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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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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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了萧郅的意。

夏末秋初,萧家嫡长子萧郅入宫面圣,进献煜都歌姬岳氏入宫,帝喜,遂封良使,秩正九品。

很快,她就见到了宁贵姬晏氏。

头次见面是在她得封的当日,六宫都备了礼送来以示庆贺,包括这位宁贵姬。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架子,也不在意自己一个贵姬亲自向这个新良使道贺是否有失颜面,带着宫人携礼便来了。

“良使小主,簌渊宫的宁贵姬娘娘来了。”

听到宫娥的这句禀报,她一瞬间有些紧张。宁贵姬移步进来之时,她很容易地就从宁贵姬的神情中寻到了震惊。

震惊于她的容貌。

她便立刻不再紧张了,带着三分的傲气行上前去,施施然一福:“臣妾岳氏凌夏拜见宁贵姬娘娘,宁贵姬娘娘万福金安。”

宁贵姬伸手一扶她,和颜悦色:“恭喜良使晋封。”

岳凌夏淡视着她,她敏感地觉出,自己全然没必要怕她了,在自己面前,她是自卑的。自卑的女人从来不赢不了。

她很快就得了宠,且很快就宠冠六宫,一举盖过了当年的瑶妃、如今的萧修容的风头,也盖过了宁贵姬。虽然只是个宝林,仍属散号,却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光。

即便是站在宁贵姬身边时,她也能分明地感觉到宁贵姬的失意,她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除此之外,她最享受的就是皇帝对她的好,那是无尽的宠爱。有时候,她也会凄然感叹,这般的好,到底不是那个人给她的。可这个想法总能被她很好地控制住,她知道她现在是宫嫔,宠冠六宫的宫嫔。

她倾其所能地抓着皇帝的心,让他看到她的美、她的好、她的温柔、她的聪明,她不想让宁贵姬那么快的死去,她要借皇帝的手先让她感受到痛苦。

就像当时晏宇凌让她感受到得痛苦。

她赫然发现,她对晏宇凌……也是有恨的。

岳凌夏头一回在皇帝跟前碰到宁贵姬是在成舒殿里,彼时她刚为皇帝沏好一盏茶,宁贵姬便来了。宁贵姬也品了那茶,在皇帝道出是出自她之手时,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宁贵姬的失神。

于是,她便刻意做出了大方的样子,友好地说要去宁贵姬宫中拜会、讨教茶艺。

不过,皇帝拦住了她,让她先告退。

她很知趣,没有半分不讲理的撒娇或是抱怨,清清淡淡地施礼告退。

她知道这样显得贤惠大度。

当然,她本不是奔着当贤妃的目的来的,自始至终,她想的只有一件事:要了宁贵姬的命,让她受尽痛苦然后要了她的命。

于是在她去簌渊宫拜见时,她第一次出了手。她先行打听好了皇帝什么时候会去簌渊宫,然后在皇帝到前向宁贵姬告退,离开簌渊宫。她知道随居的良美人所住的地方离簌渊宫的宫门最近,随便寻了个由头传了出去,便与她起了争执。

她是客,良美人是随居宫嫔,争吵起来宁贵姬就必须出面。

她早就旁敲侧击地让皇帝知道了宁贵姬不喜欢她,不多时,便见那玄色身影出现在了宫门边,却不入内,静静看着。

她也装没看见,抬了抬眼皮,口唤了一声“娘娘”,便又低眉不言。她这般的神色,宁贵姬自是当她有什么话要说,疑惑着移步过去,她带着快意低低问宁贵姬:“娘娘知道么?有时让一个男人讨厌你,并不需要你真的去犯什么错,只要让他认为你犯了错,就足够了。”

她欣赏着宁贵姬的诧异和不解,幽幽续言:“娘娘您说,如若陛下知道您因为嫉妒我得宠而伤了我,会如何?”

宁贵姬闻言悚然一惊,知她绝无好意,抽手便要避开。便是她宁贵姬手中一动的同时,她一声惊呼倒了下去,摔向了旁边的假山。

旁人看了,只会觉得是宁贵姬推了她,比如皇帝。

她的额角受了伤,用帕子捂着仍隐隐作痛。她表情痛苦,心中却觉无比畅快,掩饰着得逞的笑看着皇帝对宁贵姬发火。

可惜了,皇帝很快就吩咐人送她回宫,传太医。

但她低估了宁贵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除却当面的几句责怪,宁贵姬居然连位份也没有降。

不过,失宠了。

宫人们都私下议论着:“陛下竟然这么久没去过明玉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岳凌夏很快位晋婉华,位列八十一御女,更加春风得意了。

