见贼星侵犯帝座,主有寇警。启吾皇,务作准备。”肃宗向群臣道:“回纥、吐蕃,是我朝两家外患。回纥新收,岂敢再犯中原!吐蕃去岁和就,宁肯背弃前好?太史所奏,不知应在何方?”柳毅奏道:“子仪尚在回纥,固属无忧。吐蕃反复无常,犯边却未可定。臣先差一能员,领兵迎去,以探敌人虚实,好再作准备。”卢杞辨道:“天道渺冥难测,不应轻动兵马,耗费粮饷。”柳毅道:“兵贵先发,寇至方思应敌,胜敌难矣!”肃宗道:“柳卿所言,甚是。”卢杞与柳毅从此有隙,这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话说柳毅转回河西,边吏报道:“吐蕃国王统领倾国人马,来与归化城相近。”柳毅闻报,就差太原总兵骆能贤,统兵五千人马,一直迎去。走有三十多程,已与吐蕃兵对垒。营盘方才扎定,那吐蕃兵乘其无备,一鼓而进,把骆能贤围在核心。杀了一天一夜,五千人马俱被折损。骆能贤独力难支,被吐蕃擒住,上了囚车,带到营内。并程而进,数十日间来,与长安相距只剩千有余里。

飞牒报来,肃宗正要发兵前去,与他对敌。那吐蕃国王鄂思勒却把兵屯住,修了一道本章,并败将骆能贤差人解送京来。将表呈于圣上,肃宗看其表云:

外服者中国之屏翰,天朝者四夷之统领。然必亲觐天颜,方可克状声势。臣今者,本来朝见天子,并非扰乱边疆。不料骆能贤妄肆杀戮,致负皇恩。被臣拿获,解送阙下。伏乞御驾亲临,共敦夙愿。如或以上视下,慢举玉趾,指日兵到长安,恐已噬脐无及。在此候旨,伏乞圣裁。

肃宗览罢表章,不觉大惊。卢杞奏道:“柳毅用人不当,致有此辱。理应贬其公爵,往使应敌。倘不胜任,提京治罪。”本上,肃宗批准。

柳毅兵犹未发,尚书省黄国桢奏道:“吐蕃雄兵百万,战将千员,与之交锋,定为所败。不如先去讲和,若不肯持,再交兵未晚。”肃宗准奏,遂差少监马思齐奉旨前赴敌营。入帐参拜已毕,说道:“大唐天子闻大王统兵前来,特差微臣前来犒师。还求大王体念夙好,退兵三舍,情愿送黄金百镒、锦缎万疋、牛羊骡马各三千头,以为大王还国之资。异日还,别有见赐,未知大王尊意若何?”鄂思勒答道:“孤家原为谢恩而来,并无他意。因骆能贤妄肆戮杀,故致兵临近地。但望圣上屈驾郊原,使得一觐龙光,吾即引兵而退。一应财物,俱不敢领。”马思齐回奏肃宗,肃宗大为添忧。

卫尉班良奏道:“吐蕃兵势太强,只可诱之使去,不可激之使前,再割地请盟,暂令回国。陛下虽或食言,亦无不可。”肃宗准奏,又差行人司颜光耀前去,说:“唐天子愿将河套以南割地六百里,以为大王属邑。暂求退兵回国,同归和好。”鄂思勒执意不肯。颜光耀回奏,道“吐蕃主志在圣驾亲临,纵割地千里,亦不肯退去。”肃宗闻奏大怒,说道:“吐蕃视朕太弱,若不与他决一死战,何以镇服四夷?”遂择日兴师,以柳毅为元帅,左司马赵铎、右司马梁彦为两队,兵部正堂牛维高为监军。统领三十万人马,往北进发。肃宗驾率三千羽林军,追踪其后。

却说鄂思勒闻唐王亲征,却按兵不动。候官兵来与相近,把百万健卒分为四队:两队应敌,两队守寨。差人来下战书,肃宗批道:“约于本月初二日交兵。”及至到了那日,柳毅当先,肃宗在后,与吐蕃兵交战。战不一合,鄂思勒便佯败而走。官兵极力追去,那两队人马早拔寨向前来。如是者连败了十数多阵,官兵追赶了两千余里。不知不觉,已到巴里坤前。唐兵扎下营盘,人皆卸甲,马俱解辔。肃宗杀牛宰羊,犒劳军士,人皆口称“万岁”。到得晚间,众兵丁皆入帐安寝,以养锐气。

却说鄂思勒吩咐众首领道:“唐兵连胜多阵,其气必骄,不作准备。今夜谁能劫破唐营,回来定有重赏。”军中有一员女将,叫做耶律夫人,生来甚是骁勇,又且谙练军务,应声奏道:“小将愿劫唐营,上报主恩。”鄂思勒大喜,就拨了三千人马,叫他去劫唐寨。约定以击鼓为号,大军随后杀去,安排已定。

是夜天色黑暗,耶律夫人统领三千人马,来到唐营跟前,并无一人知觉,一直闯入营内。唐兵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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