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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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妖-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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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对此未予理会。“我代表全队人马,船长,非常感谢你的合作。”

考特尼鼓掌招呼大家。“好了,各位!向村子前进!”

他等着莫德走近,然后转过身,带头走过沙滩朝巨石间的一个缺口走去。其余9个人零乱地跟在他们两人后面,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石壁中间通向岛子内部的狭窄登山道。

克莱尔走在最后,马克在她旁边,她觉出丈夫的手放在她的肘部上。

“你怎么想,克莱尔?”

她站住脚,将背包的背带换到另一只肩上,背得更稳些。“想什么?”

“整个这一切——这地方——考特尼那家伙?”

“我不知道。一切都是这么不一样。以前我从未见过任何这样的事情——美丽但又不同于任何事情。”

“它是完全隔绝的,”马克表示同意。他看着其他人正在缓慢攀登山道。“那边我们的新朋友也是如此。”

“谁?考特尼先生?”

“对。我完全被他镇住了,我希望他成为一个可靠的知情人。”

“他看起来有教养,聪明。”

“关于受过教育这一点没有疑问。”马克说。“至于聪明,那要看你是指什么。他有实践经验,有办事能力,这有根据,那么为什么自我流放?如果他是个麻疯病患者,或者是个残废,或是个明显的逃犯,或者是个一文不名的叫花子,我能理解这个,但他显然正常。”

“我不知道,马克,但我肯定有某些真正的个人原因才来这儿。”

“也许……也许不是,”马克沉思着。“我曾认为我应当马上同他建立起公开的、直接的关系,于是就问他在这么一个地方干什么。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活下去,我得承认这一手使我无计可使。什么人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混迹于光着身子的原始人中,只是为了有个窝而过着呆板单调的生活呢?”

克莱尔没回答,她也心里没数。当马克进入登山道时,她转回去最后看了一眼沙滩和大海,然后她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下次她再看到这个景色时,他们中的任何人或任何事会有变化吗?

她果断地迈开步,开始爬这条小道,这条小道一会儿就将带她进入梦萦已久的地方。

他们在闷热中行走、跋涉、蹒跚、拖曳了几乎4个半小时。

在头一段路程中,克莱尔还浑身是劲,毫无倦意,感觉新鲜而活跃,尽情吸收着每一个新景观和新感受,很欣赏这次旅行。开始爬过的那块风雨剥蚀的熔岩巨砾潮湿而松软,有着越走越厚的植被、浓密的灌木和缠绕着的藤蔓,不见太阳,没有光亮,严严实实,她感到还没怎么用过的肌肉,迈动很轻松,甚至可以说不费什么力气就走过来了。

平坦高坡的美妙葱茏景观突然让位于深谷大川,到处灌木丛生,潮湿厚重,也令人愉悦。举目所及,起伏展示着成排的面包树、乱爬的野薯蔓、甘蔗、露兜树叶、棕榈叶、香蕉树、竹丛、芒果、黄的和白的橡胶树、芋头地,如此多的外来品种,如此的色彩缤纷,此景此色渐渐变得乏味起来,有些发腻和没了生气。一会儿,所有剩下的只是气味了,后面大海的微弱海水咸味,接着是压倒一切的热带花、果、植物和椰子壳的浓烈香味。

现在,她已经对这种岛上的过度的景色有些厌倦了,对美丽、运动和太阳有些厌倦了。她的肌肉和感官有些痛了。

上次一个小时前休息之后,她在哈里特·布丽丝卡旁边、考特尼和莫德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跟着走,这两个人一直在前面领路,劲头十足,可恨的不知疲倦。克莱尔像一匹拉车的马,跟在队伍中的另一匹马的后面,想跟上莫德那军人似的步伐,她的关节炎哪去了?跟上考特尼那单调、急促、摇摆的步履。他们登上一个环形土带,爬上一座小山,山坡上满是露兜树和斯凯瓦拉(反正是萨姆·卡普维茨这样说的),到了一个平顶上。他们走近一棵长着浓密叶子的面包树的冠盖下,站在荫凉里,面前一条奔流的小溪在什么地方从山下飞泻下来。

考特尼慢下步子,举着一只胳膊,然后转过来对着大家。“好啦,我们可以在树荫下歇歇脚了——这是到村子前的最后一次休息——剩下的路程不会超过20或30分钟,并且是下山,因此不会很困难。如果你们渴了,溪水很好喝,是淡水。”

急不可耐,玛丽·卡普维茨跑出队伍,来到水边,后边跟着她哪气喘吁吁的妈妈,接着是奥维尔·彭斯,和丽莎·哈克费尔德。

克莱尔一直在看着他们,猛然意识到考特尼站在她身边,正低头注视着她。他脸上露出关心的样子。“你累了,对吧?”

