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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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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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就知道这是个局。没想到对方来那么多人……估计是想杀了我,把你带走。”他皱了眉头。

    “可是伤口疼?”我跳起身想给他拿药。

    “不是,没事儿,你乖乖躺着,听我说……”他制止我:“西面汗肯定没什么事,否则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派近身侍卫出来。只是我不理解,既然他是和白戎勾结了的,何必要急着在这儿杀了我,再把你掠走?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派人和我讲条件,没想到,上手就要让我死……要杀我,也该是等他离开白戎之后吧,否则,他怎么确定白戎王会放他走?”

    他皱了眉,似是苦苦思索,突然眼睛一亮:“阿鸢,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根本是白戎王派来的?朕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的余部必然和西面汗拼命,这样他们就能捡个大漏子。你说呢?”

    “照臣妾说,您还是先养好伤吧!”我好气又好笑:“要不咱们先回汗庭,等您养好伤再出征不迟……”

    “不碍事!”他竟然从榻上坐起:“阿鸢,帮我穿戴好盔甲!朕要出营巡视!”

    他看起来心意已定,我也只好从命,只是我分明看到,戴上头盔之后,他的头几乎难以完全抬起。

    “臣妾随着可汗去么?”我轻声道。

    “也好。”他微微一笑:“若朕昏过去了你也好把我拖回来。”

    军营里已有流言四起,道可汗伤重,此时见羽瞻如常般巡视,士兵们皆有惊喜之色。有胆大的,问羽瞻身子要不要紧,羽瞻不答,笑着反问:“怎么,朕看起来像是重伤了?”声音朗朗,全不似伤者。

    他表演得很好,我若不亲见昨夜他模样,只怕也能被他瞒过去,用这样的方法定军心,是最好不过的。最后还和那天救驾的将军低声说了几句话,神色便瞬间轻松了几分,想是要那将军不许说出他重伤的事情吧。

    只是回了大帐,一摘去甲胄,他便几乎要瘫倒。我取了帕子给他擦汗,几下便湿得能拧出水来了。

    “朕还得撑几天……”他喃喃自语。

    我虽然心疼他,但也明白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他犯险搞得自己受伤,却绝不能为此就耽搁整个军队的行动。

    “你去写两封信……一封给白戎王,说朕愿意谈判!西面汗犯白戎本非朕意,如果白戎王愿放回西面汗和他的军队,朕……朕将全部赔付白戎所受损失。另一封给你父皇……”

    研墨提笔,这信写得我自己亦心惊。

    过了几日,白戎王的使者到了,金帐接见时,却抛出了羽瞻绝对不能接受的条件——将我送给白戎王。

    “王上愿与可汗结为兄弟之邦……贵国叛臣叛军定当送还,只不过,王上极为艳羡可汗之妻容色,若可汗愿将延可敦赠与王上,那么两国恩怨自当一笔勾销。”

    那使臣的表情捉摸不定,眼光却在羽瞻脸上打转,似乎是要从这可汗面孔的些须表情变化揣测出他的心意。

    “两国恩怨……是郜林汗国和白戎?”他问。

    “自是!”

    “哦……可是,你们那酋长是听说朕的妻子貌美,却不知道她身份高贵吧?她可不是我郜林汗国的人。”羽瞻想是极为愤怒,面上却又讥讽的微笑。

    “可敦是延朝的公主嘛!不过,既然嫁给可汗了就是可汗您的,您要送给谁,别人哪儿管得着?”那使臣说话好不客气,倒像我是什么小猫小狗似的。

    “我的东西里只有两样不会给别人。第一件是我的江山,第二件是我的妻子……”他轻轻一笑:“既然,你们酋长说如果我赠阿鸢给他们,两国恩怨便一笔勾销……那么,乘着阿鸢还没走,我就多结几笔怨也不妨!”

    “来人!将这使臣的条件通令全军,再把他挑断手脚筋络赶回去!阿鸢,拟朕旨意,传给白戎酋长!”

    “什么?”我端了笔,抬眼睇他。

    “要降速降。”他声音威严:“不降必斩!”

    那白戎使者也煞是硬气,一声不吭,羽瞻的人帮他把旨塞进马褡裢里,他却吐了那士兵一口带血的口水。

    那士兵恼怒,正要抽刀砍去,羽瞻却发话:“有勇气就在战场上杀敌,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可不是男人所为。”

    那士兵一凛,转过头行礼:“是!”

