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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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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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提供下载)欢她的权位和美貌……难道我忘了他那时对我打猎的微词了么?
  真正知道我心思的,原谅我男人一般勇气的人,只有羽瞻,只有诺延汗,我的未婚夫。
  安向礼啊,陪我长这么大,却终究看不透我的心。如此,到底还为什么要强求?我亦不喜他酸腐陈气,何必要为他的伤心萦怀呢?
  然而,不管我怎么劝自己,都无法改变他终究都是我生命里一个重要的人的现实……一个关心我在乎我,至少是曾经关心在乎过我的人。
  可我伤害过他,和他说过残忍的话,亲手击破了他的希望。
  就因为他是安氏的子弟么?所以,哪怕对别人我亦会和颜悦色,对他却如此挑刺刻薄?
  我轻叹一口气,坐在琴前,手指按上弦,铮铮然却不成调子。
  “杀伐之意……”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我一惊,扭过头去,却是冬珉。
  他不待我开言,便自己坐在了一个绣墩上:“璃鸢,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这段日子,你都不太对头。”
  “怎么才叫对头?永远都是我从前的样子?”我扬起眉:“那我应该还躺在摇篮里哭,这就对头了?”
  他哭笑不得:“罢了……不和你说这个。你们最近都变得怎么了?你一下变得决绝狠厉,安向礼呢,浪荡不羁出入勾栏,你们……”
  “你不也变得争权夺利了么?”我打断他的话:“早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想着别人不会变呢?”
  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换了失落:“也罢。到底不是小孩子……云上公主殿下,告辞了。”
  那声云上公主,带着无尽的讥讽之意。我咬了牙一言不出,怕自己开口便会落泪。
  终究,再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的目光落在妆台上,走过去,镜中映出的女儿家云鬓花容金步摇,再也不是那个小璃鸢。
  “公主殿下,皇上请呢……”汀芷跨入侧阁中,轻声道。
  “你见到临燕王殿下了?”我轻声道。
  “嗯……怎么?公主殿下,皇上请您去呢,快些准备吧。”她走过来,打开妆奁:“殿下,今儿戴哪套钗环?”
  “不必了。”我方回过神来:“就这样吧,父女相见还打扮那么隆重做什么?”
  “可不是父女相见……”她神秘地一笑:“诺延汗殿下来了……”
  “他来干什么?”我脱口一问,却随即笑自己问的莫名。再过十天就是大婚了,新郎怎么能不来呢。
  汀芷也笑了,这段日子她与我日夕相随,终于不再惧怕我,却又有点儿太跳脱了:“公主想什么呢?不想见到驸马爷吗?”说着便将我按在妆凳上,取了套八宝拼色珍珠首饰来:“便这一套可好?若是都戴金子,未免有些太艳了……”
  “随你随你。”我顺口道,她却又抓了我把柄:“公主,不至于要见到诺延汗便这么激动吧?看来皇上将公主配嫁给诺延汗当真是成全了一对儿小儿女!”
  是么?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被她装扮得柔静娇羞的模样,竟而恍然失神。小儿女……怎么会是小儿女呢?
  “殿下,这样可好?”她终于停了手,满意地看着我。
  “便如此吧。”我起身要走,又被她拦下:“这么急干什么?还没换衣服呢……”
  “……本公主这样不漂亮么?”