“我看起来那么糟吗?”

“不,但——”

“对,我累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累。我不是运动员,但在家里我确实保持着自己的体形——你瞧,网球和游泳。”

他摇了摇头。“不,那不是体力疲劳,是另一种疲劳,你一下子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就像头一次到巴黎或佛罗伦萨只呆一天,想把一切都一口吞下。你的脑袋变得没了条理和麻木,眼睛刺痛,在背部和小腿也有痛感。”

“你是神仙还是别的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来这儿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也是在第一天,休息后就好了,到晚上一切都恢复如初了。你今晚就会一切正常。”

“我相信会的,”克莱尔说。“无论如何,我讨厌在我身上先表现出来。”

“我发誓没有。你照照镜子就可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只不过是猜测……最好和别人一样在树荫里坐下来。10分钟就会使你恢复过来,况且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会有你自己的地方躺下来休息。”

她喜欢他,不知道他这种关注是否仅对她个人,或者只不过是他像对待雷切尔·德京或丽莎·哈克费尔德那样的一种友善,她们两人一直紧靠着他。他转身朝小溪走去,她肯定他的关怀不是专对她个人的,便走到面包树荫下,在离莫德几码远的地方坐到草地上。

坐下来的舒适,还有树荫遮阳,使她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恢复。她能够,几乎是自海滩到这儿第一次能够对草地上懒洋洋的其他人感兴趣。除了考特尼,所有人都从溪边返回了。她摸出一块柠檬糖,将它放进焦干的嘴里后,开始研究其他同行者,审视着那几个沉默不语、专心听别人谈话的人。

她注意到,莫德沉默无言,盘腿坐着,像一尊打坐的女菩萨,她的宽脸盘由于用力和天热而满是汗污,摇动着胖身躯,眼晴空茫地看着前面,心里却在回想着过去。克莱尔猜度:她是在做白日梦会见艾德莱,回想差不多10年前他们在斐济实地考察的情景,那时她是同一个亲爱的人在一起,可眼下却今非昔比,同样来到波利尼西亚,但在感情上却深感孤独。

克莱尔将注意力移到卡普维茨一家3口,爱丝苔尔和萨姆伸直双腿坐在草地上,玛丽因争执什么问题跪坐了起来,克莱尔留心听着。

“好啦,我怎么会知道,爸?”玛丽不耐烦地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仅仅看到一些树和一些穿着下体护身的土人。”

“玛丽,注意语言。”是爱丝苔尔在说话。

“你在那儿捡来这些词儿?”

“别再把我当小孩了,母亲。”

爱斯苔尔恳求地转向丈夫。“萨姆,”

萨姆注视着女儿。“玛丽,这儿比你在家呆一个夏天的收获要多不止10倍。我向你保证,会是这样的。”

“噢,肯定是,”玛丽带着很重的讽刺腔调说。

“利昂娜·布罗菲及其他人会忌妒你的。”

“肯定,肯定。”

“还有那个尼尔·谢费,他没有本钱,他那儿也没去,你回去后他将只对你感兴趣。”

“肯定,他会坐在那儿等着。”她朝眼前的景色挥挥手。“这对渡一个暑假的确不一般,真正的刺激,我将带着鼻环和文身回到家里,我不在乎你说什么,反正拽着我全程陪同不公平——”

克莱尔不再往下听下去,又以怜悯之心看着丽莎·哈克费尔德。丽莎显得憔悴和懈怠。她的白外套满是尘土和皱褶,她的脸在棕发下显得虚胖,汗污斑斑,她不顾一切地想用化妆盒来修复,克莱尔看着她正在瞧着化妆盒里的镜子。她在想什么?克莱尔猜想:她是第一次在想,她看上去确像实际年龄了,感觉上也是如此(长途飞行,长途跋涉),因为刚才她对克莱尔提到过她的第40个生日。克莱尔继续猜着,她过去的岁月像装着40块石头的背包压在她身上,并且在她现在虚弱的时候变得更沉重了。克莱尔猜想(她自己在沙滩上时也曾这样想过),她在想这是犯了一个错误,现在开始的激情和计划、起飞时的热情都消失了,还有美容店、大陆人车、仆人、萨克和网球俱乐部也都消失了,留给她的鬼东西只有臭汗、棕榈树和没有空调的茶室。

