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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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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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铛立在床边,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小铛站不住了的时候,终于走了出去。临走前,他对我说:“你知道吗?哥最讨厌别人骗他。”

外面的雨声突然大了起来。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雨声,纷杂错乱,彷徨无助,那连续不断的水击声想各种思绪撞击我而发出的声响。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如梗在喉,有什么东西堵塞血管。我像掉进一个旋涡的人,无助,恐惧,慌乱,挣扎。

当一个人为我孤身奋战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当一个人在血流一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当一个人在昏迷时声声唤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当一个人带伤寻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当一个人为我雨天出门买药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自私的隐瞒,

可我知道我刻意的欺骗,

……

我紧紧抓着手边的衣衫,膝盖的疼痛此时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也是知道那些暗卫的,其实在宝瓶口时,那些暗门的高手们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我在撒谎了。但我甚至没有看见他的犹豫,他义无返顾的选择了相信我,让我逃生。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我拙劣的谎言?只是我不说,他便不来问。其实他也在等,等我的答案,等我的解释,等我对他坦诚相见的一天。

一边流血,一边等待。

一边是我的自欺欺人,一边是他愈加迷茫的等待。

雨天,外面是一曲连绵不断的交响乐。

把所有的事情慢慢想起,那个突然的瀑布里的躯体,那个温暖宽大的后肩,那个毫不犹豫的投掷,一个人,在危机面前总是把最安全一片田地腾挪出来,那个在死亡面前也不曾却步的男人会害怕一个圣女的身份吗?

雨水连绵不绝。

我不是傅清清,我也不是圣女,可是那有什么不同呢?不管我是谁,我还是我啊,傅清清也好,圣女也罢,又有什么不同呢?

总是在下雨的时候让我发现意外的东西。

我想起一个剑眉星目来,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问问他,是否要知道我是谁,是否要知道我隐瞒的原因,是否知道如何勇敢面对现实,是否可以理解一个圣女的身份,是否知道原谅我的方法……

很想问问他,听听他的回答,告诉他,我错了,我错了,我错在谨小慎微,错在以己度人……

我跳下床,却情理之中的跌在地上。

小铛推门而入,速度之快,仿佛他一直站在门口。“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他伸手又要来抱我。

我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我要见他!带我去找他!现在!”我感觉我全身都在颤抖。

小铛皱起了眉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家药店了……清清你别这样,乖,回去躺好。”最后一句几乎是哄人的语气。

“不!我要见他,现在!”

“可是我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现在外面又在下雨,你这样子怎么出的了门!”

我摇着头,固执的说:“不行,我要见他,我有话要问他。”

小铛轻轻叹了口气,“好,好,我去给你找他,我去找他,你先回床上去好不好。”

“带我下楼去,我去楼下等他。”

小铛知道再也说不动我什么便点点头,依言抱我下了楼,放在一楼大堂的角落里,叫小二沏了壶热茶来便一头扎进了雨幕中。

大堂里不是没有人的,商队的人聚成一圈在谈论峻邺山庄的第一美人,不时有哄笑的声音。我坐在角落里心中千头万绪。

长久以来,我都是在以我的观点来看待问题,以我的感官来揣度乌宗珉的反应,可我从未想过,乌宗珉是和我不同的。

一直以来,我只是希望他能继续在我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不敢多求。可是就这个卑微却无理的愿望也只能在天山外实现。天山内呢?,天师不会答应,四大护法也不会答应,更何况,乌宗珉愿意为了这个苍白的守侯而放弃整个自由的天空吗?他说愿意,今天愿意,明天愿意,后天呢?一旦他说愿意,他这一辈子都会禁锢在天山的高墙内,他愿意吗?如果他愿意了又反悔呢?

