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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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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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却也接触不到多高层的东西;甚至对于如今朝野格局也不甚了然;之前和张兴谈及安西时固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但其余的就要差多了。
问题是;杜士仪是陇右节度使;又不曾执掌安西大都护府;而且张兴乃是掌书记;并非武将;他若是从其左右;有多少可能为杜士仪青眼?
踏进客房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他还在思索这个问题;甚至忘了反手掩上房门。浑浑噩噩地寻了个坐具一屁股坐下;他就开始反思起自己今天的言行举止来。可以说;他从龟兹一路东行;但只见最初横行跋扈的异族兵马以及马贼都渐渐销声匿迹;而更加显眼的则是大唐边军;衣甲鲜明神采飞扬;给他留下了实在太过深刻的印象。而且;相比安西多用胡兵;河陇兵马则是唐骑居多;看多了那些胡商胡骑耀武扬威的他;自然而然四处打听河陇第一勇将是谁。
倘若早十年十五年;人们会用郭知运、郭虔攉、王竣这几个人来回答他;倘若早个五年;人们会用信安王李炜、瓜州都督张守畦两个人中选一个来回答他;但现在……王忠嗣以三百骑大破吐蕃赞普数万兵马的光辉战绩还未被人忘怀;再加上他被中伤之后;又神乎其神地从河西转调陇右;又再一次与赤岭界碑以东的大唐境内伏杀吐蕃来犯之敌;自然是在如今安静祥和的河陇坐享第一勇将之称;无人能出其右。
于是;这才有了封常清的门前自荐——不是他不想向杜士仪自荐;实在是他根本不觉得杜士仪有可能注意到自己——所以;如今一想到自己本就和王昌龄高适同行;却错过了那样一个绝佳的机会;他顿时有一种捶胸顿足的冲动。
如此良机;辜负了可是要遭天谴的;没有第二次了
这一夜;封常清几乎一晚上都没能好好合眼;然而;其余人就不像他了;呼呼大睡一夜好梦的不在少数。
杜士仪一大清早睡足了起来;拿耳朵贴着妻子的肚皮;总算听到了一次胎动之后;这才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去了前头。出镇陇右将近两年;他如今已经不再是最初由天子下旨任此职时;带着几分权宜之计的味道;已经完完全全站稳了脚跟;而且;兼知支度营田仓廪甲仗等等留后事;就意味着他这个陇右节度副使完完全全挑的就是节度使的担子;只是把虚名让给了那位荣王。
昨日王忠嗣归来;给他带来了苗延嗣的信。王忠嗣不知道苗延嗣和他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只以为苗延嗣真的无法控制军旅;因此他授意王忠嗣协理镇西军时;挑拣几个合用的将校举荐给苗延嗣;但不必太过;理由是如若苗延嗣反而将举荐的人才束之高阁不用;那就适得其反了;王忠嗣想都不想就照做了。现如今镇西军中看似已经完全安定了下来;可苗延嗣也好;他也好;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升堂见文武;处置完寥寥几桩紧急要务;杜士仪却独独留下了郭建;把他带到了镇羌斋。等郭建甫一落座;他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日忠嗣从河州回来;言说镇西军正将莫文江;以年老体衰为名请致仕;他也已经六十八岁了;我本拟代奏于上;请以忠嗣为镇西军正将;正好河州苗使君也已经与其熟悉了。谁知道昨日忠嗣将苗使君亲笔信带了回来;苗使君却在信上点了你。”
王忠嗣不在;郭建无时不刻都在试图压过王忠嗣一筹。即便王忠嗣出身也好;在天子身边的资历也好;哪怕在河陇的战功;都比年纪要大一截的他更强;可是;之前王忠嗣终究是被贬;若不能趁着如今边疆无战事的机会将其压下去;那么;他实在担心接下来的军中格局——就只王忠嗣来到鄯州这短短一年半时间里;军中多少将卒都归心于此人?因此;此刻闻言的他登时又惊又怒;就差没立刻骂出声来。
要不是苗延嗣;凭借从前的军功;河州刺史之职他是很有可能拿下的;如今苗延嗣横刀夺爱也就罢了;还要他屈居其下效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杜士仪自然知道郭建的想法;然而;他却不动声色;随手将那封苗延嗣的亲笔信递了过去。见郭建强忍把东西撕得粉碎的念头;接过来展开一看;继而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他就知道;从前开始就专门擅长出阴招的苗延嗣;算是掐准了郭建的死穴;养子不教父之过;真真半点不假。果然;在几乎捏烂了那张纸的同时;郭建也终于抬起了头来。
“大帅;苗使君这封信……”
“我看过了。不过;我自然信得过你御下之道;教子之方。”
尽管杜士仪这么说;也就意味着会和下死力去保安思顺和姚峰一样;不理会苗延嗣参劾自己儿子掠人为奴的罪名;来保下自己;可郭建一想到郭家之前那郭知礼和郭英又叔侄;他就不敢去挑战天子对于河陇郭氏的忍耐力。他一面暗自下定决心;回头就好好教训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一面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苗使君一再说非我不可;那我也只能勉力前往镇西军一试。只是;我一人只身上任未免势单力薄;大帅可否准我调几人同行?”
