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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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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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1077。作祟

“莹玉映瑶,这些日子阖宫就看她们两个折腾了;搬到一起也好;日后看戏只去一处就可。”我以手轻支着额;拇指轻揉着太阳穴;皱眉沉吟道,“只是若瑶妃笃信她能得着这个孩子,事情就不那么容易了。”

“不碍的。”庄聆明媚一笑;长长吁出一口气;“你当皇后表面上不动,暗底下也没有说客么?”她低垂着的眼睫下覆着幽深的笑意,“瞧着吧,出不了三日,瑶妃必定觉得自己是骑虎难下。”

若真如她所言,我就需要赶紧见见怡然了。

我深知嫡庶之别有多分明。瑶妃生得貌美,只因是庶,便只能是皇后的随嫁;如今的嘉姬任氏和已逝的和贵嫔,一为光禄寺卿之女、一乃大理寺卿之女,父亲明明是同等的官职,二人初封的位份却一是正六品美人、一是从四品贵姬,自也是和嫡庶之分有关。“萧家的那个庶女”,庄聆也曾用如此轻蔑的称呼去说瑶妃。

一朝是庶出,这辈子便有诸多事情注定是争不过的,譬如争其他妾室的孩子。皇后在宫中是天子嫡妻、在萧家是嫡出长女,萧家纵是想将这孩子给瑶妃,一旦皇后道一句想要,态度再强硬些,瑶妃便是争不过的。

瑶妃一直明里暗里存着夺后位的心思,有个孩子傍身,她就多个筹码;相反的,若皇后再多个孩子,她便处于弱势。

故而我若是她,若知自己得不到这孩子,便不会让他留下继而成为另一方手中的刀子来捅自己。

庄聆所说的瑶妃骑虎难下也由此而来。

即便是在避不见人之前,皇后也沉默了好一阵子了。从瑶妃中秋祭月到长跪佛堂为莹丽仪祈福,皇后都没有太多表态,仿佛事不关己。

在众人眼里,这都是皇后碍于族人的意思只能退让,任由着瑶妃去复宠、然后有朝一日成为莹丽仪腹中之子的继母。但我想庄聆是对的,皇后许是会任由着瑶妃复宠,却未必会由着她添个孩子步步紧逼后位。

长秋宫的掌事宫女蓝菊几乎天天去碧叶居看望莹丽仪,自是代表皇后。虽则皇后探望有孕宫嫔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可如此频繁殷勤,就不可能没有旁的意思。

瑶妃是一宫主位,却不能阻挡六宫之主探望嫔妃,蓝菊在她眼皮子底下向莹丽仪示好,她除了坐视不理也没有别的法子。

因为她不能动莹丽仪。随居宫嫔若小产,如查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个一宫主位。

进退两难。

再想莹丽仪主动请旨迁居一事,我不得不去猜测这是否根本就是皇后的意思。莹丽仪特意请旨迁居映瑶宫,等同于向瑶妃暗示她本人更愿意将这个孩子交由瑶妃而非皇后。瑶妃对莹丽仪不会对向皇后那样设防,皇后就以这样的法子将莹丽仪推进了映瑶宫,目下整个后宫里对她最安全的地方。瑶妃必须竭尽全力护她周全,出点闪失她担待不起,更遑论自己动手害她。毒害皇裔的罪名一旦被查出来,赐死足矣。

即便不是皇后的意思,后续上也没有太大差别,瑶妃照样要竭尽全力护她,而仍旧是骑虎难下。如果这一切都是莹丽仪自己的主意,近日种种依旧只能说明她想将孩子交给皇后,否则在蓝菊去的第一日,她就可以断然拒绝。皇后是六宫之主,如遭此拒,就不会再巴巴地往上送。

再往后,会是一场好戏,却需要点助力。

一众宫人都在怡然踏入明玉殿的同时默不作声地施礼退下,怡然在我面前正坐下来:“姐姐有事?”

“我要报失子之仇,万事大致备齐,要找你借东风。”我不带半点隐瞒的向她道出心思。

怡然眉间掠过一惊,低睫略一沉吟便道:“姐姐要除瑶妃?”

我淡然注目于她轻一点头,她神色微凝:“我能帮上什么?”

“目下宫正司和尚仪局中的人,你都信得过么?”

