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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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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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孝端文皇后和孝庄文皇后都是蒙古族的科尔沁部,更可见科尔沁蒙古与大清关系的密切。于是,爱新觉罗氏的生命中融进了科尔沁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血液,布库里雍顺的子孙与成吉思汗的子孙相融合,吸取了他们的龙性,造就了一代代新的“龙族”,也造就了一代代新的“凤族”,绵延不绝。如今,这支龙凤交鸣之曲又要为大清的少年天子顺治帝而奏响了。

福临听从了母后的教诲,虽然他已经亲政,能够在金鸾殿里运筹大业,但对自己的婚姻之事却无能为力,尤其是在选择册封皇后的问题上他丝毫没有自主权。满蒙联姻是清朝的一项既定国策,尤其是在清初立国未稳的时候,满蒙之间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权衡利弊,福临不得不同意立他的表妹——博尔济吉特氏慧敏为皇后。于是,由多尔衮酿制的这杯爱情苦酒,被万般无奈的少年天子喝了下去。

打从春天开始,宫里就格外的忙碌起来。皇帝大婚典礼需要备办各种物品,其种类之多、数量之大、动用人员之众,都是难以用文字来表达的。尽管当时的国库如洗,财政匮乏,但这毕竟是大清入关后第一位皇帝的大婚,所以置办得相当隆重豪华。

夕阳西下,宣武门内的一座崭新的天主教堂沐浴在金色的晚霞里,那浅金色的圆形屋顶傲然耸立,在周围低矮的民房中犹如鹤立鸡群,格外引人注目,与巍峨的宣武门南北对峙,中西建筑风格的迥然不同,掩映成趣,令过往行人驻足观望,赞叹不已。但人们尤为不解的是,教堂正中最高的圆顶上,那闪闪发光的巨大十字架意味着什么,那些个金发碧眼的长毛整日身穿长袍,不苟言笑,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他们为什么要远渡重洋来到这里?

“当!当!当!”教堂里传出了浑厚而悠扬的钟声,接着响起了管风琴那优美的旋律,神甫们吟唱着颂歌:

远在天地形成之前,

混沌初开神恩彰显,

圣文创造日月星辰,

天上三光普照人间。

这时从城内奔出一队兵马,人唤马嘶,御道官骁骑校尉手持长鞭“啪!啪!啪!”静鞭山响,这是静街,皇上出城了。过往行人躲避不及,纷纷后退跪下,两眼看地一动不动。两旁的住户也纷纷关闭了门窗。这时候谁胆敢开窗窥视,定会被巡街的捕快问罪下狱。毫不留情!

少年天子没坐御辇,骑着雪莲似的白马驹,两旁的侍卫们个个身穿黄马褂,剑戟横空,十分整肃。后面是红衣銮仪校执掌着的各色伞、扇、幡、麾、节,锦旗辉映,铺天盖地,蔚为壮观。

其实少年天子并不是想出巡,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天主教堂里的汤若望是如何生活的。

“启禀万岁,眼前就是汤若望汤大人住的教堂。”

“下马!朕亲自去教堂里看看,你们不得鲁莽滋事,全都在外面候着!”

福临轻轻一跃下了马,将疆绳往兀里虎手里一扔,径自朝教堂里走。

“皇上且慢,容卑职先去里里外外巡查一遍!”内大臣索尼、鳌拜等慌忙上前劝阻。

“不是说让你们在外面候着吗?何必弄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的呢?全都退下!”

教堂里颂歌还在唱着,神坛上只有汤若望等几名神甫在唱,信徒们见天色已晚早已各自回家了。

“这汤若望胆子也够大的啊,已经知道万岁爷驾到,还站着不动唱什么怪歌,该死!”李柱国忿忿不平。

“嘘!让他们唱完吧,这是他们每日必做的功课。他们是上帝的使者,每天早晚都得向上帝汇报,否则,上帝会发怒的。”福临立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颂歌。听他的口气,看来平日里他与汤若望已经多有接触,否则不会开口闭口上帝长上帝短的。

“………圣子耶稣造成肉身,

成全救赎妙爱深恩,

世界明光驱散黑暗,

跟随他行,生命丰盛……”

汤若望拖着长音唱完了最后一个字,然后又默默地将手放在胸前的十字架上进行祈祷。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小太监李柱国急得直跺脚。

“微臣不知皇上驾到,未及恭候,请皇上恕罪!”