高处不胜寒,圣女是这一界权利最大的人,也注定是最孤独的人。

圣女和浪客,一边是飞鸟,一边是水鱼;一只划过天际,一只沉在水底。只是偶然的契机,在这个季节相遇在一起,连名字都是莫须有的幻影。

我很珍惜我和乌宗珉能在一起的时间,一旦明白一切,我将回到天上,他也游不见了影。

更何况还有前圣女血淋淋的先例。

但是,乌宗珉呢?他难道也是这么想的?我是放不开羽毛的飞鸟,不会为了他而折断双翼,可是,乌宗珉,一个连在死亡门口还在唤我名字的人,会不会为了我褪去鱼鳞?会不会为我展开背鳍?圣女的身份划开的巨大鸿沟正是我所害怕的,那么他是否有逾越沟壑的勇气?

或者说,我的所有想法都是错误的。

我只是朝暮公子路遇的小姐,救我只是他的骑士精神,太阳一个东升西落便可以把我忘在脑后?就算知道我骗了他也会马上在凝脂楼的烟酒中释怀?

我看不清乌宗珉的想法,所以我需要他给我个答案,给我个鼓起勇气说出真相的理由,给我一个义无返顾的冲动……

屋内的人说着峻邺美人的情事,说的很是{炫高{书涨{网,我安静的做在角落里看外面的雨落。

穿过那么多生死离别,我抱着望穿秋水的等待,等待一个绝望却是希望的答案,等待一次重生或者是再一次的轮回,等待一个开始或者是一个终结……

若有神灵倾听,岂明我心;若有造化弄人,岂遂我愿;若有天意难测,岂知我与?

清水长天,云涛涌动,谁知哪里明媚。

天上人间,滚滚尘嚣,究竟何'size=4'方是岸。

加勒比海月光2007…11…26 22:16

第 22 章

雨中出现一把青色的油伞,向这边飞奔而来。走近了,看见伞下是一个挽着一个大篮子的人,那人把伞撑在篮子上,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淋在雨中。

一双黑色沾满泥浆的鞋子跨进客栈的门槛,小跑堂跑过来接过了青色的油伞,乌宗珉淌着雨水的俊颜出现在门口。

我坐在角落,他并没有看见。

他直直的上了楼去,楼梯都是两阶一步。然后是门开的声音,他唤我和小铛的声音,门关的声音,下楼的声音。乌宗珉一把拎着小跑堂的领子:“楼上的那个姑娘和少年呢?”

我出声道:“我在这里。”

他这才看到我,轻嘘口气,向我走来。“怎么坐这里?临窗潮气大,你笨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他皱着眉说。

我定定的看着他,剑眉星目,皮肤光滑,丰神俊朗,线条分明。

“怎么了?”他看我眼光奇怪,低头审视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乌宗珉,”我看着他的眼,“你出来游历有多少年了?”

“有个五六年了吧,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还行吧。你问这些奇奇怪怪的干什么?该不是又发烧了吧。”他说着,把手放在我额头,“恩,还行,没发烧。走了,上楼去,别坐这里了。”边说边伸手扶我。

我刚站起来就又一个立足不稳,他一把扶住我,“怎么回事?”他又皱起眉头,“怎么变厉害了?”

“没什么。”我别开头。

他轻叹一声,抱起我来,走上楼去。把我安置好,问我:“小铛呢?”

“我叫他找你去了,还没回来。”

“哼,这小子,又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呢。”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清清,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他有点担心。“你坐好,我给你弄药去。”说着便站起来。

我拉住他的衣袖,“别走。”

他转过身,“怎么了?”

我抿着唇,捏着他衣袖手收缩着,都可以看见白色的骨节。

我想问他,问他到底如何想法,到底能不能理解我是圣女,是华焰圣女留下偿债的女儿……

想问他,是否可以原谅我的不诚实,是否可以感受我的苦衷……

想问他,是否愿意停下华丽的旅行,是否可以抛下花红酒绿的世界,成全我的自私……

千言万语要问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或者是是否该开口。

我只是看着他,是希翼,是企求,是绝望,是哀伤……

乌宗珉定定的看着我,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他走进一步,坐在床沿上,伸手摸着我的长发,慢慢的,慢慢的。

“清清,”屋子里先响起的是他的声音,“不想说就不说了,其实……我也在怕你说出来……”

