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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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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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柳如是的话,董小宛突然变了脸色,嘴唇儿打着颤,纤细的身躯在剧烈地抽动,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哎哟,要破我家小宛的相,好个歹毒的凶胚?缺德呀,什么狗屁爵爷,要断子绝孙哪!”陈氏又气又急,拍着巴掌跺着小脚,恨恨地骂着。

“如是姐姐,您快想个法子救救小宛姐吧!”惜惜听了也是大惊失色,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若是有法子对付朱统锐,还用得着慌慌张张来告诉你们吗?唉,朱统锐这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到,虽然我家老头子已经正面劝阻了他,可他若来个暗箭伤人,下了毒手又赖账,谁又奈何得了他?到头来,吃苦倒霉的还是小宛妹妹呀!”柳如是长吁短叹,看来也是一筹莫展。

董小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那双如翦水般的双瞳变得黯然失神,僵在她惨白的脸上。“我本想,将自己清白的身子留给心上的人,可是冒公子他,他,至今眇无音讯,连他是个高个子还是矮个子都不知道,我的命真苦哇!”眼泪顺着董小宛煞白的面庞悄然落下,成串成串的,不一会儿便打湿了董小宛的衣襟。

柳如是也顾不上安慰董小宛,搓着手来回走动着:“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他吗?干妈,这金陵附近可有什么僻静的去处,不如让小宛先躲一阵子,等这边冒公子来了再看他的意思。”

“那冒公子不过一介书生,能斗得过那个朱爵爷吗?只怕,只怕我这青莲楼也要关门大吉喽。”

“大妈您有所不知,像朱统锐这样的地痞无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复社里耍笔杆子的秀才!前些年这些才子们写了一篇檄文,声讨大奸贼际大钺,当时就把不可一世的阮大钺吓成了缩头乌龟,逃到乡下躲起来了,那一次主笔的秀才之一便是冒辟疆冒公子!”

这么一说,陈氏不再言语了,叹了口气。

“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小宛妹妹,大祸临头,你也不要太紧张,还有我们这些姐妹以及复社里的才子们呢。赶快收拾一下东西,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惜惜闻言默默地打开了衣柜,为董小宛收拾衣物。董小宛不由得悲从心来,她握住柳如是的手,哽咽着:“如是姐,多谢你!我并不留恋秦淮河的什么,但一想到要离开你们这么好的姐妹,心里难过呀。”

“唉,如今是豺狼当道,你我这溷迹风尘的女子也只好随波逐流了。只是你这一走,免不了要颠沛流离的,我随身带了些银子权作盘缠吧。”柳如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了董小宛的手里。

“如是姐!我,我打算避难苏州。只是,只是……”董小宛欲言又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的心,她的肺,她的五脏六腑,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好像全碎了?

柳如是明白了,在这大难当头的危险时刻,董小宛还牵挂着一个人!

“小宛妹妹,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是不是放心不下冒公子?放心,如果冒公子一有消息我便会托人转告你。若是他对你真有诚心,那么他也许会去苏州寻访你的。冒公子人品好,又讲情义,连我们家老头子也非常称赞他,自叹弗如呢。宛妹,打起精神,静候佳音吧!”

这一说正合董小宛的心意,她眼泪叭嗒地直点头,一副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模样,看得柳如是心里一酸,也跟着掉下泪来。

“只要,只要能有像姐姐你和眉姐、香君那样如意可心的归宿,就是受再多的苦,我也情愿!”

“傻妹妹!你的这份痴情会感动上天的,老天不负有心人哪,那冒公子应该能感觉到你对他的呼唤和期盼!”

董小宛带着使女惜惜趁着夜色,带着无限的哀伤和惆怅踏上了一艘小客船,消失在夜色苍茫之中。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太阳被浓厚的雾蔼遮了起来,天色阴沉,秦淮河畔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甚至显得有些冷清。浓雾中大步流星走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觉得这人体态洒脱,气宇轩昂,他就是如皋才子冒辟疆。

要不怎么说好事多磨呢?这董小宛前脚刚离开金陵避难而去,冒公子后脚就出现在秦淮河畔了。这会儿,他正急匆匆地前往钓鱼巷的青莲楼,打算一睹南曲新秀董小宛的芳容呢。

冒辟疆在南京安顿下来之后,便去媚香楼找侯朝宗小聚,李香君一见真是喜出望外,又不好直说,急得她粉面通红,连连给侯朝宗使眼色。

“朝宗,别光顾了与冒公子吃酒呀,你受了方公子之托难道转脸就忘记了吗?”