可是晋封的当日,帝太后就传召了她。她匆匆赶去长宁宫,被帝太后身边的邱尚宫拦下:“帝太后旨意,娘子先不必进去,在这儿跪着就是了。”

她不敢硬碰硬,只好依言跪下。

接着,帝太后传了六宫妃嫔。

就如宁贵姬失宠一样,这同样是难得一见的事。每个人从她身边经过时,都是或轻蔑或讥讽的一声冷笑,总之,充满了敌意。

不久,宁贵姬到了,和顺姬一起。二人经过她身畔时,停也没有停半步,就移步进了殿。

她很快听到殿里传来的声音,帝太后指责她惑主独宠,又说起了宁贵姬失宠的事。

“天寒了,长跪实在伤身,岳婉华进宫不久,不懂事也是有的,求太后宽恕。”

这是自宁贵姬口中说出的话。

“太后,臣妾等入宫久了,自然知晓六宫相处之道。可婉华刚入宫不足月余,自然难免思虑不周……”

这也是宁贵姬的话。

结果很是简单,帝太后盛怒之下,把宁贵姬也赶了出来,一并跪着。

岳凌夏不由得腹诽宁贵姬这是矫枉过正,想装贤惠却装过了头,反惹得帝太后不快。

可宁贵姬却淡笑着说:“自本宫跪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在陛下心里,婉华妹妹你就已经输了。”

皇帝到时,在她二人身边说出的第一句话是:“送婉华回去。”

任她膝盖如何地酸痛,也难掩面上那一缕得意的笑。皇帝还是在乎她多。

走出不远,她听到皇帝对宁贵姬说:“你添什么乱?”

那厌恶的口吻,却让她觉出了一丝不对。那话中分明有不忍。

她立刻回头看去,正看到宁贵姬随着皇帝进殿。

宁贵姬翻盘了。

回到疏珊阁,她顾不得膝盖上的伤,一次又一次地让宫人去打听成舒殿召了谁。

没有召谁,皇帝留了宁贵姬。

那因为前阵子的得意而逐渐淡去的嫉妒,随着宁贵姬的复宠再次燃烧起来。她所爱的人因为这个妹妹不要她、她所嫁的人又在她同样受了苦的时候去关心那个人,对她不闻不问。

宁贵姬到底凭什么?她好在哪儿?不如自己漂亮、不如自己有才,却偏偏每个对自己重要的男人都更在乎她。

她几乎要被这样的想法逼疯了,恨不能一刀取了那女人的性命。她甚至已经备好了毒药,断肠草的毒汁,她想她早晚会要了宁贵姬的命。

可她竟在这样的时候,有了身孕。

无论她多想要宁贵姬的命,都要先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她向萧家承诺过,若能有子,便交给萧家,做萧家的助力。

岳凌夏再一次占尽了风光。她甚至有资格在皇后和萧修容间做出挑选,决定将孩子给这两姐妹中的哪一个。

每个人都在向她示好。她成了才人,还有个很好听的封号——“莹”。

她淡看着这一切,盘算着今后的日子。无论是将孩子交给皇后还是萧修容,她都可以借着这个生母的身份上位,坐到一宫主位,甚至是九嫔、四妃……

总有一天,她可以有本事杀了宁贵姬,然后呢……大概是想个法子让晏宇凌知道吧,让他知道不娶她是怎样的大错。

萧家又布了局,弄死了已被废黜的纪庶人,接着……闹起了鬼来。宫里一时人心惶惶,纵使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还是让萧修容复了位份。因为在这事中,萧修容实在表现得很是贤惠,当然,也少不了岳凌夏的配合。

纪庶人按着贵嫔礼葬了,这事却远远没完。已经闹到了这么大,也就不怕再大一些,譬如借此除掉宁贵姬。

瑶妃找了高僧高道,让他们委婉道出和贵嫔的冤魂是冲着宁贵姬来的,但因岳凌夏腹中之子是宁贵嫔从前失去的孩子投胎,故而寻仇寻到了他身上。

换言之,宁贵姬不死,皇子难安。

当时她不在场,悠悠然地在自己宫中安着胎,猜测事情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素来皇裔为重,宁贵姬逃不过的。

结果颇令她意外,宁贵姬竟是……毫发无损。她全然不知出了什么变数,问皇后和瑶妃,竟也问不出任何东西来。

不仅如此,皇帝待宁贵姬的态度,居然还愈发地好了。

冬至大傩,她没想到自己会遇到那样的险。抬轿的宦官脚下不稳让她摔了,当即动了胎气。那样剧烈的疼痛,在腹中一阵又一阵着侵袭着,所谓的“如刀绞”,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痛得让人害怕,好像再多疼一分就会一命呜呼。