克莱尔看到雷切尔·德京和哈里特·布丽丝卡在谈话,哈里特向后扭着头,闭着眼睛,大口吸着新鲜空气,而雷切尔面露不悦。克莱克仔细听着。

“非常喜爱,”哈里特说。“我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有劲。我说不出对我产生了什么效果,这几天时间,远远地离开医院,以及——那里的人们——现在怎么样——自由了,我又是我自己了。”

“我十分忌妒你,”雷切尔说。“恐怕我没有你那种天性。这确实是件真正的礼物——我是说同烦恼一刀两断,我——我抛下许多事没完成。我指的是病人和——噢,个人事务。我太不负责任了。”

“别担心了,打起精神,博士,否则你会躺到床上去的!”哈里特对她的玩笑高兴得大笑,捏了下雷切尔的胳膊,证明只不过是闹着玩。

克莱尔没再听下去,转向考特尼,他从小溪那儿回来,蹲到马克和奥维尔·彭斯旁边,立即克莱尔又转听他们的谈话。

“我刚刚在同马克说,”奥维尔说,“波利尼西亚妇女中的美人比率被过分夸大了,我是说仅就我第一次访问塔希提所能做出的判断。我知道那只不过一天时间,但我在这个题目上读过不少东西。外部世界被出版的神话、戏剧和电影过分宣传和夸大了。我发现那些塔希提女孩根本没有吸引力。”

“在哪方面?”考特尼问。

“噢,宽宽的黑人鼻子,”奥维尔说,“还有金牙、圆腰、粗脚踝,还有满脚的肿胀、水泡和胼胝——这就是你的南海美人。”

“我倾向同意奥维尔的观点,”马克卖弄地说。“我的研究使我相信,整个神话都是那些早期的探险者和水手捏造出来的,他们长年累月呆在海上对女性如饥似渴。很自然,他们首先看到的女性,特别是那些对与他们相交很随机的,他们就感到很漂亮了。我相信,考特尼先生,你的海妖岛妇女会有更多的东西提供。”

“我对异性并非专家,”考特尼带着一丝微笑说。“不管怎么说,村子里的女性不是纯波利尼西亚人,她们是半英格兰人,所以她们反映出两个社会体格上的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坏的特点。我要说——我不同意你们二人的观点,我认为波利尼西亚女性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那些矮胖的家伙?”奥维尔·彭斯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马克用肘捣了一下奥维尔。“我们的考特尼先生在海上呆的时间太长了。”

考特尼根本不理会幽默,但他说,“我听说过一个女人的真正美丽不在她的外表,是在内里——内在方面,这些波利尼西亚妇女,海妖岛上的妇女,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内在美丽?”马克不自然地说。“这是指什么?”

考特尼的话异常调皮,“你们是人类学家,”他边说边站起身。“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听后,马克红了脸。他笨拙地说,“我们将尽最大努力,如果我们得到合作。”

克莱尔停止收听,又一次琢磨着托马斯·考特尼。她心不在焉地拍着自己的黑发,试图设想一下她和队里其他妇女在考特尼眼中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如何评价她们、评价她,以及海妖岛的妇女。突然,她对自己的女性气质也不那么自信了,立刻出现在眼前的似乎是敌意。他们,就在前面,是内在美丽,她的内在是什么?

考特尼正走过来。“起来,振作起来,我的朋友。”他大声说。“最后一段,你们就要到家了。”

克莱尔同别人一起站起身,那个问题完全占据了她,接着想出了答案,她真想大声喊:考特尼先生,我知道答案了——我是内在美丽——只是,因为它是锁在内里,无人能看到——马克看不到——你也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就是说,如果你所指的含义就是我所指的。

可是她难以确定她指的含义是什么,一时间,她再去想这个谜,于是跟在莫德和考特尼后面让路了。

下来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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