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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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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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太不公平了!”福临叫了起来,感到委屈:“这桩婚姻与上一次的一样,是母后操办的,而我与皇后根本没有感情!上一个人虽美貌但却刁蛮,令人望而生厌,而这一个呢,相貌平平近乎木讷,毫无吸引力,唉,对她,我是爱也爱不起来,恨也恨不起来,又怎么可能去像爱自己一样地专心地去爱她呢?汤玛法,我为什么不能去爱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呢?上一次是为了四贞,而这一次,又有一个人儿闯到了我的心里!我,实在无法忘记她,却又难以得到她,万般无奈的相思之苦日夜折磨着我,于是我就四处寻欢作乐,或是借酒消愁,或是纵欲无度……汤玛法,我很痛苦,真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福临将心里所想的话一古脑儿说了出来,垂下了头,他知道这回汤若望又少不了给自己讲一阵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了。

“可怜的人,阿门!”汤若望叹息着,将福临带到了一幅圣母像前。这是一幅临摹意大利罗马大教堂的圣母像的复本,圣母玛利亚面容慈祥而圣洁,正用一双真诚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中国皇帝。

“圣母玛利亚,请告诉我,难道我注定要被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束缚一辈子吗?我还这么年轻,您就这么忍心抛充我吗?求圣母赐福于我,阿门!”福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中的圣母学着汤若望的样子在胸前划着十字。

汤若望默默无语。面对如此年轻而多情的天子,他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此时此刻,汤若望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天子很可怜,他还没有享受过快乐的人生和爱情,这对他很不公平呵。

“汤玛法,哪一种罪过大些,是吝啬,还是淫乐?”

“淫乐。”汤若望的语气不容置疑。“中国有句古话,‘蛾眉皓齿,伐性之斧’。日消月耗安有不伤圣体之理?人之精力有限,养之则充足,耗之则虚损。皇上乃一国之君,近来少见与贤人君子谈论道德以养身心性命,即便偶一临朝,也是草草完事,精力倦怠为群臣有目共睹。皇上有所不知,皇太后为此食不甘味,特地嘱咐老臣相劝于你。可老臣见皇上也的确有苦衷,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了。唉,千言万语只是那么一句,皇上,你贵为天子,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呀!”

“我有吗?正因为我是天子,一国之君,才一忍再忍,玩偶似的由他人摆怖!只是,我,我不甘心哪!”福临的眼中有泪光闪烁,他喉咙哽咽着:“我好羡慕那河中成双成对的鸳鸯鸟儿!我好羡慕那种男耕女织的普通人的生活!我,为什么要生在帝王家?玛法,我受不了,实在受不了啦!”福临双手抱头很痛苦的样子:“我头痛欲裂!用你们的诗句说,我是一只夜莺,然而他们却不让我去拜访玫瑰园!”

福临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再不发泄,他也许真的会崩溃的。

“皇上,给!”汤若望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红葡萄酒,小心地斟了一满杯递到了福临的手上:“一醉解千愁。皇上,老臣陪你一起喝!”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福临苦笑笑,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福临回到乾清宫,依旧心事重重。午膳是在汤若望的教堂里用的,红葡萄酒还有各色西式糕点,倒也别有风味儿,只是吃来不如中餐那么可口。福临只觉得心里有些腻味,闷得难受。

“万岁爷可要召见哪宫主官娘娘?”吴良辅也吃不透主子的心思,捧着一盘子绿头牌试探着问。

福临蹙着眉头没有吭声,吴良辅稍稍退到一旁,便不敢再言语了。自从去年皇上铸了严禁内监干政的铁牌子以来,吴良辅他们规矩多了,一个个都夹起了尾巴。

福临在十年的时候,违背了满洲旧制设立了十三衙门。帝谕上说十三衙门是满洲近臣与太临兼用,实际上主要是对太临而言的,此后,原先承办皇上衣食住行的内务府也被裁掉,改由十三衙门经管承办。“……宫禁役使,此辈势难尽革。朕酌古因时,量为设置,首为乾清官执事官,次为司礼监、御用监、内官监、司设监、尚膳监、尚衣监、尚宝监、御马监、惜薪监、钟鼓监、直殿局、兵仗局。满洲近臣与寺人兼用。”