“汤玛法,你果真虔诚。怎么,朕站了好一会儿了,不请朕坐下吗?”

“噢,对,对!陛下请坐!”

“万岁爷,您刚刚喊汤老头什么来着?奴才的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楚。”

“小柱子,你也学会了在朕面前装聋作哑呀?朕刚刚喊他为玛法,听清楚了吧?”

“这个——”李柱国的嘴巴大张着:“那怎么可以?您是堂堂天子,怎么可以喊汤老头是爷爷呢?还有,这汤老头也真够可以的,您这么喊他,他倒敢点头答应。嘿,奴才真想看看这长毛的心里有几个胆!”

福临看着李柱国那愤愤不平的样子感到好笑,轻轻地踢了他—脚:“别乱咋呼。朕就爱这么喊他,你管得着吗?你看他一脸花白的胡子,慈眉善目的,多像玛法呀。再说了,太后都自认是他的义女了,做儿臣的还不得尊他一声玛法?”

“原来是这样!奴才也没什么说的了。”李柱国挠着后胸勺咧嘴一笑,露出了左胸颊上的一个小酒窝。

“皇上,您看,这居室太小太简陋了,您可坐在哪儿呢?”

汤若望搓着手有些为难地看着福临。这里是教堂后室。汤若望一人住了三小间,正中是饭厅兼会客厅,一张八仙桌子擦得闪闪发亮,两只雕花的太师椅也是一尘不染,墙旮旯里摆着脸盆架子和一只痰盂。冲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中堂,字体说不上酣畅淋漓,倒也显得遒劲有力。

“数百年功德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传教。”

“哈哈,想不到汤玛法还有这么一手,佩服,佩服!”福临由衷地称赞着。要知道这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这个外国老头儿不仅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对儒家、佛学乃至书法都有所了解,实在是不容易呀。

“惭愧,惭愧。”汤若望嘿嘿笑着,朝福临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老夫也是初学涂鸦,措辞书法均很不工整,不堪人大雅之目,谁知竟让皇上您给看见了,实在是惭愧得很哪!”

“汤玛法,你又何必过于自谦呢?其实朕才是徒负虚名呢。名为中国的皇帝,临朝时却连汉文都读不通,更不用说笔墨书法了。唉,朕这皇帝做得窝囊呀,若是传到你们西洋,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皇上不必如此。中国有句话,来日方长嘛。皇上正值青春年少,只要肯用心学习,勤于思考,他日定会令世人刮目相看!唐代的韩退之是怎么说来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行………”汤苦望揪着胡子想不起来了。

“行成于思毁于随,”福临微微一笑,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这话!依老夫看,皇上他日定可大有作为!”汤若望碧蓝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像一对蓝宝石似的。

福临嘻嘻一笑:“汤玛法,就冲您这句,咱们君臣好好叙叙!来人哪,将东西都摆上!”

门外的几名太监应声而人,七手八脚地忙活开了:一对青花高脚的细瓷花瓶,摆在了茶几上,里面是刚采摘下的鲜花;四个擦得雪亮的高脚银盘,摆放着干湿果子放在了桌子上;两只椅子铺上了大红锻子平金绣花的椅披,地上还铺了一块鲜艳的大花地毯。小太监李柱国手脚利落地拨亮了烛台上的红烛。

“这是………”汤若望惊喜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喃喃地说着:“太漂亮了,简直,简直像个新房似的。”

“是呀,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新娘子了,汤玛法,如果您愿意,朕这就让你们人洞房!您看看这两位姑娘,您还满意吗?”

福临一闪身,从门外走进来两个穿红戴绿的年轻姑娘,均是欺桃赛杏的脸庞,笑燕羞莺的模样。

汤若望原本白皙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通红,急得他摇头摆首张口结舌:“这个,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告诉你吧,”福临将汤若望拉到了一边,悄声说道:“这是后宫里刚送进宫的宫女,本来是专门服侍朕的,朕忍痛割爱选了两个给你,你不至于看不上她们吧?”

“NO,NO,”汤若望心里一急,连中国话说得也不流利了:“我,是传教士,跟,跟你们中国的和尚,对,就是和尚,OK?”

“和尚?”福临一时糊涂了。

“皇上,这汤老头说,他是和尚,不可以成亲的。”李柱国忍住笑贴在福临耳边悄声说道。

“什么和尚?这不是教堂吗?哪里有庙,有菩萨?”福临噔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汤若望。

“陛下,喏,我的佛在我心里,就是上帝,想念上帝的时候,我就把手按在这个上面,”汤若望将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取下来,递到福临的眼前比划着:“这面圣牌,是耶稣受难的标志,他为了拯救人类的苦难而献身了,而我们这些传教士则是为了完成他未竟的事业,我们的心里只有上帝,只有爱!”

