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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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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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的天气,黯然失色,楼阁冷落,管弦匿声。南京本来就风景绝佳,况兼明太祖在此开国建都,因之人才辈出,文风称盛。成祖国燕京居中原形胜之地,故迁都于北京,金陵时称南京,号为留都,置六部尚书官于此。由于承平日久,人们不免耽于逸乐起来,更有太祖时在金陵贡院秦淮河畔设有官妓一所,名为大院,将元末被掠来的年轻美女充入其中,供官僚士人作酒宴中的陪侍。相传明太祖曾为大院制御联一幅,上联是:“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下联是:“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与大明政权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国势相比,国都金陵却呈现出了一派畸形的繁荣,特别是秦淮河两岸,暮春时节,柔柳如丝,杂花生树,河上画肪如织,橹揖咿呀。竹帘纱幢,朱栏绮疏,鬓影婆娑,管弦齐奏,一派升平景象。这十里秦淮,历史上就是著名的风流渊薮,古人所说的六朝金粉,几乎全集中在这一带。两岸的沿河人家,柿次鳞比,门卷珠帘,都是所谓河房——即妓院或称旧院,亦即明太祖时的大院。河油画妨,豪生哀丝,呈现一派玉软温香的旖旎风光。每当西山衔日,每每人约黄昏后,两岸河房灯光通明,与天上的明月、繁星一齐映在鳞光闪闪的河边上,现出一道道五彩的涟漪。晚风里,夹杂着脂香粉香酒肉香,活脱脱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久居塞外的豫亲王多锋深为金陵的美景所陶醉,但见满城的银楼缎号,茶号酒馆、书店画铺以及沿河红墙碧瓦的河房,里面红男绿女,笑语喧哗,不由得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钱牧斋,本王听说这江南女子个个妖冶,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闻扬州女子以文雅、缠足而着称,苏州女子则以发式精美和一口吴依软语而闻名,那么这金陵女子又有什么特征呢?钱尚书和龚尚书身在温柔之乡,想来感受最深了。”

一席话说得钱谦益和龚鼎孳面红耳赤,不敢正视多铎。这钱牧斋,名谦益,字受之,本万历三十八年廷试第三名及第,即世俗艳称的探花,后被土流推为“广大风流教主”,主盟东南文坛数十年之久的东林党魁,被阉党指为“天巧星浪子”。他家住常熟,只与爱妾柳如是住在金陵的隐园里。这柳如是原为“金陵八艳”之一,本姓杨,从小读书识字,唱歌学戏,早已才色名闻吴越,“分题步韵,顷刻立就。使事谐对,老宿不如,”后取唐人许尧佐《柳氏传》章台柳的故事,利用杨柳在文辞上的通用,易杨姓为柳,字如是了。

而龚尚书龚芝麓,名叫鼎孳,原是江淮合肥人士。他有两位夫人,第一位童夫人因为受过明朝的诰封,便将清朝的诰封让给了第二位夫人顾媚。这顾氏也为秦淮佳丽,与柳如是同为姐妹,生得庄妍淡雅,还画得一笔好兰花,署款自称横波夫人。

龚鼎孳和钱谦益同朝为官,颇负盛名,除了评议朝政纵论时事而外,常常流连在秦淮河畔的河房里,与众多的旧院歌妓素有来往,一来二去,便各自与秦淮名妓柳如是和顾横波结下了百年之好。不曾想大清的豫王多铎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非要他二人谈什么感受!

“豫王爷,据卑职看来,这秦淮两岸的女子身份又有不同。河南是属于南曲儿的,姑娘们除了请歌侑酒,陪侍筵宴而外,尚能保持玉洁冰清之气节。倘有了如意的郎君,才肯以身相许,并要举行一种仪式以向众人说明是名花有主了。而河北一带的妓院叫北曲,又名朱市,未免显得乌烟瘴气了些。”

“那依你看,这南曲里可还有妙龄的色才双馨的歌妓了?”多铎的眼珠子里眨着光,声音里透着迫切之情。

“这个……”钱谦益顿了顿,捋着颌下的一撮精心修饰的短胡子。他已快六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当,脸上红润,只是胡须有些花白了。

“要说这金陵时下最著名的,莫过是金陵人艳了。可她们,她们都已是名花有主了,豫王爷来迟了一步。”

“那,你说说看,这金陵八艳都是谁,也许我多铎还有机会?”