顺治帝福临此谕所设御用监等十三衙门,录仿明制而加以载并,将明朝宫内太监的二十四衙门裁减为十三衙门,后又增设尚方司,合为十四衙门,但人们通常仍称十三衙门。当然,福临并没有头脑发热,正当内官吴良辅等人洋洋自得时,福临又谕命工部立内十三衙门铁牌:“中官立设,虽自古不废,然任使失宜,遂贻祸乱。近如明朝王振、汪直、曹吉祥、刘谨。魏忠贤等专擅威权,干预朝政,开厂缉事,枉杀无辜,出镇曲兵,流毒边境,甚至谋为不轨,陷害忠良,煽引党类,称功颂德,以致国事日非,覆败难寻,足为鉴戒。朕今裁守内宫衙门及员数,执掌法制甚明,以后但有犯法干政,窃取纳贿,嘱托内外衙门,交结满汉官员,越分檀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否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特立铁板,世世遵守。”

这样一来,即使是顺治帝福临身边的大红人吴良辅也乖乖夹起了尾巴,变得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了。皇上这两年的变化很大,有时顽劣如无知的少年,有时又安分得像个老学究,一天到晚呆在乾清宫的书房里,有时甚至秉烛夜读。自第一次废后之后,天子福临经常独处乾清宫,批阅奏章,苦读诗书,夜以继日,通宵达旦,有时读得累了,便若有所思地对灯凝望,一动不动。奴才们知道皇上内心的苦闷,都以为皇上再次大婚后便会好起来的,可事实上,坤宁宫孝惠章皇后那里皇上去的很少,明摆着皇后又遭到了冷落。还有,其他宫的娘娘也很少应召,至于其他的贵人、常在、答应,则连皇上的面也难见了。皇上到底是怎么了?有时候心血来潮,胡乱碰到了一个宫女便临幸于她,也不问问她的名字和地位。有的时候则一连数日闭门不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这一回太监们再不敢多嘴多舌了,吴良辅也不例外,尽管他似乎已经猜中了皇上的心事,但若没有十分的把握,没有适当的机会,吴良辅不会饶嘴饶舌地去自讨苦吃的。有时候摸着额角上的疤痕,吴良辅就会觉得有失自己堂堂司礼监总管的尊严。他的这张脸盘子虽说不上多么俊俏,但却保养得当,细皮嫩肉的,稍稍在唇上涂些胭脂,嘿,还真有些妩媚呢。在当时的环境里,有学问的人靠学识入仕为官;有钱人拜“赵公元帅”经商成为富翁;而平头百姓,要想从社会底层爬出头,只有走自愿净身的捷径来换取发迹之途。

吴良辅的家乡在白洋淀,这里土肥水美,物产丰富,鱼满舱,粮满屯,的确是个好地方。可自从出了个恶霸吴七爷,老百姓便没了太平的日子。吴七爷上头有人啊,远房的叔伯是天津的大官儿,在京里也有关系,吴七爷在白洋淀巧取豪夺,楞说这湖里的鱼儿全是他家的,湖中的芦苇、水鸟也自然归他家所有,楞是将白洋淀的一草一木都霸占了起来,弄得民不聊生。老百姓谁也斗不过吴七爷呀,他有钱有势,还有一支手护皮鞭、大统的家了呢,谁在他吴七爷面前不是低头哈腰的矮三分呢?可说来也怪,吴七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吴各庄的吴大麻子恭敬有加,为嘛?吴大麻子的儿子是宫里的太监,听说很得公主的恩宠,手头有的是钱!这不,刚把自家的旧宅院翻修扩建完,一溜八间大瓦房,红砖白墙掩映在绿荫中,别提多气派了!

听说这一次吴大麻子那个在宫里“当差”的儿子要回乡探亲,吴七爷忙不迭地让家丁们敲锣打鼓等候在湖畔,并宣布要在村里请戏班子热闹两天,可把亲邻们乐坏了。年幼的吴良辅跟着哥哥们也挤在白洋淀边等着看热闹。呵,只见一只披红挂绿的大船缓缓驶来,船上的人穿着绫罗绸缎簇拥着一位穿红袍的人,他面白无须笑靥如花,正满面春风地频频向乡亲们招手致意呢。

“乖乖,这船多大呀,还有船上人穿的衣服都那么好看,闪着光,轻飘飘滑爽爽的,可真像是神仙下凡哩!”

“小良子,记住喽,这就是进宫当老公的好处。”

吴良辅的哥哥开导着吴良辅。

“嘛是‘老公’?”

