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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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品封疆-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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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到了码头,乘了船只出海。彼时海禁仍在,两桅以上的大船,于朝廷旨意中,禁止制造。梁员外乃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便将自家的三桅大船全都藏了,只派了几艘单桅船运送众人。

官兵方面,则是一艘三等福船压阵,四艘海沧船护卫,苍山、子母、连环船若干。桅杆上战旗飘扬,船头大炮上盘着火绳,有那赤了上身的官兵,持火把时刻待命,尽显天朝威仪。

这广东舟师废弛多年,俞大猷到任后虽然励精图治,但是水师不是朝夕可成。如今这支舰队可以说将广东全部的家当都集中在一处,才拼凑出这么一支武装。

雷一啸则是纠集了数十艘鱼船,把自己部下的几百锦衣全都塞了进去,组成了一支大而不强的杂牌舰队,朝目的地出发。

李炎卿与秦蕊珠被李天梁、雷一啸接到了那艘福船上。论级别,李炎卿在三人中最低。可他却是个实打实的文官,这次检举短毛贼,他又是首功。

大明朝以文统武,已经成了铁律。二位武官,一个是三品指挥使实授千户,一个是千户衔守备,却要对这个七品文官点头哈腰,将他让到了首席,李天梁更是二话不说,就把令旗交出来“请刘大令指挥三军,保证我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炎卿不是那些热血宅男,不管穿成什么,最后都会进入军队去到打仗的狂人。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我不晕船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指挥三军,也要我会才行。这次的差事关系咱们三位的身家性命,不能拿来送礼开玩笑,你们还是找能干的来吧。”

见他坚辞不受,二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听说您是举人出身,必然饱读诗书。可否做首诗,也算是为咱涨涨威风,振振士气。”

李炎卿暗骂:要想振奋士气,你们找写诗的干什么。直接拿一把钱撒下去,保证士气大振。梁瑞民这次拿了一千多两银子,我在澳门得的好处,除了打点关节外,又拿出来一部分劳军,这士气还要怎么振?

可是眼看秦蕊珠看自己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期待,总不能叫女人失望吧。他略一犹豫,来到甲板上,高声吟道:“今日天晴碧波高,桅杆之上战旗飘。周边蛮船速速避,大爷管撞不管捞!”

秦蕊珠听了这四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露出八颗整齐的银牙。那两个粗坯,却是不住喝彩。“好一个大爷管撞不管捞,说的威风!以后要把这诗让儿郎们都背下来,看见蛮船就给我撞!”

“蛮船?那不就是蛮船么?”却是李天梁一眼看见,对面影绰绰,出现了点点帆影,等离近一些之后发现,也是一支舰队在向自己方向驶来,船只制式与中原船只迥异,正是一支番鬼夷船。

不过这船队似乎数量略多,自己有点撞不过来。李炎卿拿了个望远镜在旁看着,高声叫道:“别乱来,是自己人。这是佛郎机来的援军,给咱们帮忙来了。”

两支舰队海上会师,将夷人的舰队指挥官请到己方船上,见带队的正是西芒。他这回也是孤注一掷,将整个澳门的葡萄牙武装全都拉了出来。大小西洋舰船十几艘,兵力超过五百。

这次大明、葡萄牙两国联合军事行动,纸面出动兵力号称一万,实际参战部队也超过两千。这种级别的战斗,自汪直授首之后,整个东南沿海也少见的很。但见舰船铺天盖地,直奔目标:龙王岛而去。

担任引水的,乃是一艘葡萄牙快船。上次前往这里做生意时,就是这条蜈蚣小舟带队,对于地方的水文情况十分了解。由它带路,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按着李炎卿的想法,最好是趁夜间发动突袭。可是李天梁等人却说,晚上不得目力,部队掌握不住,不利于作战。因此大军抵达时,却正是午时。

为了怕有人逃走,大军派了小舟四下斥候,防范有人乘船走脱,这一来正面登岛的兵力更加有限。登陆之时,也是阵脚大乱,胡乱登岛,全无什么章法。

却听岛上一阵铜锣声响,见一乘小轿来到岸边,一人头戴乌纱,身穿蓝领官服,走下轿子,骈指点道:“哪来的胆大之徒,竟敢到此屠戮良民?由本官在此,决不许尔等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第67章斩首

雷一啸身边,一个中年汉子忽然凑过来问道:“他是谁?”

