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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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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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利有点担心地瞧了瞧那关着的卧室门。

“我想他大概是上床睡着了,〃毕利说。

当时正是一个明媚夏日的下午起点钟。但是华生已经十分熟悉他朋友的不规律生活,不会感到现在睡觉有什么奇怪。

“就是说,目前正在办一件案子喽?”

“是的,先生。他现在十分紧张。我很担心他的健康状况。他越来越苍白消瘦,还吃不下饭。赫德森太太总是问他:‘福尔摩斯先生,您几点钟用饭?〃而他总是说:‘后天 七点半。〃您是知道他专心办案的时候是怎么过日子的。”

“是的,毕利,我很清楚。”

“目前他正在盯着个什么人。昨天他化装成一个找工作的工人,今天他成了一个老太太。差点儿把我也骗了,可我现在应该算是熟悉他的习惯了。〃毕利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立在沙发上的一把很皱的阳伞。〃这是老太婆的道具之一。”

“这都是干什么呢?”

毕利放低了声音,仿佛谈论国家大事似的。〃跟您说倒没关系,但不能外传。就是办那个王冠宝石的案子。”

“什么——就是那桩十万英镑的盗窃案吗?”

“是的,先生。他们决心要找回宝石。嘿,那天首相和内务大臣亲自来了,就坐在那个沙发上。福尔摩斯先生对他们态度挺好,他没说几句话就使他们放心了,他答应一定尽全力去办。然而那个坎特米尔勋爵——”

“噢,他呀!”

“正是他,先生。您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儿。要让我说的话,他是一具活僵尸。我可以跟首相谈得来,我也不讨厌内务大臣,他是一个有礼貌、好说话的人。但是我可受不了这位勋爵大人。福尔摩斯也受不了他。您瞧,他根本不相信福尔摩斯先生,根本反对请他办案。他反倒巴不得他办案失败。”

“福尔摩斯先生知道这个吗?”

“福尔摩斯先生当然什么都知道。”

“那就让咱们希望他办案成功,让坎特米尔勋爵见鬼去吧。嘿,毕利,窗子前边那个帘子是干什么的?”

“三天以前福尔摩斯先生让挂上的,那背后有一个好玩的东西。”

毕利走过去把遮在凸肚窗的凹处的帘子一拉。

华生医生不觉惊叹地叫了一声。那是他朋友的蜡像,穿着睡衣什么的,一应俱全,脸起向窗子,微微下垂,仿佛在读一本书,身体深深地坐在安乐椅里。毕利把头摘下来举在空中。

“我们把头摆成各种不同角度,为的是更象真人。要不是放着窗帘,我是不敢摸它的。打开窗帘,马路对过也可以看得见它。”

“以前有一次我和福尔摩斯也使用过蜡人。”

“那时候我还没来呢,〃毕利说。他随手拉开帘子朝街上张望着。〃有人在那边监视着我们。我现在就看得见那边窗口有一个家伙。您过来瞧瞧。”

华生刚迈了一步,突然卧室的门开了,露出福尔摩斯的瘦高身材,他面色苍白而紧张,但步伐和体态象往常一样地矫健。他一个箭步跳到窗口,立刻把窗帘拉上了。

“不要再动了,毕利,〃他说道。〃刚才你有生命危险,而我目前还用得着你。华生,很高兴又在老地方见到你了。你来的正是时候,关键时刻。”

“我猜也是这样。”

“毕利,你可以走开了。这孩子是个问题。能有多少道理证明我让他冒危险是说得通的呢?”

“什么危险,福尔摩斯?”

“暴死的危险。我估计今晚会有事。”

“什么事?”

“被暗杀,华生。”

“别开玩笑了,福尔摩斯!”

“连我的有限的幽默感也不致开这样的玩笑。但是不管怎么说,眼前还是先娱乐一下吧,对不对?允许我喝酒吗?煤气炉和雪茄都在老地方。依我看你还是坐你原来的安乐椅吧。你大概还不会讨厌我的烟斗和我的糟糕烟草吧?最近它们代替了我的三餐。”

“为什么不吃饭呢?”