“你想要征调的帮手;自然可以带过去。”杜士仪通情达理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你起自临洮军;总不能丢下这根本之地;可别把人一个个都给我抽调走了。”
杜士仪这两句话打消了郭建心中的所有疑虑;既然杜士仪都授意他留下亲信在临洮军;他倒是可以放心一些。他打定主意到河州之后;要给苗延嗣一点颜色看看;拜谢过之后就立刻匆匆离开了镇羌斋。而等到他一走;屏风后头的张兴就闪了出来;却是问道:“大帅是不是也太依着苗使君了?”
苗延嗣与杜士仪的微妙关联;整个陇右十二州;知道的人绝对不超过一巴掌之数;张兴也是因为没有经历过云州那两三年;故而一无所知。然而;不论是因为王容的提醒;还是因为云州那一场旁人尚未察觉的大计划;杜士仪都决定;将张兴更进一步拉进自己的圈子。
“奇骏可知道;如今的河州苗使君也好;曾经的那位河州苗使君也好;全都出自上党苗氏?”
张兴对于名门著姓那些源远流长的家谱;就远不如杜士仪了若指掌了。不过苗延嗣乃是苗晋卿的族叔;他倒是听说过;当即点了点头。
“我当年在云州时;疏通御河直至桑于河;贯通到幽州的河运;便多有借助潞州上党苗氏之力。苗公虽然和我不和;但他两位公子;长者苗含泽;是我当初为万年尉;主持万年县试和京兆府试时解送的;次者苗含液;则是开元八年我的同年。而他二人全都在时任云州长史的我麾下供职过一两年;相处却也愉快。”
这番话虽说并没有清楚地点出他和苗延嗣的关系;但张兴何等机敏之人;顿时恍然大悟。苗延嗣和杜士仪的恩怨固然是真的;可历经十余年;因为其二子以及上党苗氏都深受杜士仪照拂;这一层恩怨应该早就淡了。故而;苗延嗣上任以来;看似和杜士仪常有争执龃龉;但从实质上来说;很可能便是……
杜士仪略过此事不再深谈;随即示意张兴过来坐下;得知他昨夜和封常清深谈之后;发现其果真对安西四镇的时势军略颇有想法;便出言留其相从;而封常清又告知;吐蕃在西域一直都采取蚕食政策;不时和大食国联手;这几年有从安西去小勃律的商人;回程时就多次提到吐蕃既已占有大勃律;对小勃律妄想背靠大唐早就难以容忍了。听完了这些;他沉吟许久;便点了点头。
“奇骏;郭建转任河州镇西军正将应该已成定局;而今陇右虽无战事;可吐蕃那位赞普的心意却很难说;所以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张兴见杜士仪这样郑重其事地吩咐事情;立刻肃然应道:“大帅还请吩咐
“吐蕃前年年末曾经悍然越境;虽是最终息兵止戈;可终究朝野还是有一种声音;那就是吐蕃之前议和乃是缓兵之计。故而;陛下已经有所斟酌;打算派人不日前往逻些;打的旗号是奉天子之命;探望金城公主。借口当然是现成的;金城公主之前来信说;身体欠安。”
金城公主比如今的吐蕃赞普尺带珠丹大六岁;这一年已经三十有七;而尺带珠丹幼年继位;即便年岁小于金城公主;却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加上后宫众多出身吐蕃贵族;甚至于天竺以及勃律的女子;本该已经儿女环绕膝下;可除却一个偏妃所出的女儿;至今却连一个继承人都没有。就算是那位最得宠爱的那囊妃;也不过是和金城公主同样膝下无子的境地。
这些都是从雅州市茶前往吐蕃的商人带来的讯息。尽管山高路远;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可相比互市能够得到的利润;远远贩茶到逻些;能够得到的利润会高好几倍;故而蜀中自有人肯铤而走险。雅州长史张简将此事奏报朝中之后;天子一时意动;遂有这一次出使。
将这些吐蕃后宫之事对张兴剖析分明;杜士仪方才沉声说道:“可这只是陛下一时起意的想法。和蕃公主大多无子女;纵使有;也不可能继承大国;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而我需要你去吐蕃;另一个原因是小勃律。小勃律远在安西四镇更西边;如若真的被吐蕃夺去;葱岭以西原本依附大唐的诸国;其染指就会更加便利;从此之后大唐往西的通路就难说了。倘若真的被吐蕃马到功成;就算安西四镇出兵;劳师远征折损兵马不说;而且输赢还未必可知;所以;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则是最佳。