这汉子过来之前,李炎卿根本没注意到这人的存在。这时却见随着他,有七八条大汉凑了过来,见他们动作敏捷,神态剽悍,一看就知,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态度上,也似乎不是一个对待上级的态度。难道这地方,还有人比雷老虎还大?

只见雷老虎对那汉子甚是恭敬“这人乃是南海县的县令陈学有。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阻拦我等。”

“不用理他,全军登岸。”

那汉子竟然比雷老虎的派头还大,代替雷老虎发号施令。而雷一啸这位广东强人,也不敢有半点违抗。众锦衣与官兵发一声喊,搭跳板登岸,列成阵势。只是这时候刚刚登岸,队型不整,阵列未成,若是有一支人马杀出来,怕是要让明军吃个亏。

而在岛内那处大型洞穴外,南海合众国的众位议员,以及新任总统刘天豪,正在吵成一团。

“打吧,还犹豫什么?明军已经登陆了,还不打么?他们是什么?他们是落后的野蛮人,是愚昧的奴隶主,作为现代人,根本没有和他们共生的可能,必须用武力,才能让他们懂得该怎么跟咱们相处。”

“可是我们目前的实力并不充足,贸然开战,等于是犯了左的错误。”

“可你这是在犯右的错误。”

“南海县令不是在么?有他在,我想事情还能解决。你们必须明白,大明是一个腐朽、落后的国家,它的体质决定了它注定是羸弱的,是不堪一击的。官僚之间互相扯皮,是他们的常态。这些军队进入了南海县令的地盘,是对他职权的一种践踏,他肯定不会容忍这一点。”

南海合众国原商务部长,现任国防部参谋长高原接过话来:“没错。根据我对明朝历史的研究,这个时代的文官,地位远在武官之上。而这种军事行动,多半是没有获得上级命令的。恐怕是我们的财富,引来了部分低级军官的贪婪,想要吃掉我们,来个黑吃黑。可是眼下不是明末,进士出身的知县,完全可以震慑那些普通出身的军头,这也就是我们在研究这个阶段的历史时,常说的一个词,文贵武贱。”

“既然文官可以压制他们,那就是说,我们可以用不流血的方式解决这件事,那何必又要作战呢?”正是那位犬类的好朋友,宋天真。

“那些明朝的官兵也是人啊。要是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高老师以前讲课的时候讲过,明朝的军户生活很苦,他们的家人甚至需要通过卖身来养活自己。”说到这个词,姑娘的脸红了。

“如果我们在这,杀了那些官兵,就会让孩子失去父亲,妻子失去丈夫,这是非常不人道的,而且是与我们建立一个理想国的想法南辕北辙的行为。”

“宋天真同学,希望你明白一点,我们说的建立理想国,是指让我们受益,而不是让野蛮人受益。”那位方才就主张动用武力的青年,显然对这个说法难以接受。“咱们不杀那些官兵,就可能被杀,这个时候你还讲圣母……”王平气的跳脚。

“对不起,对你的看法,我也无法认同。”高原对这位前陆军司令的话显然也不能接受“我们要知道,明军只是装备了简陋火器的乞丐部队,其战斗力并不比农民强多少。如果真的沟通失败,凭借我们这段时间组织起来的护卫队,足以将这支明军打垮。别忘了,我们拥有比他们先进的制度,制度代表一切。只要体质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任何形式的战争,都必须经过咱们三百人大议会的一致表决才能通过。而议会指挥部队,是咱们到来之后就定下的规则,任何人都得遵守,谁也不能越权行事。咱们还是先投票吧,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们这是越权,这是杀良冒功,这是要造反!我要写折子,参你们。”南海知县陈学有见大军不听他命令,依旧自顾登陆列阵,脸色也变了。他带着自己的长随以及几名衙役,快步走过去,却一眼看到了同样纱帽圆领的李炎卿站在船上。

当下怒道:“你是哪个县的县令?给我下来说话。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岛是我南海县的辖地?谁允许你跨县办案的。”

李炎卿本意是不打算从船上下来,这种打仗的事,他从本心是根本不想往里搀和。自己是做官,不是做混混,用的着拿把西瓜刀冲在第一线,喊弟兄们跟我冲么?