“宫正司大致没有问题,尚仪局我只是代掌,人又多些,难免有存异心的。”

我缓缓沉下一口气,自唇畔带起的笑意浸入眼底:“明年就要采选了,照惯例,做宫娥的下家人子会先一步进宫,宫里也要提前放出一批人去。借着这个机会……”我手指闲闲一拨茶盏瓷盖,磕出一响,“宫正司、尚仪局,换血。”

做法的道士在宫中也有些时日了,每日在瑜华宫和冷宫两处忙碌着,莹丽仪却仍夜夜恶梦不得好眠,据说每夜都会惊醒两三次,每次都是一身的冷汗。

照此下去,腹中孩子定难保住,都用不着旁人下手。

从宏晅到两位太后对此都是心焦不已,又请了佛家高僧圆悟大师与道家高人上善子皆到宫中,在皇太后的长乐宫里一并商量如何平息此事。

仍是各宫主位嫔妃俱到,一丝不苟地拜见两位太后之后,又恭敬万分地向一僧一道施了礼。

佛家超度,道家驱鬼。如今两家都试过了,却无甚大用,圆悟大师道:“此世已绝,不愿往生,是前缘未了。”

上善子说:“四处为祟,祸乱人间,是孽债未结。”

上善子沉吟片刻,又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知莹丽仪与和贵嫔从前结过怎样的怨?”

瑶妃苦笑回道:“道长有所不知,和贵嫔遭废黜时,莹丽仪尚未进宫。莫说结怨,二人就连面也不曾见过。”

上善子又是苦思,俄而道:“那不知二人家中是否生过事端。”

嘉姬摇头:“和贵嫔是在锦都长大的,大理寺卿的女儿。莹丽仪入宫前是煜都的歌姬,不可能有过交集。”

一时都是寻不得解的沉默。圆悟大师阖着眼,手指一颗颗抚过念珠,两位太后都兀自品茗不言,宏晅轻叹一声未语。

“陛下,臣妾多一句嘴。”馨贵嫔侧首询问宏晅的意思,见宏晅点头,方道,“会不会是大师与道长都想错了?和贵嫔大去后不久就逼疯了四人,莹丽仪却只是梦魇,并无旁的。她若真是找莹丽仪寻仇,直接取她性命或是将她也逼疯了,不是更容易?”

瑶妃点头道:“可不是?眼下连梦魇也没有了,就是日日恶梦。本不是什么大碍,可莹丽仪如今有着身孕,这般担惊受怕,皇裔恐有闪失。”

“缘不可强求,孽却可自寻。”圆悟大师犹自转着念珠,忽然道了这样一句,众人一时难以参透,面面相觑。

“难不成真如瑶妃娘娘当日所说的,莹丽仪肚子里的孩子是上苍派来与宁贵姬续前缘的,故而和贵嫔容不下么?”

宏晅面色一凌,语带警告:“嘉姬!”

“臣妾只是……随口一说。”嘉姬悻悻地住了口。上善子却眼睛一亮,问她:“宁贵姬是何时失的孩子?”

“这……”嘉姬觑着宏晅的神色不敢开口。我笑了一笑,答道:“是仲夏的时候。”

上善子又问:“莹丽仪是何时有的孕?”

“大约该是初秋的时候。”瑶妃答说。

圆悟大师忽而睁了眼,缓缓地一沉气,目色深邃:“缘与孽,一线之隔,一念之差。”

众人正侧耳倾听他的下文,他却复又闭了眼,继续去转那佛珠。上善子也复又陷入沉默,同样阖着眼,却是掐指数算着什么。

但见他算了又算,用了极长的时间。须臾,蹙了眉头,手上仍是未停,又过良久才沉沉叹气道:“嗯……该是如此。”

帝太后忙问:“如何?”

上善子淡泊的目光划过我的面颊时,我不禁神色一滞,听他一字字地道出:“母债子还。”

宏晅的神色陡然冷厉,如刃般睇着上善子,话语却仍不失恭敬:“道长怕是弄错了,宁贵姬有孕、失子之前,和贵嫔就已被废黜,又岂会找贵姬的孩子寻仇?”

上善子朗然笑道:“陛下,已死之人寻仇为出一口气,只需知道那曾是宁贵姬之子便可,不会在意其他。”

“哦。”宏晅面色略缓,淡淡问道:“那,如何解决?”

