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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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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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轮不到我去亲手杀敌的,那几十个侍卫果然武艺高强,这段城墙甚至都不需要原来守在此地的士兵看顾了。那些白戎士兵便是冲了上来,也来不及越过城垛子便被砍倒。

    这一片儿的战况虽不激烈,但其他地段的攻防却看着都让人心惊。敌人攻不到我们近前,但那些没有高手保护的士兵却在肉搏中一个个倒下。我这才发现原来大延的士兵是比白戎士兵弱不少,往往我们死了三四个人才能拼死一个白戎士兵的。

    这一个时辰的攻击过去,城墙上下,包括士兵们防守时站立的地方都堆满了尸体。鲜血顺着墙一滴滴往下淌,却也分不清是谁的血了。

    “幸好是冬天,若是春天,得发疫病了。”李彦裕在战袍上胡乱擦了擦他那把已经快被热血烫完了的刀,才把刀入回鞘里:“白戎人还真会挑时候。”

    我一直望着那烟尘起处,果然望到那烟尘越来越近,径直冲向白戎人的营地。那些收兵回去的白戎军士,也正准备朝着那边列开阵势,竟然忘了回答李彦裕的话。他见我不应,便笑道:“殿下?殿下?”

    我这才回过神来,笑容也带了几分羞怯:“怎么?”

    “您是想驸马爷么?”他笑得有些放肆:“他就在那边儿呢,臣打算开城门,从后头夹击白戎人,您看这可不可行?”

    我心中狂喜,点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李彦裕遂挥挥手:“开城门,咱们今天可以报仇了!”

    这些士兵守了将近一个月的城,一直是在被动挨打的,现下能够“报仇”,自是求之不得。

    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下了——其实那吊桥已经起不到原来的作用。护城河里早就堆满了尸体,尸山甚至高过了河面,吊桥根本放不到底。但吊桥是堵住城门的,若不放吊桥,就算开了城门也出不去。我在城楼上望着那吊桥放了一多半就再也下不去的样子,心中慨叹,竟险些流下泪来。

    只不过一个月而已,却好像过了千年万年。

    在我慨叹的同时,远方的郜林军队已经冲到了白戎营地附近。不断有人中箭摔下马来,却丝毫不影响那马队的冲锋速度。

    很久不见,羽瞻这支军队似乎强大了不少呢。我出神地想——我只道白戎人那冲锋起来不怕死的架势吓死人,却原来不比羽瞻的部下更勇敢。

    而出了城外的大延士兵,也被饱满的斗志点燃了。

    刚才还险些攻破了昌兴都的白戎人,就在这两军的合击下,风扫落叶般地惨败了。可郜林军队中却冲出十几骑,毫不恋战,竟是朝着昌兴都的方向飞驰而来。

    我咬住唇瓣,笑容却不可控制地在脸上荡漾开来。便是再久不见,我也认得出那当先的人是谁。

    我盼了他这么久,真真是“横也丝来竖也丝”,终于盼到了。

    城上的万般欢乐喧嚣,似乎和我隔开了一个世界。在我的世界里只能看到那黑色骏马上的银甲骑士,只有他越来越近,终于勒住马蹄,摘下头盔时向我的、映着阳光的灿然一笑。

    战胜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昌兴都。到了晚上宫中召开盛大宴会时,整个都城都已经在酒香中陶醉了。羽瞻遣了德兰和李彦裕联手追剿白戎残军,自己却留在了昌兴都里。

    这刚好,我也不想让他走。他一进城便上了城楼,原本我还怀疑他那一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我,但当他一把将我揽进怀中时,我才笃定,那一笑确是为我的。

    宫中的宴会上,终于有了久违的欢乐气氛。虽然皇帝还没有回来——也永远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大臣们却并不以为意。在这困城的一个月里,我才是这座城池实际上的主宰者,那在遥远的岳州身负重伤的帝王,倒好像生疏得像个外人了。

    也许,他本来就是个外人,一个从来未曾真正主宰过这个帝国的外人。他的所作所为险些将这个他名义下的国家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相信,这些大臣们也许也对他怀有芥蒂,是而在我主持整个宴会时竟没有一个人提到要把他早点迎回来。