本来;这次的事情最好是派皇甫惟明这个曾经去过吐蕃的人;但他和王忠嗣算是死敌了;我也不想让他东山再起;更何况;你在鄯州这两年已经学会了吐蕃语。所以得知陛下心意后;我上书建言;建议派河陇官员前往;举荐的人便是你。如今河陇流民逃户众多;我会借此募兵;增广河源军安人军以及绥戎城一线的兵员;而且过一阵子会与河西节度牛大帅联络;大阅军马;耀我军威;以求吸引吐蕃的注意力。总之尽人事听天命;是否能暂时压下吐蕃野心一时;做了才知道。而金城公主那儿;若有机会;你一定要单独见上一面多多劝抚。她年方十三便入吐蕃;至今二十余年不能归故国;从前还一度留书西域某国国王请求护其归国;但之后就不见下文了;其中凄苦;外人哪能得知?”

第七百九十一章 幕府再添英才
出使突厥和吐蕃这两个大国;对于大唐来说都是事关国体的头等大事;因而择选之人常常挂着鸿胪卿或少卿这样的高官;抑或者如皇甫惟明这样妙言动人主的能言善辩之辈。即便如此;这也不是没有风险的;使节被扣这种事虽然只是偶尔;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要说张兴前往;也并不算卑官;他从前以陇右节度掌书记;试监察御史;哪怕后头那个只是虚衔;并非实职;可依旧使得他有了相应的身份;再挂个鸿胪丞也就差不多了。
既然得到杜士仪面授机宜;张兴自是立刻悄然预备。当封常清来见时;就只见其书案上堆起了厚厚一摞书卷。
昨夜一宿未眠;这会儿封常清眼睛里血丝密布;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然则见眼前此光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张郎这是……”
“大帅荐我出使吐蕃;探视金城公主;虽则尚未有明信下来;但我自当先做好准备;免得事出仓促。”
此话一出;封常清登时大吃一惊:“张郎既为大帅腹心;片刻难离;如今这远去吐蕃;少说也得三五个月方才能够归来。而且出使大事;朝中难道就无人了;却要陇右出人前往?”
如果不是杜士仪在点了将之后;又对他说出了另外一番话;即便如张兴这样心思缜密的;也免不了要暗自犯嘀咕。所以;见封常清那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先为河东节度巡官;而后又先后事大帅为河东、陇右掌书记;平生未下科场;却能拔擢至此高位;知遇之恩不可谓不重。如今大帅既是荐我为国效力;岂有犹疑不前的道理?自古事主以忠;事上以义;仅此而已。”
封常清顿时为之哑然。王忠嗣摆明是拒绝了他;而杜士仪派了张兴接见考察了他;显然流露出了某种意向;尽管这个意向只是张兴邀他相从左右;可他一介白身;有这样的待遇也同样是机会。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开口说道:“既如此;我愿相从张郎前往吐蕃都城逻些”
“咦?”张兴不禁讶异地扭头看着封常清;见其一副吃了称砣铁了心的样子;他就沉吟道;“你若是情愿相随;我倒是并无不可。若是事情顺遂;旬日之内;朝中应该就会有旨意到来;你也先准备准备;至少和高郎君王郎君道个别;我还需得对大帅请示一声。”
如果可以;封常清很不想去见王昌龄和高适。要说那两人也是靠着他方才从安西那户豪富的胡商家里脱身;一路上若非他熟悉路途;而且又熟知各族方言;只怕到河陇的这一路绝不会好走;所以;他对彼时狼狈不堪的两人自然不会高看到哪里去。可如今一为座上宾;一为马前卒;他总有些挂不下脸;于是;在出了这几乎已经成了张兴私宅的跨院时;他是思来想去许久;这才决定打起精神去见一见王昌龄和高适;把该剖白的剖白清楚;至于他们如何看他;他也管不着了
他不比他们;虽则幼时孤贫;但至少还有打动州县长官下科场的机会;他实在不甘心就那样默默无闻地老死于异域
然而;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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