“士大夫们在生活上追求浪漫,又过着一掷千金的生活,所以很多人征歌逐妓,迷恋声色。就连我俩人也不例外,不过,他们评判的标准也不一定恰当。”钱谦益干咳了几声,看着龚鼎孳。

龚鼎孳知道钱谦益在促催自己给他解围,于是陪着笑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卑职可以理解王爷的急迫心清,英雄爱美人,自古如此嘛,更何况王爷正值年少,风华正茂,功高爵显,真不知哪一位女子能有这个福气呢。”

“若是普通的女子便也罢了,不瞒你二位,无论是那蒙古女子,还是朝鲜女子,是温文尔雅的,还是粗俗不堪的,只要我一时兴起……现在,本王想玩一些高雅的了。你们不见范文程那老头儿也弄了个雏儿?还有那吴三桂,竟把色艺俱佳的陈圆圆据为己有!你们也看见了,我多铎年方三十出头,我兄弟多尔衮如今是大清国的摄政王,这天底下,谁人能与我相比?为什么我就不能弄个秦淮名妓来享受一番呢?”

“是,是,王爷所言极是。且让咱们仔细想想,怎么着也得让王爷弄一个称心如意的呀!”钱谦益陪着笑脸,掰起了手指头:“时人誉为金陵八艳的有贱内柳如是,龚大人的爱妾顾横波,马湘兰、陈圆圆、寇白门、卞玉京、李香君和董小宛。八人当中,马湘兰在前,年纪最大,早已不在金陵了,而小宛最稚,今年才一十五岁。”

“这么说,这董小宛她还是个雏儿?”多铎连忙问道。

龚鼎孳趁多铎不注意连连朝钱谦益使眼色。原来,董小宛虽说初出道不久,却很得柳如是和顾横波这些“大姐大”的照顾,加上她人又聪明伶俐,姐妹之间情同手足,很是投缘。现在,钱谦益只顾如数家珍似地说着这“八艳”,岂不是要把董小宛往多锋那里推吗?小宛虽然年少,但却生性倔强,孤高自傲,对许多狎邪子弟和卑鄙龌龊的达官贵人总是冷眼相待,万分厌恶,这一点龚、钱二人都清楚。现在看来,这大清的豫王爷似乎也不是个善良之辈,怎么能让董小宛受到这种人的凌辱呢?

钱谦益也发觉自己只顾了讨好豫亲王而犯了一个错误,这下子又给多铎问住了,该怎么回答呢?

“王爷,这董小宛虽说也被列入了八艳之中,可据卑职看,这小女子并无什么长处,况且身子单薄瘦弱并无诱人之处……”

“嗯?莫非,你还想纳妾不成?你已经占了一个,还要霸道吗?哼哼,董小宛,本王现在就要会一会她!你二人立即陪本王前往秦淮河的南面,那董小宛住在什么地方?”

钱谦益心里后悔得要命,这事若爱妾柳如是知道了不会与他罢休的!“回——王爷,董……小宛住在钓鱼巷。”

多铎眉开眼笑,立即让随侍太监帮他脱去了战袍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外套一件宝蓝色的闪光缎子马夹,戴一顶嵌着蓝宝石的狐皮帽,果然是一表人才。其实知道多锋的人都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王爷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只!

钱谦益自知闯了祸,惴惴不安。龚鼎孳也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唉,如今已是山河破碎,自己都做了贰臣,还能顾上别人吗?这世上出污泥而不染的恐怕寥寥无几,更何况一个柔弱的女子?随它去吧。

正在这时,一名卫兵进来叽哩咕噜朝多铎说了几步满语,多铎闻听双眼放光,忙走到后院,过了半晌才命人传话过来,让钱龚二人先行回府,去游秦淮河一事以后再说。

钱谦益这才如释重负。俩人一前一后出了豫王府,四目相对,神色黯然。钱谦益重重地叹着气:“我们此举保全了金陵百姓免受像扬州城的暴行,可又有谁人能体谅我等的苦心呢?国破山河在,南明的唐王、鲁王还在号召着天下,而我们却变节成了贰臣。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哪。还有,贱内柳如是也不体谅我,你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龚鼎孳安慰道:“木已成舟,后悔也没有用了。你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为百姓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唉,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走走,咱们去忻城伯赵之龙那里吃酒解闷去。这馊主意是他出的,咱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了。”

两位花甲老人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朝闹市驶去。

豫王多铎为何临时改变了主意?原来,他手下的将土侍卫们素来知道主子贪恋女色,一到南京,便四处掳掠美妇献给豫王。虽经战乱,但这些江南女子却仍出落得细腻柔媚,风情万种。经过一番梳洗打扮之后,四五十名美妇粉白黛绿地站到了多择的眼前,喜得多铎摸摸这个的脸儿,捏捏那个的手儿,满眼的绝色佳人令他眼花缭乱,也顾不上去找那个“又小又瘦”的董小宛了。