    但是没人说并不意味着没人记挂。我已经遣了人去,想接回来的却不是他。

    原本我也设想过夺走皇位之后留他一条命,但他在白戎人围城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我甩下,却是明摆着要借此害死我的举动。我若是连这个都不介意,估计早就被人给害死了。

    而现在的情况,只有他死了我才能登基。柳公公在城围解除的第一时间就派了十多批人去做这事。羽瞻的影之部在我手下干的都是听人说话散布谣言的事情,不免有明珠暗投大材小用之憾。现在终于能做该做的事情了,倒是颇为积极的。

    当然,这一切,在朝堂上的诸位大人并不知道。赞颂我和羽瞻的话说了不少,我一边笑着谦虚,一边想——他们若是知道我派人去刺杀皇帝的事情,还会用这些高尚的词语来形容我么?

    我出神地想着,竟然也忘了喝酒忘了时刻——直到戏雪轻声提醒我已经头更了,该散了时才回过神来,笑道:“这么久来诸位都辛苦了,可散了吧。今夜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呢。”

    看起来那些大臣也都累了,见我发了话,一个个告辞离去。最后,唯有羽瞻留下。

    他原本也是坐在我身旁的,此时起身,竟伸出一只手将我拖了起来,轻声问:“阿鸢,你觉得我该住哪儿呢?”

    我突然想起了我们成亲前的那一夜,说不定,他就是这样问我父皇的吧?

    我抿了唇笑:“自然是还住云上宫了。我的驸马爷,不和我住在一起却要去哪儿住?”

    “驸马爷吗?”他其实并不介意这个称呼,从他含笑的眼睛中就能看出来,可口头上还非要见个计较:“原来我在大延只算得了驸马爷?”

    “那您还想算是什么呢大汗?”我侧脸笑道:“可是不愿意做驸马爷了?”

    他被我这句话噎到,许久才讪讪道:“你这张利嘴,可是一直如此啊!”

    “我什么时候嘴利了?”借着几分酒精,我斜睨了眼,竟不顾身边还有宫女太监,便撒起娇来。

    他笑笑,俯首在我耳边,只说了两个字,我便瞬间烫了脸颊。

    “今晚。”

    “你现在可是不嫌我嘴利了?”回到云上宫,关了寝殿的门,他便直吮住了我唇。这个吻来得漫长而缠绵,许久之后他放开我,我已经呼吸不过来了。

    “从来都不嫌。”他眉眼带笑:“怎么会嫌弃你呢?不过,你也真狡猾,就算准了我舍不得你,非要来救你这一场是不是?”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将脸颊埋在他怀中:“不是算准了你会来救我,而是算准了,我若是死在这昌兴都,你还能得到几分大延人心,借此好一统天下的。”

    他的手臂却僵在了我背上,声音顿时冷了下去:“你想说,用自己的性命去替我换人心?”

    我这才意识到他不高兴了,可话已出口,却是悔不得,只好点了点头。

    他深深叹了口气,俯首吻我额头:“什么时候这么傻了,璃鸢?没了你,要这江山还有谁与我一同赏玩?就算你逃出昌兴都,失尽人心,我也能靠铁骑一统天下的,哪需要你用什么性命去换?”

    我不语,只将手搭在他的脖颈边轻轻抚摸,心中是为他的话所深深感动的,可要让我说,却又说不出来。

    谁说我牙尖嘴利来的,此时,我只恨自己笨嘴拙舌。

    “还好以后不会打仗了。”我想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我不会再有机会为你的江山去死……”

    他却在我吐出那“死”字时一把按住了我的嘴:“以后不许提这个,想都不许想。”

    他的声色依然严厉,但话音末,却还有几分旖旎缠绵。我挑了唇角,似有温润和暖的水淌过心房:“臣妾遵旨!”

    “什么遵旨。”他也笑了,一把将我抄起来,打横抱在怀中:“马上就要当女皇了,还自称臣妾干什么?”

