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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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石-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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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害我匪浅,而她也正是因为我而被挑了手筋脚筋。我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沉思片刻,一仰头,正看见赤红色的夕阳血染的云彩,头顶上一只鹰碉长鸣一声迅速冲进云端。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来。

 再次睁开眼,我依旧是自己,而我也不会再是自己。

 轻移莲步,踏着一地落叶,我所迈出的,是我以前不敢迈出的一步。的

 “雾花夫人……”

众人惊叹道,平日雾花夫人深居简出,几乎从不独自出花篱,而自从雾花夫人来此后,门主只要无事定会回庄,雾花夫人有孕,传闻一旦有后,无论男女,门主定会正式迎娶雾花夫人,门主夫人,除雾花夫人外,再无其他。

 我扫过这几个女子,有荛落,米莲,宛莹儿,常平君,顾小慈和顾小怜两姊妹,以及,坐在轮椅内,满面憔悴的娇娘。的

这几个女子不知道我是谁,这个院内曾经是有一个人知道的,当日我刚被掳过来的时候在上云帐中曾有一个他随行带着的美人,但是自从我来这里之后,过了两日,那个美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娇娘知道,她看见我,脸色更了白了一白。

 我沿着院内铺好的细石子路走过去,另几个女子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该请安吗?不该请安吗?

我直直走过去,推轮椅的丫头也傻了,立在那里手足无措。我接过她手里轮椅的扶手,径自推了娇娘离开,走出点距离才听得后面突然爆发出女子的惊呼声。

 我推着娇娘来到院子里令一个角落,停了下来。娇娘没有回头,开口说道:“其实你不必帮我。”

 我放开轮椅,转到娇娘面前来,定定地看着她。她比当初瘦了不少,明显老了几岁,气色也很难看,才立秋不久,居然穿着小棉夹袄。

 她看着,居然也笑了:“你是在可怜我吗?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笑了笑,耸了耸肩。随手把路边一株月季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她也再没说话,静静看着我。

娇娘双手手腕上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触目惊心。挑筋其实是个很严酷的刑法,并不是一刀子下去就把手筋给割了,而是用一个钩子样的刑具,内纫磨出刀口,勾到手腕里挑出筋来拉断的,极其之残忍,刚被挑开的地方还可以看见手筋的翻卷。

娇娘曾经有多么显赫一时我也可以猜出一二,不想如今却落到这副田地。仔细一想,我也不正和她是类似的处境吗?想及此,不由觉得对她有种同病相怜之感。或许我回头可以问问先生,可有续筋之法,好歹也能让她自理,不用受这轮椅之苦。

 我回过神了,猛然转过头去,正看见娇娘很是复杂的眼神,看我看向她又很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我笑了,拿着手上的月季一片一片把四周的叶子都扯了下来。叶子一去,月季墨绿色花杆上的利刺一根根格外明显,尖尖利利的,森森地排列着,看着它们,仿佛就能感到被刺着的痛。我拿着月季,轻轻放到她的腿上,她的眼神看着月季,闪了一闪,沉声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忽然想了起来,转过身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段吊绳:正是那的三等令牌上的吊绳。拿起那枝光杆的月季,轻轻把吊绳系在上面,又还给了娇娘。

 娇娘看着吊绳,神色更是复杂。

 我笑了笑,举步而去。

 我给她出的哑谜,希望她能找出答案:我已然一无所有,所以,就如那脱了叶子的月季。

 当晚,很符合场景的来了个月黑风高。我推门出去的时候已然四下寂寥。

 我轻轻饶过花篱,在院子的假山池塘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没有星星的夜空显地很低沉,月亮脆弱的光芒透过薄薄的云彩射下来勉强让人能看清周遭的事物。夜晚很凉,我拉紧了身上披的衣服,静静坐着。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一个女子的容颜,淡淡而细长的眉毛,线条柔和的下颚,温和而不出众的五官,只有一双眼,熟悉却又陌生的坚定而清丽。

这是雾花夫人,是浣尘,是朱颜,而记忆中傅清清的模样早已融到现在的这个容颜中去了,时间并没有逝去多远,我已然不记得傅清清的样子了,只是还记得她的眼睛,一双鱼形的眼睛,水波流转,流光飞舞……