“咦,你为什么低着头,侧着身子?”多铎伸手抬起了这女子的下颌,只见她眼泪睫晕微赤,如晓花含露一般,多铎心里一荡:这妇人光华腴润,顾盼生姿,不是貌如仙女,便是洛水神妃!我原想花去千金,买他一个秦淮名技像花瓶似地放在府里,可听说那一班美人虽个个墩柳娇花,惊才绝艳,但已是名花有主了,奈何?眼前这妇人姿色绝佳,若她肯依顺了我,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好了,你们全都退下,本王要与这位娘子说话!”

这妇人姓刘名三秀,夫已早殁,一女已嫁,自己为明总兵李成栋所掠,后遇战乱被选到此。多铎得了半老徐娘刘氏竟如宝贝般宠着,人参啦,珠宝首饰啦,衣服绣品啦,山珍海味啦,络绎不绝地赏赐,到后来竟将朝廷给原配福晋的金凤花冠、一品命服也都赏给了刘氏。豫王得此艳福,大清史上又多了桩艳事。

多铎在金陵日日灯红酒绿乐不思蜀。多尔衮在京师也偷香窃玉,与豪格的福晋容儿打得火热。肃亲王豪格已被他封为靖远大将军,奉命去了汉中和四川,与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和平西王吴三桂等统领清军全力对付张献中的大西军。

随着中原的逐步稳定,取得的功绩越来越大,多尔衮也越来越狂妄和傲慢,作为一个有实却无名的天下之“主”他觉得窝火了,凭什么要他每天对着狗屁不通的小皇帝三跪九叩地行大礼?凭什么不允他自由出人紫禁城?如今满朝文武,几乎都是他睿王的亲信和死党,他惟一所缺的便是“皇帝”的名号了!

“启奏摄政王殿下,靖远大将军豪格已经得胜回朝,现在五凤楼外等候召见!”

“豪格这么快就回来了?”多尔衮已经听说了豪格立下了战功,击败了大西军,射死了张献忠并夺据了四川。这本是喜事一桩,但多尔衮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豪格一来,自己与容儿的事情便会暴露,这可如何是好呢?

“宣!”不等多尔衮发话,小皇帝顺治已经大声下旨了:“肃王豪格劳苦功高,朕要重重赏赐于他,宣他立即进宫晋见!”

“慢着!”多尔衮一声断喝。顺治吓得一哆嗦,心想:叔父摄政王今天的声音怎么这么冲?谁又得罪他了?

“冷僧机,本王听说你有事要禀报?”

“嗻!有人密报肃王豪格违抗圣旨,克扣将士粮饷,又冒功领赏,扰乱军心,如此估恶不俊之人,不可复留,罪证确凿,请摄政王爷和皇上明察!”

“一派胡言!我皇兄冒险入川,出生入死,何罪之有?定是有小人陷害,一经查出,严惩不贷!”顺治一拍御案,双眼圆睁,显得怒不可遏。小皇帝看来发威了。也难怪,自他当了傀儡皇帝之后,皇兄豪格就跟着倒霉了,一会儿被贬,一会儿被罚,这会儿又要治他的罪,这不明摆着要煞他小皇帝的威风吗?

“皇上,想不到你也会发火呀。”多尔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福临:“你可知罪证确凿是什么意思?肃王这个人目中无人,太狂妄太自负,本王就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老老实实地做人!来人哪,立即除去肃王豪格的顶戴花翎,削爵幽禁,让他面壁思过!”

“喳!”一等侍卫冷僧机瞟了顺治一眼,高声答应着退出了大殿。

“你——欺人太甚!”顺治忍无可忍,一拂袖子将御案上的一摞公文扫到了地上。十岁的小皇帝已经有了自尊和逆反心理,面对这个飞扬跋扈的叔父摄政王,顺治实在是受不了了。

“既然这朝中大事由叔父摄政王大人说了算,那朕从此就不临朝了。吴良辅,咱们走!”

“慢着,皇上,微臣还有要事要禀报皇上。”郑亲王济尔哈朗上前一步恳求道。

“摄政和硕郑亲王,有事请讲吧。”顺治对唯唯诺诺的济尔哈朗口气倒还和蔼。

“是,是这样。”济尔哈朗看了多尔衮一眼,高声奏道:“现在国家已定,四海升平,这都是依赖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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