    “不提这个好吗?”他说到登基的事,我却有些气馁。我曾想直接把皇位给他的,但现下,却绝对不能这么做。就算至琰死了,能当皇帝的也只有我,这便远离了我的初衷了。

    “好吧。”他似是明白我心思,笑笑也便不言语了。我见他笑,也跟着莞尔,轻啄他嘴角,便听得他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真不是个好女人。”他几步走到榻前,竟把我丢了下去。我摔得痛哼了一声,抱怨却在出口之前被他的唇堵了回来。

    “不是好女人你还干什么和我纠缠呢?!”好不容易从他口唇边挣脱出来,我带羞带恨地轻推他肩膀。

    “不和你又能和谁呢?”烛光映照他的眼眸,流光溢彩:“在我眼中,世上只有你一个女人。”

    我不知道重重纱绸的盛装是怎么从我身上褪下的,也许是他动的手,也许是我自己。我当真感到热得难受,身体像是被火炭灼烤一般烫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擦过他的胸膛,才感到他的身体竟比我更热。

    我任他的手轻滑过我的胸腹,又绕到背后刮出颤栗酥麻的感觉,竟流下了泪水来。

    他抬头,见我的眼泪滑落,许是颇感意外,一愣之后却并不问话。那刚刚从我颈边移开的口唇便又落在了脸颊上。我分明感受到他舌尖轻轻舐过我脸颊的□。

    也许是刚才的酒起了作用。我丢下了所有的矜持和羞涩,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他的眉梢眼角。他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将我的身体在榻上摆好,甩下了自己的衣物,压在了我身上。

    是他将我带进了另一个世界,我像是在云端漂浮着,回应他的亲爱,再以更妩媚的笑望着他。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这一场,美好得像梦一样。

    第二天,当疾驰的驿马带来皇帝驾崩的消息时,我累得腰酸背疼,连起身都是被戏雪和楚袖一起拖起来的。

结局

至琰的死,似乎并不出大家的意料。

    也许朝臣们早就不在乎这名存实亡的皇帝究竟如何,也许他们明白了以现在的情形只有这一种可能发生,也许他们的心还在更远的地方——两国合军已经将逃窜的白戎人给追逼到了金琴山,那些白戎人如今真的是残部了。羽瞻在自己领兵南下时也同时遣了鄂尔珲偷袭静司城,那边的进展竟比这边还快。在羽瞻给昌兴都解围之前,静司城就已经被攻下了,白戎王族尽皆被屠戮,无一人幸免。

    白戎王只比他的妃子孩子们多活了几天,便在两军的追击之下策马坠入了山崖。李彦裕遣人绕道下崖取了他人头,却见那眼睛至死不闭。送到昌兴都时,那眼球已经干涸在了眼眶中,实在可怖。

    而在李彦裕追击之后,我特意遣使告诉过他,如果找到了琼月,就不要让她再回到昌兴都来。可最后李彦裕却传来了“找不到长公主踪迹”的消息。

    琼月就这么失踪了,直到至琰下葬,我即位,她都没有再出现。而后来我才知道,在她出嫁的那天,天牢里的安向礼不知从谁那里听说了此事,大笑了半晌,竟就这样气绝身亡了。

    当时天牢的官员虑我事多,把这事给压了下来,等他报上来时,我听闻这样诡异的死法,实在是吓得毛骨悚然。

    他为什么要大笑而亡呢?我宁可相信羽瞻给我的解释: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他一直没有放下的东西——这世上,原本不是什么都能去追求的。很多东西,再怎么渴慕,都得不到。

    我只能感激上天赐予我和羽瞻的实在太多,在我终于戴上十二串宝珠的冕旒冠时,这样的想法突然萌生,便占据了我整个身心。

    站在高高的台上,俯瞰脚下跪拜的群臣,我想到了很多往事——我及笄的那天,第一次受群臣的跪拜礼时,便渴望着今日。几度风雨,今天,终于能以女皇的身份来操控着社稷江山了。

    不,我能操控的,已不再是从前的大延故地,而是一整个天下。白戎国灭亡,郜林主又是我的丈夫,这天下,该统一了不是吗?

    当宣旨的礼官念出“三国归一,二主共朝”时,我抬起头,透过挡住面孔的珠串,看到了天下,也看到他眼中凝育的微笑。

    ※※尾声※※

    “阿鸢?”

    不知他在用什么挠我的脸,痒酥酥的。我翻个身,不想理他。

    “快点儿起了。”他见我装睡,一把将我拖起来。

    “干什么呀!”我终于睁了眼,却恨不得咬他一口:“我还没睡好……”

    “马上就该早朝了,”他自顾自站起身,由宫女太监帮他穿戴:“你不出现,大延旧臣该怎么想我?”

    我无奈地揉揉眉心:“要么就赶紧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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