 “夜已深,何故弹梦远?”身后有人低低念了一句。

 我轻叹口气,用沙哑的声音说:“广爷来地好迟啊。”

 回头,广子林不可置信的神情一晃而过,转而微笑道:“恭喜夫人了。”

我可以说话了,这是前不久才发现的事情,也许是归功小铛的梨子削地勤,也许是那“欲语还羞”的药性该过了,虽然声音很嘶哑,但是已然可以说话了。这也是我拒绝喝解药的原因,是药三分毒,我不想给肚子里的宝宝过重的负担。

 我从怀里摸出那的令牌,问道:“广爷应该是为了这面牌吧?”的

 广子林挥开扇子,半笑着说:“还要看夫人的意思。”

我摸着令牌叹道:“这面牌子对我的确没什么用,可我得到它的机缘却有趣的紧,我很想留下做个纪念,不过既然广爷开口,那我也只好割爱了。”

 广子林毫不动容,依然笑着说:“如此,那么多谢夫人抬爱了。”

 我一笑,真心叹道:“广爷好大的定力啊,真不怕我对门主揭你随行的短儿吗?”

 广子林认真看了我一眼,我依然笑地如沐春风,他斟酌地说:“如果夫人真有此意,那么此刻又何故与在下多费唇舌?”

 我点点头,心下赞许。

 我掂了掂令牌,把它抛到广子林怀里,轻声说:“广爷介不介意移步小叙?”

 广子林被我勒着要害,只得点头称是。

走进屋子,我领着广子林向屋内走去,广子林踌躇道:“此处乃夫人闺密,在下冒犯,难免有瓜田之嫌。”我回道:“正是如此,才无他人冒犯,凶险之地,四面伏难,还是稳妥为上。”

 广子林睨着我,说:“夫人到底打算如何?”

我抿嘴而笑:“这话似乎该我问广爷,雾花夫人名声大振,广爷慕名而来该不会是只为了一睹真容这么简单吧。广爷半夜来见我已经是难脱干系,那么又为何不干脆把话说完呢?”我挑着水晶吊帘,笑脸盈盈:“广爷,请。”

 广子林骑虎难下,拱手道:“夫人先请。”

我很喜欢这个白腊香烛的味道,忽明忽暗的灯光摇曳不止。广子林微一沉吟,站在床边的脚登旁却不坐下。我也不管他,点了香烛后直接坐在床边。

 我扶着窗沿,细细看着广子林思索的表情,先开口问他:“广爷打算如何处置那个胆大的朴藤戈?”

 广子林微一沉吟,马上回答说:“任由夫人发落。”

 我说:“三等令牌到底是多大的作用?”

 广子林回道:“等同坛主,暗门内令主以下全部听命。”

 我奇道:“令主?”

广子林尽量简略地回答说:“因为八坛彼此独立,所以有令主一职从中调节斡旋,令主一位在坛主以下,神等杀手以上,直接听令于四大总司。”

 我继续问道:“我一直很好奇,四大总司,死在天山的千算子,伪装成我侍女的汀兰,我面前的广爷你,还有一个是谁?”

广子林瞟了我一眼,说:“夫人慧眼过人,外界盛传的雾花夫人果然不虚。至于令一总司,在下无缘,一直未能得见,也不知其为何人。”

 我扫了他一眼,心里掂量这句话几真几假。

 广子林看我不语,问道:“那朴藤戈,夫人打算如何?”

 我抿嘴而笑:“你说,如果被上云知道了,他又会如何。”

 广子林摇头叹道:“门主奇人在世,岂是在下能胡乱揣摩的?”

 我继续道:“那你估摸看看,如果门主知道了,会不会牵连到你头上?”

 广子林听着一呆。

 好,我还真差点以为你不害怕了呢。我笃定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广爷,不如来说说你为何找我?”

 广子林皱了皱眉头,道:“此间原是夫人找在下的。”的

我摇了摇头,道:“广爷说话怎么那么不痛快?昨夜广爷天兵下凡般来地不早不晚,试问广爷,半夜当眠,为何在这内院徘徊?莫非和朴藤戈一样打算私会女眷不成?”

