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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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山军- 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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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杨士骧曼声应道。
等老板娘离开,跟了他六年的师爷罗筱才低声道,“邀买人心,实实可畏。”
“看来你们今年的生计算是有着落啦。”杨士骧对端菜上来的老板说。
“都说让黄河水这么一泡会增加土地肥力,可是塌了这么多房子,麻烦呀。”老板的脑袋直摇。
“对了,你说镇上死了一户人,怎么回事?照你们说的,一来大家已经接到预警,二来河水到这里就没劲了,怎么会死人?”问话的是师爷罗筱才。
“那家人贪顾家财,房子塌了,全埋在底下了。当时镇上乱的要命,没人去救,可惜了。”
“那今年的庄稼都下种了吗?”
“这还用问?不种地俺们吃什么?”
“去年遭了大灾,想必农具、种子受损严重,官府怎么办的?”
“喔,你这个客官倒像是朝廷派来的巡按老爷!”老板娘盯着杨士骧看了一阵,“这算是问着了!乡里成立了自治委员会,专门帮助各户村民解决种子、耕牛和农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要不是自治委员会,俺们这个镇子今年只能逃荒要饭了。”
杨士骧兴趣大增,“喔,这可真是新鲜事!我这人最好打听新鲜事了。我给你双倍的饭钱,你给我讲一讲这个自治委员会是怎么回事?”
“真的给俺双倍的饭钱?”
“空口无凭。罗兄……”
罗筱才急忙摸出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把银元摊在桌上。
老板娘数了三块,又拿起一块。“够啦。俺就给你说说,喂,当家的,你清楚,你给客人们好好讲讲。”
“好。俺就给你念叨念叨。”老板早将情景看在眼里,放下手里的活计,用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擦了擦手,“各位客官吃着,别凉了。”扯过一个破凳子坐在一旁,给客人们说起了自去年大水破堤以来的变化。
自去年大水退去。武定、济南两府便组织救灾,除了出动军队、拨付银两外,主要是以乡为单位成立了自治委员会。由村民选出德高望重的乡绅充当自治委员会的首脑,所有的救济粮、救济银、药材、农具、衣物及其他救灾物资根据自治委员会报上的数据直接拨下来,由自治委员会统一安排。提出的口号是不饿死、冻死一个乡民。府、县及派驻救灾的军队联合成立督察组,核查个自治委员会的工作。确保不贪污,不挪用。去年的工作主要是清理道路,抢种秋粮。并且建立了大批用来安置灾民越冬的窝棚。今年的口号则是加固河堤,重建家园……
“这个自治委员会管用吗?”杨士骧兴趣大增。
“管用!说句实在的,若是没有自治委员会,绝不会有如今的光景……”
“为什么?”罗筱才问。
“这还用说?往年遭灾,官府也救济。但那些拨下来的银两、粮食都不知落在谁的口袋里了!这回就没有这种事。罗家店自治委员会主任张财东贪污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被大军当众给毙了!张财东的浮财还被分给了村民们。谁还敢贪污?”
“也不是没有。听说还有别的人被枪毙呢。不过俺新市镇的没有,大伙儿都晓得上面拨了多少东西,盖着县衙大印的布告就贴在街上,谁家领了多少,谁家出工多少都写的清清楚楚……”老板娘端上一大盘烧饼,插话道。
“那,那这个自治委员会的首脑是县衙任命的吗?”
“不是!”还是快嘴的老板娘,“是乡亲们选的。县里不管。”
“这不是乱套了吗?”罗筱才嘟囔一句。
“才不乱呢!以往官府救灾才叫乱。”老板娘道。
“闭上你的嘴!不知轻重的婆娘!”老板喝道,“各位客官,俺们王县尊可是个好官……”
“那是因为有大军盯着!”老板娘不服气地嘟囔。
“没关系,没关系。”杨士骧笑道,“俺们就是好奇嘛。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们又不是官府的人。听你们讲,好像这自治委员会是官兵组织的一样,是吗?”
“差不多!那可都是些菩萨兵。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兵,当老百姓是他们父母一样,吃饭给钱,住宿给钱,便是讨口水喝,还要说几声谢谢。也不知龙军门是怎么训导的!如果当初俺济阳县是龙军门的手下护堤,绝对不会决口子的!”老板娘的话像是连珠炮。
“哦?这是为何?”