“唉,说了你也不知道,快看,吴公公快要下船了。”

自此以后,懵懵懂懂的吴良辅便牢牢记住了这一幕,八面威风,一身红锦袍的吴公公成了他的偶像。嘿,心想事成,真没想到,几年之后,吴良辅自己也成了“吴公公”。这是他自愿的,因为他渐渐地打听到,只要割去了自己的那玩意儿,便可以进宫伺候皇上,便也可以衣锦还乡荣光耀祖了。至少,爹娘和兄弟不必再为挨饥受穷而愁眉不展了,嘿,这是一条多好的道儿呀!

的确,打从割了那玩意儿之后,吴良辅就没后悔过。在他看来,吃饱肚子为上,即使没有荣华富贵,有皇粮吃,至少也可以免做饿死之鬼呀。难道不是吗?现在他吴良辅是皇上的心腹,堂堂的吴总管,戴着兰顶子花翎的四品顶戴,月月俸禄,岁有赏钱,私下里还有各宫里太监们的孝敬钱,真是财源滚滚哪!这阵子家乡没人来京里,吴良辅手头的银子没地方搁,索性就掀开铺盖卷儿塞在了炕板下,这地方可保险了。

吴良辅呆呆地想着心事,没留神皇上已经出了乾清宫,慌得他一溜小跑跟在了后头,还是没敢多问。

福临眉头紧蹙,倒翦着双手,伫立在乾清宫的汉白玉丹陛上,此时此刻,福临的神态举止表现出了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庄重,吴良辅愣愣地看着皇上的背影,心里说,皇上已经是成人了,再不好糊弄了,日后可得多加小心哪!

福临信步南行,出了乾清门。天色已晚,几名太监提着灯笼一前一后地照路,侍卫们则远远地跟着,不紧不慢。

月亮像个银盆似地挂在东边的天际,闪着淡金色的光芒。“花好月圆”,福临的脑子里闪出了这几个字,这才想到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难怪,月亮已经这么圆了,夜空里还弥漫着馥郁的桂花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时诗兴大发,随口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月光洒在庭院里,一切显得宁静而安详,树木、藤架、亭台和房屋仿佛涂上了一层水银,变得神秘而美妙。

“将灯笼熄掉!”

福临吩咐侍卫们熄灭了灯笼,他想仔细享受这宁静的月夜,他走得很慢很轻,踏着树影、花影,闻着阵阵的花香,福临有些陶醉了,同时心头飘过一丝淡淡的忧郁。“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行乐须及春?”

福临将诗句复吟了一遍,脑子里映出了一个清晰的倩影,她的脸庞如象牙般的光结细腻,一双漆黑的眼睛灿若繁星,两腮胭脂,一点朱唇,这女子分明是个小仙女,她的名字也格外的美:“乌云珠!”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福临这么轻轻一喊,旁边的人自是听不清楚,只当皇上还在借景吟诗抒情呢,而吴良辅却听得一清二楚。“乌云珠是了,就是费扬古的姐姐,襄亲王的福晋!嘿,万岁爷这回又陷进去了,奴才我怎么也得想个法子帮他了却这相思之苦呀!”

黑夜中,吴良辅的小眼睛滴溜乱转,犹如天边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流星。片刻之后,他的眼睛定位了,嘴边浮起了。一丝诡秘的笑意:“万岁爷,立秋了,奴才给你披件外衣吧。”

吴良辅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柔媚,却打乱了福临的思绪,气得福临眼珠子一瞪:“滚!讨厌的娘娘腔!”

“是,怪奴才多嘴!”吴良辅举手“啪”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声音依旧:“万岁爷,过两日就是中秋了,听说太后要在园子里摆酒赏月,邀一些亲王、贝勒爷的福晋同乐,到时候,万岁爷也少不了去给太后捧场,奴才只是担心万岁爷万一着了凉,可就扫兴了。”

吴良辅絮絮叨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他自己也有些后怕了:“今儿是嘛回事?吃了豹子胆啦?”

“哦!你这么一说,朕倒记起来了,难得你一片忠心。哎,你说,她也会来吧?”月色下福临的眼睛分外明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吴良辅,语气相当温和,而且还带着一付商量的口吻。皇上可是好久没这么与奴才们说话了,吴良辅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嘿,皇上上钩了!”

“万岁爷,奴才听不懂您的意思。”

“你个狗奴才,又在朕面前装傻了不是?好吧,快给朕出个主意,事成之后去内务府领赏银一百两!”

“嗻!万岁爷,这事儿包在奴才身上了,您就等着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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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爱美人 31.移情别恋襄王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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