    “非要打一仗,才知道朕的厉害么?”他轻勾一边嘴角:“见这个使者,就知道白戎王是什么德行……找这么个人当靠山,西面汗也真可怜……”

    此时,他的旨意也已传遍全军。所有的军帐都已经收起,战士们也已上马。他对身边的将军低声说了什么,那将军纵马向前,大喝:“可汗旨意,三日之内破娑罗城!出发!”

    “阿斯根将军的嗓门儿真大……”他冲我轻笑:“朕的耳朵都要让他震聋了。”

    此时,那使者刚刚离开军营,战士们高呼“娑罗城”的声音直上云霄,想必他也听到了吧。

遇险断援


马队朝西南方行进,但娑罗城明明该在西北。

    羽瞻不言,我便不说什么,只跟着他走。

    三日后,攻破因罗城。

    五日后,攻破浮达城。

    他先以“攻娑罗城”欺骗使节,将白戎军队主力骗至娑罗城所在的西北地区,然后避实击虚,直捣白戎腹地。

    对方看来是真的中计了。但即便如此想,进展也未免太顺利——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半个月后,兵围白戎首都静司城。

    静司城是白戎营造了十多年的都城。蒸土为墙,坚不可摧。

    而郜林汗国的军队虽进度极快,但骑兵终究不适合攻城。羽瞻没有下令强攻,只绕城扎营。

    “陛下,臣妾告辞!”我掀起车帘,对他微笑——十日后,我将返回延朝,因这几个月来鞍马劳顿,腹部常有不适之感,为保孩儿也只好暂别他。

    春日阳光下,他眯起眼:“等朕打完仗去接你,生了这个孩子就取名静司好了!”

    我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赶车的军士一晃鞭子,马车便徐徐前行。

    过得三日,路上一切平静,然而,便在我们即将到达延朝地界的时候,远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护送我的将军去瞭望,见来者打着郜林汗国的旗,便松了警惕。只向车里来回报我一句,却惹我大惊:“准备迎敌!”

    “娘娘……来的是咱们郜林汗国的军队。”他似是觉得我大惊小怪。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断然道:“这儿是白戎的地盘,郜林汗国的军队都在可汗身边,这里怎么会有?若不是白戎人假扮,定然是西面汗的人!”

    “要是西面汗的人不是刚好吗?娘娘,可汗让我们来,就是为了救他们回去啊。”

    我一急之下只得大喊:“西面汗已经造反了!可汗受伤就是西面汗的人干的!现在咱们手上没有他们的妻小做人质,他们想对咱们怎么样都行啊!”

    那将军愕然,呆愣了片刻方才跳下车:“来人!快布阵!准备迎敌!放箭!放箭!”

    便是反应再快,待到我方的军士们准备好,开弓放箭,对方也已经冲到了不足百步的地方。

    护送我的只有五百名士兵,可是,对方的人,却多得一眼望不到头。

    如此,饶是军士们拼死力战,敌人却还是很快逼近了我的鸾车。

    四处都是尸体,是血,是悲嘶的伤马和呻吟的伤兵……那将军犹在力战,他身边却只剩下十余人。

    我惊得腿软,却情知自己万不可乱了方寸。我冲出鸾车,爬上车顶,向乱兵高呼:“袭击可敦,你们是要造反吗?”

    离我较近、能听到我呼声的对方士兵,稍有迟疑便立时被他们的长官砍倒。眼见已经毫无胜算了。便是我以“谋反”为名要挟他们,他们也不会为之动容了!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要造反……

    “娘娘!快走!”那将军冲我高喊,便在此刻,对方一名骑兵冲来,雪亮的刀刃穿透他胸膛,血液喷涌,他血红着眼,回身,一刀将那骑兵自肩劈开,可自己也无力支撑,摔下马来,竟被乱马践踏,血肉模糊。