“东面的武定府就是龙军门亲自带兵护堤!都是那边悬乎了,可结果呢,那边屁的事没有!反而是俺们这边出了事。最后还是龙军门的兵上来,拼死堵上了口子,听说还死了好几个兄弟。俺弟弟就在现场,是龙军门的兵从大水里将他救上来,俺兄弟说,龙军门的兵救灾不要命,真没见过这样的兵!俺们这里好多获救的乡亲都要给龙军门建生祠呢,可上边不让。俺们老百姓晓得谁是好官,俺就盼着龙军门长命百岁,公侯万代呢。”
“也不能这样说。”老板打断了其妻的话,“冯大人的兵也不错……”
“不错个啥,口子一开,他们都逃了。最终还不是龙军门的兵收拾烂摊子?要说皇帝还是明白事,把冯提督调走了,让龙军门接了印。您瞧着吧,今年下来,着河堤是不会有事了。”
“看看,说走题了。我还是想听听自治委员会的事。”杨士骧将话题拉回来,“这自治委员会就是管救灾的事吗?”
“不,啥都管!吃喝拉撒都管。今年还勒令大户们减了租子,将租子降低到两成五以下,谁都不准超过。”
“大户们干吗?”
“不干?他们敢吗?大军给做主呢。遭了这么大的灾,也该减一减了呀……”
杨士骧和罗筱才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了。
这餐饭吃了一个多时辰,连菜都热了两回。杨抚台终于吃完了,谢过饭店老板夫妇,带着他的随从离开了新市镇,朝济南进发了。

第十四节杨士骧四
离开济阳县境后,杨士骧突然改了主意,将巡抚的仪仗摆了出来。在沿途州县官员的迎送中,于4月23日抵达首府济南。郊迎的官员中,却没有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周馥于四月初已经南下两江了,这段时间“主持”全省行政事务的是山东布政使白瑞庭。与学政、藩台、皋司及济南府台等人将新上宪迎入巡抚衙门。
交印仪式毕,吃过了设在巡抚衙门后堂的接风宴,助手们便告辞了,这迎接上官的礼仪便暂告一段落。
“东翁,打听清楚了。”罗筱才闪身进来,“龙谦去了莱州,与青岛的德**队举行联合演习,已经走了三天了!”
“跟德国人联合演习?”杨士骧吃了一惊。胶济铁路通车在即,德国在山东的势力大盛,他这个巡抚是注定要与德国人打交道的,没想到龙谦竟然与德国人搞起了联合演习……“参加演习的军队是哪一部分?巡防营还是第五镇?”
“这个还不清楚”罗筱才沉吟道,“东翁,这个太过分了!他这是向您示威那!早不搞,晚不搞,偏偏要躲开您来的日子。而且,谁允许他与洋人搞军事演习的?杏城兄说他心怀异志,看来是真的。东翁务必当心此人。”
龙谦目前是双重身份,就提督而言,乃是掌管一省军务的最高军事长官,名义上受巡抚节制,实际是完全可以决定麾下军队的训练战备事宜。而第五镇又是直属兵部的新式野战陆军,巡抚根本无权过问第五镇的行动。
“白大人知道此事吗?”杨士骧问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这完全是废话。自自己进入济南城,白布政使几乎寸步不离,罗筱才的消息一定是从其他人口中打听而来的。
“不晓得。应当知道吧?我跟下面几个吃饭时,有意试探了,有一个情况,白大人的小女似乎要嫁给第五镇一位姓王的协统了。”
第五镇只有两位协统,杨士骧虽未谋面。但名字都是知道的。周毅早已娶亲,其舅兄郑笃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白瑞庭之女当然不会做妾,一定是联姻王明远了。据说此人是龙谦的绝对亲信,罗筱才一贯聪明,他是提醒自己,姓白的怕是早已和龙谦坐在一条船上了。
“唔,我晓得了。罗先生一路鞍马劳顿。早些歇息吧。”杨士骧却不想就这个问题过早地表态,即使是对跟随了自己许多年的心腹幕僚。为官之道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在下属面前保持神秘感,杨士骧对此奉行不渝。
见杨士骧不想继续谈下去了,罗筱才便告退出来。
杨士骧酒量甚宏,虽然喝了不少应酬酒,现在毫无醉意。他现在住的屋子。正是周馥的书房,位于巡抚大院三进院落的第二进,这是罗筱才替他选中的。没有用周馥当初所居的位置最佳的卧室,是有意让下面明白杨抚台不同于周抚台,绝不会搞萧规曹随那一套。不过,杨士骧家眷来后,估计还得征用内院。现在就让它空着吧。