上善子口气沉稳,一字一句地说:“代她寻了这仇,她再无仇可寻自会离去,宫中自会清净。”

我觉得胸中一闷。

宏晅思索须臾,只道:“朕知道了,有劳大师与道长,请去歇息。”

郑褚闻言忙躬身上前,亲自为二人引路。上善子浮尘一挥,潇洒地大步向殿外行去。圆悟大师则缓缓站起身,眸色悠远地扫过殿中,一声叹息之后一壁向外走着一壁道:“该来者总会来,其间纷杂,皆不必视作扰。”

二人离去,宏晅又道:“皇后、瑶妃与宁贵姬留下,旁人也各自回吧。”

一众嫔妃忙不迭地起身见了礼告退。我静坐在席,垂眸不言,浑身逐渐生出的寒意渐渐刺骨。算上服侍御前的日子,我在宫中五年了,随在他身边更有十年,难不成竟要被这样一番神神叨叨的言辞废黜甚至赐死……

“都说说,这事……怎么办。”他语声沉沉,却仍能寻出些许分明的不平静,皇后低垂着首,俄而喃喃道:“陛下圣断。”

瑶妃轻轻一声喟叹之后勉强地带起微笑:“陛下,此时……还是皇裔为重。”

皇太后的口气仍如平常一般威仪,正襟危坐地说:“但凡会危及皇裔的,无非废位、赐死,从来都一样。”她淡瞟着我,续言说,“不论有意、无意。”

帝太后也看向我,短短一叹,面色温和地道:“皇帝该问问宁贵姬的意思。”

宏晅抬眼看着我,眸色那么沉,沉得就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许久之后,轻颤着言道:“晏然,你怎么说?”

我心底一阵凉意。

我竟被逼到了这样的死角。明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明明知是有人布局除我,我在能决定我生死的人面前,也辩驳不得半句。唯一可退的一步,只是让他留我一命。

我离席,长长一拜,抑不住的哽意打破了周遭寂静:“请陛下……万事皆以皇裔为重。臣妾愿自请废位,迁入……冷宫静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妍子的地雷!我估摸着你在霸王票排名上超过阿笙的日子也不远了……嘘……不要告诉她……回头我就去理直气壮地跟她说:咱离婚吧!阿箫被妍子包养了!【笑眯眯看】

明天同样早九点、晚六点各一章哦~~~别忘了看别忘了看别忘了看喵~【内心:看完别忘了留评咳咳……】

啊哈哈哈哈下一章会发生什么……你猜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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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定二年的除夕夜,宁蘅替姐姐宁蕙饮下了皇后送来的毒酒,死在冷宫。

宣定三年的正月初一,宁蘅却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姐姐的身上。

从盛宠之下的贵妃被贬为最末流的御女,自冷宫出来的那一刻,宁蘅就发誓,那些诬陷姐姐、伤害姐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正文 82078。再会

皇太后一手轻揉了揉太阳穴;凝神于我;苦叹着沉吟道:“和贵嫔那样重的怨气;你仅是搬去冷宫;不知她肯罢手不肯。”

“太后……”我愕住,森冷的寒意中下意识地伸手去拢搭在臂上的帔帛。宏晅伸手向我;和缓道:“起来说。”

我搭着他的手站起身,他的目光落在我已全然冰冷的手上;慢慢说道:“朕若是赐你一死;追谥夫人位;厚葬妃陵……”他一轻笑;转向皇后,神色倏尔冷峻,“是不是就循了你们萧家的意?”

在我诧然抬首的同时;看见皇后身子一震,面上不自然了良久,才开了口:“陛下您……何出此言?”

“朕因为晏然的孩子降了瑶妃的位份,你们萧家就容不下她了,是不是?”

皇后与瑶妃面面相觑,他一声冷笑:“送进来的岳凌夏真是好本事,敢当着朕的面做那样的戏,难道萧大人没有教过她,欺君是死罪?”

当着他的面做戏?他指得莫不是……我惊诧不已地望着他,不敢相信道:“陛下……您知道?”

他没有回答我,只继续冷笑言道:“朕不戳穿她,委屈了晏然那么些日子,给萧家的面子还不够?一个月,从良使到瑶章,前些日子又晋了丽仪,给萧家的面子还不够?如今瑶妃的位份也复了,又闹出这一出要置她于死地。去收买上善子,代价也少不了吧?”

他清清朗朗的语声一句一句森森咄咄地说出,直惊得皇后和瑶妃都说不出半句话来,皇太后与帝太后也都大显惊意。少顷,还是帝太后出言劝道:“皇帝如是没有证据,这猜测的话还是说不得,皇后毕竟是你的结发妻子。”

“没有证据?”他怒极反笑出声,“宫正司查出了尚药局中并无出入记载的草乌,皇后,是否能给朕个解释?还是让宫正来给皇后解释?”

原来真如庄聆所说,确是有人用了那能致人神智昏聩的药!只是……是皇后?那么……今日也是皇后设计要除我?

皇后蹙着黛眉,望着他满是不可置信之意,只略一缓神,便是四平八稳的口气:“陛下,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不与她再多言,大概也懒得去听什么辩解,站起身,牵着我的手向外走。快走到殿门口时忽又停住脚步,口吻中怒意凛然:“若再有哪个世家非要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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