“因为饥饿可以改善人体的机能。做为一个医生你当然会承认,消化过程得到的供血量等于脑力所损失的供血量。而我就只是头脑,华生。除此以外我的身体只是一个附件儿。所以,我首先应该考虑脑的需要。”

“不过,这个危险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趁着还没出事的时候,你把凶手的姓名地址记在脑子里说不定也有好处。你可以把它交给苏格兰场,连同我的问候和临终祝福。名字是西尔维亚斯——内格雷托·西尔维亚斯伯爵。写下来,伙计,写下来!莫尔赛花园街136号。记下了吗?”

华生那忠厚的脸急得都发颤了。他很明白福尔摩斯冒的危险是多么大,也很知道他刚才说的话与其说是夸张不如说是缩小。华生一向是个行动家,这时他当机立断。

“算我一个,福尔摩斯。我这两天没什么事做。”

“我说华生,你的人格可没见长进,还又添了说谎的毛病。你明明是一个忙不过来的医生,每个小时都有人来看病的。”

“那都不是什么要紧的症候。你为什么不叫人逮捕这个家伙呢?”

“我确实可以这么做。这也正是使他焦躁的缘故。”

“那你为什么不下手呢?”

“因为我还不知道宝石藏在什么地方。”

“对了!毕利跟我说过——是王冠宝石。”

“不错,就是那颗硕大的发黄光的蓝宝石。我已经撒下网了,也逮住鱼了,就是没拿到宝石,那样抓起他们来又有什么用呢?当然可以为社会除一害。但这不是我的目的。我要的是宝石。”

“这个西尔维亚斯伯爵是你的鱼之一吗?”

“不错,而且是鲨鱼。他是咬人的。另一个是塞姆·莫尔顿,搞拳击的。塞姆倒是一个不坏的家伙,可惜被伯爵利用了。塞姆不是鲨鱼。他是一条大个的长着大头的傻鮈鱼。不过他也同样在我的网里扑腾呢。”

“这个西尔维亚斯在什么地方呢?”

“今天一上午我都是在他身边。你以前也看见过我化装成老太婆,华生。但今天最逼真。有一次他还真替我拾起了我的阳伞。〃对不起,夫人,〃他说。他有一半意大利血统,在他高兴的时候很有一点南方的礼貌风度,但不对劲儿的时候是个魔鬼的化身。人生真是无奇不有,华生。”

“人生也可以变成悲剧。”

“是的,也许可能。后来我一直跟着他到了米诺里斯的老斯特劳本齐商店。这个店是做汽枪的,做得相当精巧,我看现在就有一支在对过的窗口。你看见蜡人没有?当然,毕利给你看过了。蜡人的脑袋随时可能被子弹打穿。什么事儿,毕利?”

小听差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张名片。福尔摩斯看了它一眼就抬起了眉梢,脸上浮出打趣的微笑。

“这家伙来了。这一着我倒没料到。华生,拉网吧!这家伙是个有胆量的人。你大概听说过他作为一个大型比赛中的射手的名声吧。要是他能把我也收在他的成功的运动记录上头,那倒是一个胜利的结尾。这说明他已经感觉到我在收网了。”

“叫警察!”

“恐怕得叫,但不是马上。华生,你能不能从窗口看一下,街上是不是有一个人在溜达?”

华生小心地从帘子边上望了望。

“不错,有一个彪形大汉在门口晃荡。”

“那就是莫尔顿——忠心而低能的塞姆。毕利,来访的那个先生在什么地方?”

“在会客室。”

“等我一按铃,你就带他上来。”

“是,先生。”

“要是我不在屋,你也让他一个人进屋。”

“是,先生。”

华生等毕利出去一关上门,就立刻对福尔摩斯严肃地说:

“我说,福尔摩斯,这可不行。这个人是个亡命徒,是个不管不顾的人,他可能是来谋杀你的。”

“我并不感到奇怪。”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

“你只会碍事。”

“碍他的事?”

“不,我的伙伴,是碍我的事。”

“那我也不能离开你。”

“华生,你走没关系,你会走的,因为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相信你会这样做到底的。这个人虽说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来,倒反而能为我的目的服务。〃说着他掏出日记本,匆匆写了几行字。“你把这个送到苏格兰场交给侦查处的尤格尔。然后你跟警察一起来。那就可以逮捕这家伙了。”

“我会高高兴兴照办的。”

“在你到来之前我刚好有时间找回宝石。〃说着他按了一下铃。〃咱们最好从卧室门走出去。这个旁门非常有用。我想在一边看看我的老鲨鱼,你知道我有特殊的办法。”