  “殿下戴着珍珠首饰,衣服自然穿珠色轧千鸟的那套好看。”她嘴里脚下都不闲着,和几个小宫女给我换了衣服,又帮我在腰上系上香囊环佩:“这样才好。”
  待我进了玄正宫,一眼便看到羽瞻的眼睛都亮了,不禁脸上飞红,装作没看见他,朝着父皇规规矩矩见了个礼。
  “朕的女儿可是愈发漂亮了。”父皇一笑:“来,去接诺延汗给你的礼物。”
  “礼物?”我扭过头,看着羽瞻,他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个小盒子。
  他摆摆手,身边跟着的一个侍卫便将那盒子捧来,单膝跪在我面前,将那盒子高举过头。
  我接了盒子,打开,里头正躺着一件琉璃。
  是一只半振翅,正欲起翔的鹰。

  别

  朱漆门徐徐打开,身边侍立的中年宫女轻声道:“殿下,咱们进去看看吧。”
  离婚期还剩九天,父皇突然叫宫人带我去榴英阁——那是一间从来都紧紧锁着的殿。从前我曾趁宫人洒扫之机溜进去过,但还没有走两步便被人发现架了出来,当天徐公公就半夜赶来云上宫,再三警告我不许再进榴英阁。
  那里头到底有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壁上似是有些图画而已。
  此时为什么让我进去了?我尚未回答那宫女的话,便被她挽住了手臂,跨过高高的殿门,里面竟然已经点满了灯烛,照得四壁通亮。
  “殿下,您自己可以去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奴婢,等您看完了,再和奴婢说。”
  随着这宫女的一句话,那殿门竟然缓缓关上了。
  我点点头,凑到那墙壁前,却被惊了一跳,再向后迈步,一幕幕皆是如此。
  “这是什么?!”我回头,颇为惶恐地瞅着那宫人。
  “是宫画。”她丝毫不为我的反应奇(提供下载…)怪:“公主要嫁人了,这种东西也得知道,就像公主平时要学习郜林礼俗一样,这也是一种学习……”
  我定定神,再朝着那壁上看去,但见一张一张的小图皆是一对男女紧紧纠缠,神色姿态皆刻画入微,不禁脸红心跳不肯再看。
  “殿下若自己不看,那就老奴来讲。”她见我背对壁画呼吸杂乱,却仍是见怪不怪的样子:“男女之事,既是为繁衍,亦是闺房之趣……”
  “不要说了!”我急忙喝止:“本公主……自己会看!”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请公主随老奴入内。”
  “……去干什么?”
  她仍是不答,只抓了我手,向前走了几步,绕过一面屏风,后面的几案上摆的却都是男女交接的人偶。
  “这……”我又羞又急,想甩脱她的手,却被她紧紧攥住根本甩不掉。
  “您若是不知道这些,大婚之夜就没法儿过了。殿下您自己看……”
  她向那些人偶指指点点,一个一个介绍过去,我已是羞得面目通红。
  终待她讲完,我夺路而出,殿外的空气冰凉,激得脸都疼了起来。
  回到云上宫门口,我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迈步进去,然而进了大殿,却看见汀芷绿帛缇金几个正在热热闹闹围着一物事看着。
  “你们在看什么呐?”我问道,朝她们走过去。
  “公主殿下回来了?”汀芷笑着迎上来:“看嫁衣呢!殿下,制衣局已经把嫁衣送来了,您看看,漂亮得恍若天工……殿下,您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发热了吗?”
  说着,她竟伸手来触我额头,我急忙躲开:“别动我!我没事!”
  缇金也闻声而来,又是诊脉又是摸额地好一顿折腾,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真没事儿。快去看看您的嫁衣吧!”
  那嫁衣做得确是漂亮。
  我自小长于深宫,好锦缎好衣服见了无数,然而如此一件绣衣,金银捻丝为经纬,鸟羽劈绒作绣线,通体华贵晶莹的,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殿下不试试吗?”虽说衣服是我的,汀芷却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力鼓捣我穿上试试看。
  换好衣物后,那铜镜里的姿影华贵,虽然没有戴繁复的头饰,却已经瑰丽到让人不敢直视了。
  “真盼着看到公主大婚的样子呢。”汀芷为我整好衣褶,轻声道:“天下哪儿还有咱家公主这样美丽的新娘子?”
  我却满心尽是今日看到的宫画宫雕,想起大婚之后如那姑姑所说的“和合”,竟既有恐惧又有些期待,羽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又映上心间,心便跳得更快了些,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婚礼最终还是没有如期举行。那奉天监挑了很久的吉日良辰,终究剩我一个人枯对灯花。
  就在婚礼前三天,郜林汗国政变。
  羽瞻的弟弟德兰弑父,自立为汗,将羽瞻的诺延部及德穆尔部所有敢于反抗的军民尽皆屠杀,血染大漠。一名身负重伤的亲卫好不容易抵达昌兴都,见到羽瞻的面,却什么也来不及说,只把一个包袱给他便死去了。
  听说,羽瞻打开了包袱便跪地恸哭——那包袱里是象征郜林汗权的“汗刀”,向来是佩戴于可汗腰间的,然而此时他的父汗已死,手下为他拼了性命夺出的这把汗刀,狠狠戳在了他心上。
  那天,他长跪于玄正宫外,请求父皇给他借兵,他要先靖定了内乱再来迎我。
  最后,父皇借了他五万骑兵,由我朝丁勋督护率领随他远征,第二日便要出发。
  我赶到点兵场的时候,他们已经要出发了。羽瞻身着白盔白甲,腰上挂着那把汗刀,骑在高头的黑马上,他的面容便似乎在这一夜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从前灵秀而微有顽皮的气息已经全部消失了,面色肃杀如秋霜,眼神熠熠却尽是仇恨。
  见我来,他却不怎么激动,盯着我的面颊看了好一会儿,方开口,声音亦是喑哑的:“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
  “……送送你。”我低了头,不敢回复他的注视,我多想求他带我一起走,可是话到了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有什么好送的,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他的声调一点留恋都没有,难道他就不在乎和我的大婚吗?