“噢!看我这记性!”侯朝宗一拍大腿,朝李香君眨着眼睛:“放心,你们姐妹的事我敢不放在心上吗?只是,我与冒兄才刚饮了几杯,我还没来得及切入正题呢。”

李香君放了心,秋波迭盼,甜甜地笑了。

“你们俩在打哑谜吗?好像还跟我有关?”冒辟疆是何等聪明之人,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他心里已经有些犯嘀咕了:“看他二人一说一答,一唱一和的样子,肯定有什么事。”

“这……”侯朝宗两手一摊,瞪了李香君一眼:“我说香扇坠儿,你看你把冒公子惹急了吧。本来我正打算与冒兄多饮几杯,当他酒酣耳热之际再说也不迟呀。”

“人家这不是为小宛着急吗?这些日子她可真的是要望穿秋水啦!”李香君到底是急性子,脱口而出,倒真的把冒辟疆听糊涂了。

“冒公子,你听我说。来,咱们先干了这杯酒。”李香君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横头,举杯相邀。冒辟疆心中疑惑,看了侯朝宗一眼,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便也放了心,一仰脖子干了杯中的酒。

“好,痛快!”李香君也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给冒辟疆斟酒。

“哎,且慢,香君,到底是什么事呀?”这一回冒辟疆可是沉不住气了。

李香君与侯朝宗相视一笑。冒辟疆见他二人神情,又听说“小宛”二字,心中便暗暗凝神。这小宛肯定是“董小宛”无疑了,对这位南曲新秀,冒辟疆也有耳闻,只不知她会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嗨,冒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料已猜出了几分,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李香君又举杯相邀:“香君佩服公子的才华和人品,来,再干一杯!”

“别,先别忙着给我戴高帽子,等会儿说不定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看来你二人早就想好了要捉弄于我。不行,这杯酒我不喝了,趁着脑子清楚还能做出个判断。不然的话,脑子晕乎乎的,你二人让我往秦淮河里跳我也不会犹豫的。”

“嘻嘻!”李香君被冒辟疆的玩笑话逗得乐不可支,忙拿手帕掩住了嘴角:“冒公子,原来你对侯公子和我还时刻提防着呀。告诉你吧,这一回可不是让你跳河,而是让你采花。有一朵鲜嫩的、高雅的人见人爱的出水芙蓉,你采是不采呢?”

“既然是人见人爱,那我岂有不采之理?可是,侯兄他为何不采?”

冒辟疆这话问得妙,李香君一时语塞,只得拿眼睛乜斜着侯朝宗,看他如何回答。

侯朝宗一怔,当即捋着颌下的短须哈哈一笑:“不行呀冒兄。爱花之心人皆有之,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我已经采摘了一朵玫瑰花,带刺的玫瑰花,”侯朝宗夸张地伸着舌头:“没奈何只好整日守着她了。”

“你——胡说八道!”李香君气恼地朝侯朝宗瞪着眼睛,伸手要揪他的耳朵。

“噢?如此说来,合该我冒某有这个艳遇喽?只不知道她——”冒辟疆颇有兴趣地问道。

“她嘛,就是香君的手帕之交董小宛!”

说既已经说开,李香君和侯朝守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董小宛里里外外、从头到脚地夸赞了一番,也顾不上劝冒辟疆饮酒了。什么“绝色佳人”哪、“多才多艺”呀、“举止凝重、谈吐不凡”哪,并原原本本地将方密之拍着胸脯子做媒之事也说了出来。

冒辟疆心中欢喜,却装得不动声色:“我说你二人累不累、渴不渴呀?来来,满上满上,先喝两杯润润嗓子,我正洗耳恭听呢。”

“冒公子,到底怎么样,你得表个态嘛。”李香君有些着急,噘起了樱唇。

“香君,容冒兄考虑考虑嘛,也许——”侯朝宗神秘地一笑:“冒兄还得先回如皋征求夫人的意见哪!”

冒辟疆只是微笑不语,可急坏了李香君,她樱唇一撇:“冒公子,我这小宛妹妹眼光甚高,如若不是像你这样风流倜傥的人物,她是绝不会青眼相待的,小宛生性冷傲,那些粗俗卑鄙的庸人她是不屑一顾的。前两日她又得罪了朱统锐,也不晓得事情怎么样了。”李香君这时并不知道查小宛已经避难离开了南京。

虽然还没有见面,但冒辟疆对小宛的相貌和才华已有了耳闻,更对她的人品有了十分的敬佩。试想,在这“金华烟月之区、金粉苔革之所”能有像董小宛这样玉洁冰清的女子是多么难得呀!