于是,一分钟以后,毕利把西尔维亚斯伯爵让到空屋子里来了。这位有名的猎兽家、运动员兼花花公子是一个魁梧、黝黑的男子,留着威武的黑胡须,盖着下面凶残的薄嘴唇,上面伸着一个鹰嘴似的长而弯的鼻子。他服饰考究,但是花色领结以及闪闪发光的别针和戒指给人一种浮华的感觉。当他身后的门关上之后,他用凶恶而惊愕的目光到处乱看了一遍,仿佛每走一步都唯恐有陷阱似的。当他突然发现窗前安乐椅上方的头和睡衣领子时,他猛然吃了一惊。起初他的表情纯是惊奇,接着在他凶残的黑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可怕的希冀的光。他向四周看了一下,见确实没有人在场作证,他就举起粗手杖、踮起脚尖朝无声的人形走过去。

当他正蜷身准备猛跳过去一击时,突然从卧室门口有一个冷静而讥讽的声音向他说道:“不要打坏它,伯爵!不要打破!”

凶手吓得一缩,痉挛的脸上充满惊恐之色。刹时间他又半举起那根加铅的手杖,仿佛又要对真人行凶似的,但是福尔摩斯那镇静的灰眼睛和讥讽的微笑使他的手又放了下来。

“这个玩意儿不错,”福尔摩斯说着朝人形踱过去。〃是法国塑像家塔韦尼埃做的。他做蜡像的技巧不下于你的朋友斯特劳本齐做汽枪。”

“什么汽枪!你说的是什么?”

“请把帽子手杖放在茶几上。好!请坐。你愿意把手枪摘下来吗?好吧,你愿带着坐也随你的便。你的来访非常巧,因为我本来也很想找你稍微聊一聊。”

伯爵把粗眉毛一拧。

“我么,也是想跟你谈谈,所以才来的,福尔摩斯。我不否认刚才我是想揍你。”

福尔摩斯动了一下靠着桌边的腿。

“我看出来你有这种想法了,〃他说。“不过,对我本人的关怀是怎么来的呢?”

“因为你专门跟我捣乱。因为你派出你的爪牙跟踪我。”

“什么?我的爪牙!没那回事!”

“别装蒜!我叫人跟着他们来着。两方面都可以干这个,福尔摩斯。”

“这倒没什么,西尔维亚斯伯爵,不过请你叫我名字的时候要加称呼。你应该知道,我干的这一行,只有流氓才象熟人那样直呼我的名字,你也会同意我的看法,不遵守正常礼貌是不利的。”

“好吧,那就福尔摩斯先生吧。”

“很好!我告诉你吧,你说我派人跟踪你的话是不对的。”

伯爵轻蔑地笑了。

“别人也会象你一样跟踪。昨天有一个闲散老头子。今天又是一个老太婆。他们盯了我一整天。”

“说实在的,先生,你可真恭维我了。昨天道森老男爵还打赌说,我这个人,干了法律,亏了戏剧界了。怎么你今天也来抬举我的小小化装技术了?”

“那难道——是你本人么?”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你看墙角那把阳伞,就是你开始怀疑我以前在敏诺里替我拾起来的。”

“要是我晓得是你,你就甭打算——”

“再回到这个寒舍了。我很明白这一点。你我都悔不该错过了好机会。既然你当时不知道是我,所以咱们又碰头了。”

伯爵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你这么一说更严重了。不是你的探子而是你本人化装,你这个没事找事的!你承认你跟踪我。为什么跟踪?”

“得了,伯爵,你过去在阿尔及利亚打过狮子的。”

“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打猎?”

“为什么?为了玩——为了刺激——为了冒险。”

“也为了给国家除一害吧?”

“正是。”

“这也正是我的理由!”

伯爵一下跳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朝后裤袋摸去。

“坐下,先生,坐下!还有一个更实际的理由,我要那颗发黄光的宝石。”

伯爵往椅背上一靠,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原来如此!〃他说道。

“你明知道我是为这个盯着你的。你今晚来的目的就是摸清我到底掌握你多少情况,消灭我有多大必要。好吧。我告诉你,从你的角度来说那是绝对必要的,因为我一切都知道,只除了一点,这是你即将告诉我的。”

“好哇!请问,你要知道的这点是什么呢?”

“宝石现在什么地方。”

伯爵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你是想知道那个喽?但我怎么能告诉你它在什么地方呢?”

“你能的,你一定会这样做。”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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