他长叹一声,起身站了起来,回头对我说:“你先躺会儿,我给你弄药。”

乌宗珉轻轻走了出去,反手把门阖上。

我低下头,看两边长发垂下,我摸着他适才摸过的长发,心里还在交战不休。长发上仿佛还有他掌心的温度。

突然的……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他知道的!那个长发八尺的天主教圣女!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我一直以为我在逃避,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其实在宝瓶口他就知道了,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没有说,一直在逃避,可是,现在,我们两人都无处可逃,无处可逃……

我明白这点的时候,就是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事实面前,两个人都无处可逃……

我翻出那块玉锁,攥在手里,触手生温的墨玉传来阵阵勇气。

乌宗珉,去,还是留;朝暮公子,是走,还是停……

我只是要一个答案……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翻下床,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高洁如月下白莲。

“圣女。”易扬面色平静,轻轻的弯下身子。

“圣女!!!”门廊上站满了人,似乎一楼的大厅也都是人,他们齐齐的跪了下来,高声呼喊。

我惊呆。

“请圣女回殿。”易扬水波不兴的身声穿过耳际。

“请圣女回殿。”跪着的众人跟着说道。

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门窗开阖的声音。我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易扬,迈步到隔壁门前,撞开轻掩的房门。

正中的桌子旁,倒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满的三足草散落了满满一屋,满室草香,却空无一人,只有窗子还在不停扇动,扇进一地雨水来。

外面雨水正旺,哗啦啦的响动由近及远,窗外依然是迷迷茫茫的大千世界。

这是个漫长的等待还是最终的答案?

我再也撑不下去,又跌倒在地上,他真是吝啬……甚至没有和我告别……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来,日光下,他身材挺拔,宽肩窄腰,剑眉醒目。

“姑娘,你醒了?”他站了起身,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醒了,醒了,美梦一场,总有醒的时候……

我闭上眼睛,不理会周围的人惊呼的声音,穿过那么多吵杂的声音,不知为何,只有窗外的雨声声声入耳,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一只抛不下的羽翼,一只褪不开的鱼鳞;

一只穿过云霄,一只沉入水底……

朝暮公子朝秦暮楚,不知是否会在觥筹交错中想起一个长发八尺的人影来。或许遗忘是对他最好的归途?

乌宗珉,乌宗珉,该说再见还是永别?

回程的马车上,易扬与我同车。他三日前收到检杨的来报立刻就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甚至连四大护法都没来得及通知。

我看着手边的拐杖,问他:“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易扬淡淡的应着:“那日同水护法过招,被水护法所伤。”

“既然腿有不便,也不用你亲自来接我。”

易扬垂下眼睑:“多谢圣女挂怀,只是小伤,不日即可痊愈。”

我瞟了眼他衣衫下隐隐可以看见的固定木板,心知当是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三日三夜的马车颠簸也够易扬受的。

“圣女可知当日是何人下手掳劫?”易扬抬起眼来,看着我问。

我简单说了那个变态美男掳劫我走,又蒙朝暮公子出手相救,一路亡命,恰又入了芷蒲谷躲了大半个月,出了宝瓶口后才向当地灵旗求救。只是那芷蒲谷那人对我说的华焰圣女的往事就瞒了不提。

“朝暮公子……”易扬低头思忖着。

“他……如何?”

“这几年起来的后起之秀,无门无派,风流多情,多智多谋,算个人才。”易扬不带一丝感情的说,“要是能入天主教倒是或许能有番作为亦未可知。”

我低下头,内心苦涩。

“倒是那个掳劫你的男子,”易扬没注意我的举动,还是一副思考的表情,“倒是个人物……”

我抬起头来,“怎么说?”

“那人绝对不会是阮家少公子,”易扬声音很平,“阮家的少公子哪里挥的动那么多高手守宝瓶口?你说那个黄衣女子腰间一把长剑剑鞘有绿色锈斑,旁边人又唤她方姑娘,宝剑‘锈壳’,那个方姑娘八成应该是弯弓坛的坛主方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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