要喊,他也是喊儿郎们给我上,我这有的是银子。不过就算是这句话,他也不想喊,他压根就不想和带兵打仗扯上关系。

可没想到南海县居然点名叫阵,他如果不下去就未免说不过去。只好与秦蕊珠先后下船,到了陈学有跟前施了个礼,通报了姓名。

等听说他是举人出身的香山知县,陈学有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我说呢,什么样的人会如此胡来,完全不懂规矩。原来是个举人授官,不曾经过科甲,怪不得如此胡闹呢。你出来做官,家里也放心?难道连雇个师爷都不会么?这是南海县,不归你香山县管,知道么?居然还勾结了营兵,一起来杀良冒功,简直是不知所谓,你就等着听参吧。”

见李炎卿不动地方,陈学有心中发怒,用手一推“还傻愣着干什么?带上你的人滚蛋,本官回去就要好好弹劾你。你可知,本官的座师是谁?哼,这回定要你的好看。”

秦蕊珠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话还带动手的?”

“怎么了?本官我是进士,是他的士林前辈,教训一下这个后生晚辈,有何不妥?我说你们这些丘八,难道耳朵都聋了?还不赶紧收兵?难道一个个全都活腻味了不成?”

他正在这边跳脚喝骂,却见方才与雷一啸对话的汉子,迈步横在了李炎卿与陈学有之间,冷声道:“你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躲到一边去。”

陈学有见他一身普通人打扮,连官服都没有,想必是香山县带的跟班,哪里放在心里。“混帐!你就是这么跟本官说话的?来人啊,把这不会说话的随从给我拿了,捆回衙门打上一顿板子,让他晓得王法的厉害。”

他那名贴身干办乃是家生奴,最是忠心不过,马上就过来推了一把那汉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冲撞我家老爷,难道活腻了?”

话音刚落,却见那汉子一声冷哼,只听钢刀出鞘之声,但见刀光闪处,血光冲天,一颗斗大人头,已经滚落在了地上。

第68章接敌

那汉子从拔刀到杀人,动作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名长随的人头就已经被砍了下来。

陈学有见多识广,经过无数阵仗。他见过高尚的文官,也见过卑鄙的太监。在广东这种边远地区,他可以自豪的说一句:什么事都是小把戏,我见的多了。可是当面杀人,血流五步这事,他却没什么机会开眼。

眼看那汉子一句话不说,居然杀了自己的长随。他吓的面如土色,腿都有些不听使唤,连退了几步,才用手点指道:“你……你敢杀人?”

“拿下!”那汉子却不理他,只吩咐了一声,就有几条大汉冲过去,一掌打落了陈学有的乌纱,还有的扯了他的官服,动手就捆人。

“反了!这是谋反!还不快把这些反贼拿下。”陈学有一声吩咐,手下的衙役,哆嗦着举了铁尺、水火棍,想要凑过来,却又担心步了那位长随老爷的后尘,喊的凶狠,步下不动。

那大汉冷哼一声,从腰间取了块木牌,在手中一举“锦衣卫北镇抚司拿人,谁敢阻拦?”

虽然从原则上雷一啸也属于北镇抚司体系,但是那大汉说的北镇抚司,与雷一啸并不是一个概念。他是把京师北镇抚司这个词简化了,再加上他的口音,基本可以断定,他来自京师,而不是地方锦衣。

大明官场重内轻外,京尊地卑,锦衣体系也大抵如此。雷一啸在广东称王称霸,是有名的雷老虎。可是在京师来的锦衣面前,就天生矮了三寸,那汉子能对他指手画脚,也不奇怪。要说奇怪的,就是一个京师锦衣卫,看样子似乎还是个高层人物,到广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来了?

陈学有也知道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头,他两榜出身,腰把子硬,雷老虎他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是如果是京师的锦衣卫,那情况可多少有点出入。只是他依旧呵斥道:“你们手里可曾有驾贴?锦衣拿人,需持驾帖,否则就是乱捕,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无权抓我。”

“事涉白莲教谋反大案,无须驾帖即可拿人。”那汉子面无表情,不见喜怒。“与我杀进去,一个不留。”

南海县的衙役见自家老爷不知怎么就卷到白莲教大案里,被锦衣卫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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