 广爷脸白了一分,口里仍道:“在下听闻有打斗声,故而前来一探究竟,夫人明察。”

我笑了一下,又道:“那么今日你又何必要娇娘出来抛头露脸?娇娘失势又成残,最不想的就是听人挖苦,而她明知出来散心会遇到那群女子又为何顶着耻辱留连院内?无非是想给我看场好戏而已,他日再多做几场,我这个未来的母亲念着为未出世的孩子及阴德,或者是又在什么其他机遇之下刺激着,说不定就向先生求了续筋之法。娇娘乃被你所救,此行也是由你带来,来的时间碰巧就在先生来后不几日的工夫。他人看来,你和那些坛主一样,冲着我这个雾花夫人,在我看来,广爷你的算盘,最终还是打在了那个阎王劫的神医身上。”

广爷听着,先是惊恐,后为敬佩,最后已然又成了不动声色。他听我说完,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枝被压扁了的月季,双手奉上,道:“夫人窥一而知百,广子林自愧不如,如此正如夫人所言,在下别无它求,但请夫人成全。”

 我接过月季,看着它一根根的尖刺,问道:“广爷,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对娇娘如此用心良苦?”

 广爷沉默好{炫&书&网久。

 我心里想着,既然他不愿意直言,我也无须强人所难,正打算开口,却听见广爷低沉的男音。

 “平娇,是我爹我在五岁时给我订下文定的未婚妻。”

 我心下一跳,道:“广爷……”

 没想到广爷挥手阻止了我说下去,他道:“让我说完也好,这么多年了,我也实在憋地难受。”

 我同情地点点头。

 广爷继续低低地说着:

“本想着我一及冠两家就结亲,却没想到暗门悄然崛起了。那时的门主还是不上云,老门主是个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士,我们两家心怀尊敬,就都入了暗门。而后,暗门内部突然变故突起,我们两家的家长也先后辞世,这婚事也就这么拖下来了。”的

 “后来,门主以上代门主同门的身份接过了大权,我以为事态就这么过去了,就去找平娇商量婚事。没想到她却一口拒绝。”

“她说早先的约定是父母的媒妁之言,而今父母已亡,两家已无结亲的必要。我说,我着实喜欢你的紧,你要如何才肯嫁给我。她想了想,说:‘我的夫君定是人中龙凤,你想娶我,就去证明给我看吧。’我听了心里很高兴,以为她心里是有我的,只不过担心我一直这么碌碌无为下去。然后呢,我就告别了她,开展了漫漫的门派收拢的任务。三年,只用了三年,我从一个少令主坐到总司,用无数光彩或不光彩,仁慈或不仁慈的手段收了大大小小过百个小门派。我以为我有资格娶她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去娶了。”

 “谁想到神秘的金戈坛坛主会是我的故识,一开始只是听闻那个金戈坛主是从门主内院出来的厉害女人,为什么会是我的平娇呢?”

 “她开了家问芳园,掩饰身份,又可以收集消息。自己当鸨母。我去找她时,她笑着问我要什么样的姑娘……”

 我听着很是不忍,出声道:“广爷……”

 广子林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不知道平娇到底在我离开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但在这之后,我知道的,她和那些姑娘一样,心甘情愿地跟了门主,愿意同那么多女子一样去平分门主的一点温柔,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放下自己的矜持去服侍一个这样的男人。我暗示过她,问她还是否愿意嫁给我,我不介意她的过去,只要她点头,我愿意和她从头开始生活。可她没有,她只是送来新的姑娘,招呼她们好好服侍好。所以我放弃了,只是在闲暇的时候去她的问芳园喝喝小酒,听听小曲,看她忙里忙外招呼客人,应对排场。我已是总司,明里暗里也帮过她不少,她心里感激,每每有不错的姑娘都会先行帮我留着。”

“而后的事情,夫人你也知道。门主挑了她手筋脚筋,我接她回来给她治伤,金疮药散在伤口上,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楞楞地看着屋顶。我看着心痛,嘴里大骂她没用,她听着不说话,等我发泄完了才问我:‘为什么求情,让我死在他手下不是很好?’我第一次听见,她带着那么怨毒的口气对我说话。那时我才明白,她一直害怕的不是死亡,不是酷刑,而是像现在这样,她所爱的人就在咫尺,却再也想不起,曾经还有个她来。”

“过了几日,平娇终于不再是终日恍惚的样子,也开始正常吃饭作息。只是晚上,总是一个人掩着被子呜呜地哭,她哭一晚上,我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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