电灯是早已用上了,书案上的西式台灯洒下一圈柔和而明亮的光。杨士骧随手翻着一册《古文观止》,这是他最喜欢用来消遣的文集,总是读而不厌,每晚都会读上一两篇。但今晚他却看不进去。
济南位于南北交通之要道,他往来南北不记得经过几次了。济南的名胜差不多都游玩过。但这次以主人身份来,却发现了好多的变化。首先是西郊出现了连片的厂房,高耸的烟囱冒着黑烟。表明那些厂房已经开工了。今日午间入城,从八台大轿中窥望街景,却给他陌生的感觉。好多路段正在翻修,让他不得不绕路而行。他注意到城中盖了不少西式的楼房,一改过去的土气,竟然有租界的感觉了。
巡抚衙门外观没有什么特别,但里面还是有一些令杨士骧感到惊奇的东西。电灯是一件。简直是读书人的最爱。其次就是自来水,巡抚衙门已经接上了自来水,这令他大为惊奇。保定的直隶总督府都没有这种至为方便的西洋玩意儿,更不要说他的按察使衙门了。皇宫里有没有他不知道。只晓得太后皇上一直是吃玉泉山的水,若论方便,怎么也比不上自来水吧?当时他看到一个衙役在前院的水管接水时问了一句,回答是管子是买自德国,但水塔都是自己建的。有了电,自来水就不难了。为何拧开龙头便能哗哗流出干净的水,他也搞不清楚。只是没想到印象中土哄哄的济南城里,竟然有了如此新奇的玩意儿。不,那不是玩意儿,是至为实用方便的东西。
席间聊到了城市的变化,济南知府丁谓济说,今年打算将济南主要的几条大街翻新,铺上洋灰,一部分路段还要安装电灯和栽种法国梧桐。
城市外观的变化尚在其次。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与他同桌饮宴的几位高官,确确实实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气息。无论是在江西还是在京师,官场众人饮宴时的气氛都差不多,说官场动态轶闻,谈风月,级别相当的官员间都有约定俗成的话题。但这几位官员竟然让他感到了另类,除了寒暄一些皇室、同年这类无伤大雅的话题,不自觉间,竟然都是讲着经济与建设,连一向不管银钱的皋司都对好多数据信手拈来,仿佛他不是管着司法刑律,而是抚台、布政使一般。更令杨士骧惊异的是,从这几位高官身上,看到了浓厚的商贾气息。他们竟然起劲议论上海交易所股票的升降。这是他们应当关心的事吗?还有就是配饰,也让他赶到另类,比如表,京师的官员们要么不戴西洋表,要么就是佩一块怀表。但白瑞庭和丁谓济戴着的却是手表。还有西洋烟卷,席间一半的官员都抽西洋烟卷,烟盒就放在桌上,并非进口,而是山东土产,烟盒上印的“泉城”字样说明烟卷就产自济南。杨士骧隐约记得京师也有这种烟卷。
山东确实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是无疑的了。但这种变化是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究竟变化了些什么东西?
不需要明说,杨士骧清楚袁世凯希望自己掌控山东,打压控制那位让袁世凯吃过大亏的年轻武将。自己是一省之首。掌控全省是题中应有之意,不为袁慰庭,便是为自己,也不能容忍大权旁落。权力的核心是什么?一为人事之任免,二为钱财之控制。其余都是枝叶了。只要抓住这两条?杨士骧根本不信龙谦能左右山东政局。
拿定主意后,杨士骧很快便进入角色了,第一件事便是听山东省的财政收支。于是。布政使白瑞庭和藩台便来到了巡抚大人的签押房。
财政收支是藩台的事。山东藩台姓董,单名林,表字朝曦。也不带账册,一五一十地向巡抚大人汇报了财政收支情况,去年的数字,今年的数字。收入方面,正项多少,杂项多少,支出方面,递解京师的款项,省里的常规开支,如数家珍。随口便来。
杨士骧凝神细听,他在京师打探的有关山东财政的数字倒是不离谱,董林预计今年各项收入将达到2300万两之多。但开支却高达2750万两。其中递解户部的数字是350万两,比去年整整多了100万!
朝廷目前要支付两场战争败北的赔款,甲午战争是2。5个亿,庚子国难又是三个亿。连本带利,每年要赔列强近三千万两。这些赔款当然要各省分摊,虽然赔款是主要是以关税抵押的方式支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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