  我猛然抬起头:“你……我想……能不能带我走?!我,我是你的……妻子,该和你一起……”
  所有鼓足的勇气,都在对上他眼睛的一瞬间迅速溜走,说出那些话已是豁出去了,可还是讲得结结巴巴狼狈不堪。
  “战场危险。”他说了这话,却跳下了马背,走到我面前,扶住我的双肩,那鹰一样的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温暖:“你在宫里好好等着就好,等我靖定了整个草原,再用可敦的礼式来接你。”
  “……可是你要去多久?”我不依不饶地望着他。
  “不一定。快的话三四个月,慢的话……你可能要等一两年了。”他甚至出现了一点笑影:“不过我一定回来,等着我。”
  那张面孔在我的泪水里渐渐模糊,我哽咽着点头,哽咽着看他翻身上马,哽咽着看他远去,终于在踏上回云上宫鸾轿的一瞬间哭了出来。
  他要去的地方在广袤凶险的大漠草原,金刀羽箭以命相搏。我日日在佛前上香,盼他得胜归来,可是盼到的却是丁督护,和他手上那把染满血的汗刀。
  夜已深,我犹枯坐灯前。面庞上泪痕已干,手紧紧握住一个金锭子——我要报仇,而线索就得从这金锭子上寻出。
  丁督护所描述的场景,每一幕都沾着血,狠狠刻进我心坎里。
  在面对叛军的时候,羽瞻就那么单人独骑冲了过去,叛军面对他并不敢抵抗,然而对于丁督护指挥跟着羽瞻的延朝军队则是誓死拼斗,如此,很快羽瞻就冲进了叛军中央,和我方的军队相隔开。
  此时,军士们仍然不敢伤及他,却突然冲出几名将官打扮的人,竟望着他直冲过去。他运刀如风,砍翻两人,自己的后心却被另一人一刀穿过。
  那人尚来不及抽刀,便被羽瞻回身砍倒,然羽瞻虽身负重伤仍然不肯返回我方军队之中,仍是朝着德兰的汗纛追了下去。
  待丁督护他们杀散周围的敌军,朝着他的方向追过去,却既未见人又未见尸,连他那匹马也不见了,只捡到草地上这么一把沾满了血的刀。
  汗刀,是不会离身的。一位可汗大行之后,方才由继位者配上。刀丢了,我虽不愿承认却也明白,他当真是凶多吉少。
  甚至都不必碰上敌方的军队。没有刀,哪怕只是血腥味引来了狼群,后果也不堪设想……
  我不敢刻意去想像,然而一闭眼却总是想起送他时他最后那微微的笑容,他的眼睛像天空的星星那么亮——可是现在,还能睁开吗?还有光泽吗?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丁督护从他杀死的叛将们身上搜出的小金锭,便摆在我面前。我狠狠捏着一块,恨不得将它熔化掉。
  这是我朝宫中所铸的小金锭,是用来打赏臣子和妃嫔的。然而,这金子并不能在市集上使用,赏赐的范围也极为有限,连我朝大臣都只有几位得到过,更别说赐予外邦将领。因而,它不可能是那些叛将以正常的方式能获得的东西……
  是我朝的什么人一定要杀了羽瞻,是谁要害他?我回忆我所知道的他的全部,却想不出他在我朝得罪过什么人,连最初对他有敌意的冬珉哥哥都愿意和他一道儿喝酒闲聊,还有谁对他……不,安向礼!
  我在想到这名字的时候惊骇地咬紧了牙关。
  安向礼符合这一切情况。
  他曾经因为不让羽瞻碰我而被羽瞻挖苦过,羽瞻如果死了对他也真是有好处的,更何况,他有足够的身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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