    我咬牙,从车顶跳上驾车的马背上,挥刀斩断了连接车马的绳子,紧接着用刀柄重重捅了马脖子。那马痛嘶,扬蹄咆哮,我紧抓它鬃毛方才没有摔下——它终于开始奔跑了。

    朝着车头本来指向的方向,再有三十里就是延朝的地方,再有三十里就有延朝的巡兵,再有三十里我就安全了……

    顾不得飞踏的马蹄越过多少尸身血流,顾不得凛冽的风像刀般割裂皮肤,顾不得……顾不得腹中隐隐的疼痛,只巴望早点看到边境的关塔,只巴望早点摆脱身后的追兵。

    马已经越跑越慢,任我如何抽打也无法加速,我心一横,将匕首□了马臀。

    马匹吃痛,一瞬间跑出了几近疯狂的速度。

    只是,这样的高速支撑不了多久。便在远远能够望到延朝关塔的地方,它口吐白沫,竟而倒毙。

    我从马背上摔下,且喜没有碰到腹部——身子尚未显形,要撞到也不那么容易。

    可是,那些打着郜林汗国旗帜的士兵已经冲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一个人,站在他们围出的圆圈中心。

    北方风急,卷起灰土抽打面颊,我头发已经散乱,眼睛也干得几乎无法眨一下,想是狼狈不堪的。心中亦是恐惧忧心,却不敢显露分毫。

    我是可敦,我轻声在心中重复,是他们的女主人……他们不会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想及此,我伸手,从死马身上拔下了匕首,瞪大眼睛望着当先那人——他穿着的竟是逾制的白色汗服。

    “……舅父。”我见他面容与我母亲有几分相似,猜也能猜到是他,便只好先服了软喊这么一声。

    “延璃鸢……是不是?”他眼里光华一闪:“达雅的女儿。长得真像她。”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母亲。”我轻笑:“只是我不如母亲性儿好。”

    “为什么要逃走呢?”他不着机锋地问。

    “我……我以为是白戎人呢。”我随他的口气说下去。

    “哦……?”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白戎人?朕打了郜林汗国的旗,难道你不认识?”

    “我怎会不识……只是,旗帜什么的未免太好伪装。”

    “那你说,什么不好伪造?”

    “……汗刀。”

    他似是料定我也跑不出去,便从腰上摘下了佩刀甩给我:“你看看,可是这一把?”

    我接了刀,先觉得入手一沉,比羽瞻那把要更重些,而刀柄上的狼头刻得也更栩栩如生些——若两把放在一起,当是这一把刀是真品。

    “……是。可是舅父,怎么会有两把汗刀?”我扬起头,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怎么,羽瞻不是带你去见过他母亲么?老可敦没有告诉过你?她把真的汗刀给朕了。”他的口气波澜不惊。

    我心下却悚然——他连我和羽瞻去见他母亲的事情都知道,那么,我和羽瞻其他事情会不会也被他知道了?

    他也看到了我面上的惊愕:“当真没有告诉你?”

    “是啊……他母亲只说了我母亲和先可汗的事情。”我回过神来,一口咬定没有事先知道此事。

    “是吗……”我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心下不禁暗骂这个老狐狸,他的道行不知比阿娜塔深了多少,摸清他底细之前我只能装作羽瞻什么也没告诉我。

    “难道布日古汗什么也不告诉你?”他踢了踢不安分的马:“朕可是听说,他有什么事都是和你商量的。”

    “舅父……当真觉得我这么能干?”我似笑非笑:“我一介女子,可汗有什么事儿也是和将军们商量,最多是心里有些苦闷时和我讲讲罢了。”

    “苦闷?什么苦闷?”

    我心思疾转,笑道:“……便是……便如老可敦去世啊,想念德兰啊……就是这些事情。”

    他听到老可敦去世的时候,竟有一分愕然在面上一闪即逝,再开口已恢复镇定:“那么……杀阿娜塔,他当真没有和你商议?”

    “怎么和我商议?告诉我他要杀我的表姐?”我撇撇嘴。心里却愈发寒凉。

    “别装傻了。”他收敛了笑容:“璃鸢,你这点儿小伎俩最多瞒过你的布日古,想瞒过我可是不能。朕的女儿是怎么死的,朕自己心里清楚!”

    我睁圆了眼望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朕不欲和你们计较!”他哼了一声:“只要你把白玺给朕,朕就饶你一条命!”

    “白玺又不在我手上。”我抿抿嘴,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该说是不知白玺为何物的……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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