她觉得眼前无尽的黑暗与明亮交叠,这错综地交叠中,她看到了他,晏宇凌。

“公子……”她无声地喊着,那张脸在她面前那么清晰,以半是命令的口气微微笑着对她说:“男人打架,女孩子看不得,回房去。”

梨颜楼……怎么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手忙脚乱的宫人们无比惊诧地发现,她在这样的剧痛中,竟然露出了一缕笑意。

因为她面前的那个人对她笑着。

只在一瞬间,那温和的笑意化作了一声长叹,他说:“姑娘,我不仅是晏家独子,还是晏家嫡长子。我的三个妹妹皆去向不明、生死未卜,我要找她们。在找到她们之前,实在无心成家。”

她就陡然失去了全部力气。

她的孩子没了,她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却意外地没有痛苦。她似乎感觉不到痛苦了,她的眼前,仍是那张脸。

恍惚间,她听到宫正女官说,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已扣下待查了,她登时明白了这些都是出自谁之手。

宁贵姬。

然后,瑶妃被禁足了,再然后……被废了。

宁贵姬备了礼来探望她,一如她刚入宫时见到的那个看似寻常的宠妃。可小产后在榻上休养的她,却形容枯槁,声嘶力竭地朝宁贵姬吼着:“你害了我的孩子!你害了瑶妃娘娘!”

相较她的疯狂失态,宁贵姬却是仪态端庄,微笑着告诉她一切真相,一切都是瑶妃做的,因为瑶妃以为她的孩子会给皇后。

她霎觉无助。入宫之后,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一是皇后,一是瑶妃。最后,她却因为她们间的斗争失了孩子。

但其实,这并不重要,她本就只是为了要宁贵姬的命,别的都不重要。

“臣妾自入宫那日起,敌人……就只有娘娘您一个。陛下心里有臣妾没有,娘娘您会看到。”

岳凌夏仍有这样的自信,哪怕宁贵姬已经直白地告知她皇帝宠她只是因为萧家。论才论貌,她到底强宁贵姬太多了,她有资格有这样的自信。

她要让皇帝对宁贵姬生疑,让他觉得她小产是宁贵姬所为,追查下去,宁贵姬必定逃不过干系。

皇帝却清清淡淡地告诉她:“不会是贵姬。”一句话,断了她的希望。

她还以为,皇帝到底还是对她有感情的,或者……是对她失去的孩子有感情的。原来半点都没有,他只在意宁贵姬。

他说:“才人,朕因为你已经委屈过她一次,断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指得莫不是……她陡然一颤,反是质问他:“那臣妾呢……即便臣妾比不过她,那臣妾的孩子呢?陛下,那也是您的孩子,您全然不在意是谁杀了您的孩子么?”

他还是只护着宁贵姬。

岳凌夏觉得自己可怜透了,她爱上了晏宇凌,宁可舍弃名利去找他,他却不要她,连一句软话也无;她嫁给当今天子,可……这么多日子的相处,竟是这样的结果。

她曾经迷倒了多少贵族公子,怎么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都是宁贵姬的错。若没了宁贵姬,晏宇凌会娶她,宫里也没有人能盖过她的风头。

碧叶居外,冷风簌簌地刮着,她取出了那把刀,取出了断肠草的毒药。

既然不能借皇帝的手除她,就只有靠自己了。

她端详着刀柄上的纹路,仍记着那人冷淡地将刀递给她,说了一句:“带着路上防身吧。”

她要用这把刀,取他妹妹的性命。

岳凌夏如常地步上步辇,吩咐去簌渊宫。在宫门口,她碰上了刚刚离开皇帝,默不作声地见了礼,径直往明玉殿去了。

“我们作歌姬的,素来是贵客不喜的曲儿就不会再唱,换别的就是了。”

“臣妾的‘贵客’从来不是陛下,是娘娘的性命!”

她这样说着,挥刀刺去,宁贵姬与她不过几步之遥,她纵使不曾习武也不会失手。谁知竟有个伸手颇好的宦官,眼疾手快地推开了宁贵姬,还与她过了两招。

她自知不是对手,不与他多纠缠,避开两步,直逼着宁贵姬去了。

宁贵姬吓得忘记躲闪,眼睁睁看着她的刀刺过来也动弹不得,她心底一阵从未有过的强烈快意,尽管她明知得手之后自己也必死无疑。

“晏然小心!”她听到一声低喝,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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