“辟疆无话可说。对密之兄和你二人的雅意只有珍藏在心里了。既是‘盛情难却’,那我明早就亲往钓鱼巷青莲楼一趟。”

李、侯二人闻听不禁满面笑容,李香君更是心花怒放了!她费了半天的口舌总算说动了冒辟疆。明天,只要冒公子一见到董小宛的面,肯定会难舍难分的!李香君有这个把握,因为这两人正与她与侯朝宗一样,原本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

“这下好了,小宛妹妹就快要脱离苦海了。”李香君喃喃地说着,情意绵绵地看着侯朝宗。虽然她与侯朝宗的结合并非脱籍从良,但作为豆蔻年华的她能得到侯司徒公子侯朝宗的爱,李香君已经感到是莫大的幸福了。再说,自从与侯朝宗梳扰之后,金陵城里的那些地痞无赖再也不敢对李香君胡搅蛮缠了。

虽说复社只是以文会友,切磋学问的一个风雅文社,而且它的成员大多是些尚未取得功名或淡泊功名的读书人,但由于近十年来它的不少成员有的通过科举有的则通过各自显赫的家世,也跻身于各地大小衙门之中,在朝廷和地方上暗暗形成了一股很大的势力,所以复社的名气更大了,尤其是在金陵,人们更是对复社里的名人雅士们尊崇有加,有些官宦子弟更是千方百计地慕名欲入,似乎入了复社就如同拿到了官爵一般。至于像方密之、冒辟疆、侯朝宗这几个复社的精英们,在金陵更是鼎鼎大名,口碑甚佳。李香君、董小宛这些出身低贱的歌妓,若能与复社名士结成连理,不就等于在身上罩上了一层保护伞了吗?

侯朝宗趁着李香君倒茶的功夫,贴在冒辟疆的耳边悄悄说道:“人说我与你是一对瑜亮,其实这董小宛与香君也是一对瑜亮呢。她的脾气同香扇坠儿差不多,你说话可得当心,千万不可惹恼了她!”

冷不防侯朝宗的耳朵被李香君揪住了,他呲牙咧嘴地哎哟直叫唤。“哼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说我的坏话!”

冒辟疆笑着一吐舌头:“好厉害呀!”

冒辟疆被侯朝宗和李香君的一番好意所感动,他虽自视甚高,但原本是流连风月之人,不由得对董小宛产生了倾慕之情,早已把当初与陈圆圆交往的种种打击抛在了脑后。

漫天的浓雾还没有散去,远远望去,矗立在钓鱼巷巷头的青莲楼像一只黑黢黢的凶神恶煞,隐约中,几盏纱灯泛出了昏黄的光。冒辟疆顿住了脚,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名噪一时的秦淮名技董小宛住的青莲楼吗?怎地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两扇红漆大门关得紧紧的,楼上没有半点生息。冒辟疆心中疑惑,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了那门檐上的几个大宇“青莲楼”。是了,就是这个地方。他迟疑了片刻,举手打门。

忽然,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个缝,伸出了一个黑脸,粗声粗气地问道:“一大早捣什么乱?快快走开!”

冒辟疆初见这铁塔似的莽汉子,一脸的胡茬,两只铜铃似的眼珠子往外突起,心里便有些吃惊:想不到董小宛这人称倾城绝色的人,身边竟会有这凶神恶煞似的粗人,真是不可思议。如若这样的话,她不是要将来访的客人全都得罪了吗?倘若是碰到那班不讲情理的纨绔子弟,岂不是招惹祸端,引火烧身吗?

冒辟疆心中有些不快,仍旧耐着性子陪着笑脸:“请问,这里可是董小宛姑娘的寓所?小生是如皋冒辟疆,特地慕名前来,烦这位大哥代为通报一声。”

黑脸汉子牛眼一瞪:“找错了地方,这里没有姓董的女子!快快走开,不要在这里报丧似地敲门!”说完便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莫名其妙?有其主必有其仆,哼,看来这董小宛并非善良之辈。罢罢,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冒辟疆平白无故地受了一肚子气,满腔炭火顿时化为灰烬。他站着楞了一会子,转身朝媚香楼走去,他要“感谢”侯朝宗李香君的一番好意!

当脸色铁青的冒辟疆跨进媚香楼时,正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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