“噢!看来这玩意儿还很有魔力呢,怪不得皇额娘也戴了一个,汤玛法,就把这个给朕吧。”

“好,好。可是她们两个——”汤若望嘴角一努。

福临笑了:“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宫女如释重负,眉开眼笑,声音格外的甜:“谢陛下思宠,妾身感激不尽!”说罢俩人扭着细腰风摆杨柳似地出去了。

“唉,汤玛法,朕对你是一片好心,可惜喽!”说了半天话,福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晤,这不是很舒服的吗?你也坐呀,对了汤玛法,有什么喝的没有哇?”

“有,有。我这里还留着一些上好的花茶,我这就让人烧壶水来。”

“不,朕听说你这里有甜酒?”

“原来陛下也爱喝葡萄酒?”汤若望笑了,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差役用竹篮送了一瓶冒着水气的葡萄酒瓶。汤若望双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对高脚玻璃酒杯。

福临饶有兴趣地看着汤若望做着这一切。这地方他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却觉得很自在随意,就像是在家里与亲近的人谈心品茗唠家常,这种气氛太令少年天子神往了。

“慢着,万岁爷!”当福临端着那琥珀色美酒想要一饮而尽的时候,太监李柱国急了。谁知道那个差役会不会在酒里做手脚呀,皇上怎么能这么大意呢?可当着汤若望的面,李柱国不好直说,毕竟这外国佬也是朝里的大官儿。于是李柱国笑嘻嘻地说道:“奴才,奴才口渴得要命,万岁爷能否把您手中的这杯酒赏给奴才喝,万岁爷,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您就发发慈悲吧。”

看着李柱国那挤眉弄眼的样子,福临心里明白了,嘴里却不买帐:“朕几时又成了大慈大悲的佛陀了?好个没良心的奴才,阿其那,你没见朕的嘴唇都快干裂了吗?”福临说罢一饮而尽,连声叫好:“爽!汤玛法,再来一杯!”

“不对,不对!陛下,喝葡萄酒应该这样,”汤若望没有注意到太监李柱国在一旁略显焦虑的神色,举着杯子给福临做着示范:“先观其色,看着这暗红而清澈的液体,想着那漫山遍野熟透了的葡萄,心里便会充满对生活,对劳动,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对,就这样,”说着,汤若望又给福临斟了一杯,接着说:“再慢慢地端到鼻子下闻一闻,你立即会被这甘美香醇的味道所陶醉,还没喝,人就快要醉了。然后,再轻轻地呷一口,放在嘴里慢慢地品味一番,最后再咽下去。”

“嗬,你们西洋人对饮食这么讲究哇?我们中国人可没那么多闲暇的时间花在这些方面,像我满族,向来喜欢大鱼大肉,大口喝酒,大口吃饭,每餐必有酒,不醉不算英雄。若人人都这么个喝法,还不把人给憋死?再说,这玩意儿甜甜的带些苦涩,也没有喝高粱酒痛快呀!”福临嘴上虽然不赞同汤若望的说法,可他实际上却在按照汤老头的建议,一看二闻三品,正不紧不慢地喝着呢。

“陛下如果真的爱喝,等秋天果子熟了,老夫亲手酿些酒给您送到宫里去。喏,教堂旁边有块空地,闲来无事我们几个入栽了几株葡萄,嗬,今年挂了满藤的果子,可喜欢人了。”汤若望的脸上禁不住有些得意。

“嗯,说起来,这座教堂得以保存,还多亏了范文程大学士呢。”汤若望两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这事朕后来才听说,其实,关键还是阿玛王有眼光啊,”福临此时又重提已经被他削爵鞭尸的多尔衮,心里不知作何感想?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老一少漫不经心地喝着甜酒,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当李自成的农民军连夜溃逃出北京城之后,汤若望一觉醒来,才发觉满街都是留着辫子举着各色旗帜的“鞑靶人”。正在惊惶之中的汤若望又看到了清兵的告示,为了让清兵人城驻扎,凡居住在条件较优越的北城——即内城里的汉人,必须在三天之内迁走,搬到有沟池隔开的穷地方——南城,北城将留给满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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