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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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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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他,已经是那日下午盘点猎获的时候了。
  我的猎获恰好比冬珉的少一只,他赢了。可他赢便也罢了,竟当着父皇的面挖苦我箭法不好。
  父皇替我解围,说阿鸢女孩子家能猎到这些已经不错了,但冬珉却不肯罢休,非要将我当初刀法胜他的事也再置疑一遍,正是吵得鸡飞狗跳,羽瞻却掀开了父皇的猎帐门帘儿进来了。
  他见我与冬珉乌眼鸡一般相瞪不禁愕然。父皇颇感尴尬,只得再打圆场道:“诺延汗莫笑,朕一对儿女时常相较相争,今日璃鸢的猎获比冬珉少了一只,两人便又吵上了。”
  羽瞻恍然,之后却笑了:“公主的猎获可不比大皇子少啊。”
  “明明便是少了一只!”冬珉听他回护于我,又和他冲上了气。
  “殿下有所不知。”他微笑:“公主与我在猎场相遇,便顺手赠了她刚打到的一只锦鸡给我……算上这只锦鸡,公主所猎恰与殿下的猎获相当……”
  “证据呢?”冬珉眉一挑:“你的猎获那么多,随便挑一只锦鸡说是阿鸢打来的,我怎么知道?”
  羽瞻却从他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箭递给冬珉:“这可不是公主殿下的箭?”
  冬珉接了箭,看到那朱色标记,虽不能不服,却定是心中不平的。
  他酸溜溜地打趣道:“还相赠猎物了?父皇,您干脆把阿鸢嫁给诺延汗好了,反正他们俩也情投意合。”
  我的脸顿时烫起来,羽瞻也是一愣,父皇却突然发了怒:“冬珉!一而再再而三无礼取闹,你到底要干什么!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回你营帐去,今天晚上朕不想见到你!”
  冬珉脸色大变,竟也不向父皇行礼便兀自冲了出去。
  “朕这儿子养得真是‘无话可说’!”父皇气得身体都在颤抖又竭力控制:“让诺延汗见笑了!”
  “哪里……”羽瞻谦道:“大皇子殿下只是真性情罢了。”
  “真性情?”父皇扯动一边嘴角:“天家男儿最最要不得的就是真性情。”
  羽瞻却一拱手:“若羽瞻愿与殿下结为兄弟,陛下……该不介意的吧?”
  父皇一怔:“怎么?……哦,朕当然不介意。若是诺延汗愿提点小儿一二,朕也是感激的。”
  “那羽瞻便告辞了。”他笑道:“我倒极喜(…提供下载)欢他这性情。现下便找他喝酒去了。”
  见他转身而去,父皇脸上浮起了淡淡笑意。
  “阿鸢,你觉得这诺延汗,可适合做你丈夫?”
  “父皇?!”我被他这话吓得不轻,可他却丝毫没有玩笑的口气。
  ——我怎么都觉得父皇今天什么举动都很怪异。
  “……您何出此言?”我在最初的惊愣之后徐徐开口,心中却窃窃有兴奋感。
  “没什么……只是你也大了,是时候该许人家了。”他悠悠道:“若是让你嫁人,自然是该嫁给最能护你的人。”
  我心跳越发快,脸上却不自觉地现出笑影:“父皇怎么知道他是最能护我的人?”
  “……他今后会成为郜林汗国的可汗,天下还有谁会比他更有能力保护你?”
  “有能力,也得他愿了才能护我呢。”我轻声道,不知父皇有没有听到。
  第二日出门,却见羽瞻骑着马,在我帐外候着。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惊了一跳,定下心来口气中虽有责怪的意思,但心里却犹有几分欣喜。
  “……是皇帝陛下说今日让我带公主狩猎的。”
  “父皇……干嘛让你带我狩猎?”
  “不知道……本来昨儿个和大皇子喝酒还约好了今儿和他赛猎呢,但是皇帝陛下这么一说,我便只好来带公主出猎了。”他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看上去煞是无辜。
  早有人把焰承给我牵来,我翻身上马,便对他一笑:“那便走吧。我一定不妨碍你赛猎。”
  “公主是说……?”
  “说了不用叫我公主!我跟着你便是,你愿意狩猎自去狩猎,愿意赌赛也可赌赛。”
  “那便走吧。大皇子可一大早就出发了。”他笑得爽朗,轻甩了响鞭,马儿便踏着碎步跑开去。
  我跟在他身后,见他箭术果然是很好的。然而方过了一阵儿,他便不再开弓射猎,轰赶猎物的卫士也都回来了。
  “怎么?你不是要和冬珉哥哥赌赛么?”见此情景,我催马跟上他。
  “输便输了吧。”他吸一口气:“尽打些狐狸黄羊什么的,真是没意思。”
  “那也没法子。”我道:“这卸甲山围场这十多年来都没什么大兽了。”
  “倒也奇(提供下载…)怪啊。”他把玩着手上镶着累累宝石金饰的马鞭:“你说,这么大的围场,这么多黄羊野鹿,怎么会没有虎狼?”
  “从前也是有熊什么的。只是……”我话出了口,才觉不妥。
  “有熊?从前?现在没有了么?”听到有猛兽,他的眼便亮了起来。
  “现在有没有我也不知道。便是有,也不能让你去打……你是贵客,伤了怎么办?父皇如何和郜林可汗交代?”我想搪塞过去,他却不依不饶。
  “怎么会伤了我?你问他们,死在我手上的熊没有十多头也有七八头了……”他似乎亢奋起来:“打猎总该打些猛兽的。尽是杀这些小家伙,只是造杀孽罢了,还没什么意思啊。”
  “这……”我见他坚定,想围场边缘的林子里总该有些大物,便只好点了头:“我带你去找找吧……不过,你可别托大,万一遇到猛兽可千万别逞能。”
  “在担心我?”他轻轻一笑:“放心,没事儿。若是碰上什么猛兽,我定然会护殿下周全的。”
  “怎么又叫我殿下呢?”我侧了脸觑他一眼,踢踢马腹,带着他的人往林子那边去。
  他虽现在不开口了,我耳边却还响着刚才的话——他问我是不是担心他,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这日光太暖,我竟觉得两颊有些发烫。
  若他不是专心狩猎的话,就这样走走也颇有乐趣吧。马蹄前,轻捷的百灵子一飞而起,悬在半空唱几句才落下来,风轻云淡,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昨晚父皇问我愿不愿嫁给他,我居然也细细想过了——还真是不怕丑呢。也因为这个,今早面对他还颇感尴尬,但他看上去对此一无所知。多说一会儿话,我也渐渐放松了些。
  “羽瞻……?”我喊他名字,他一下扭过头来看我,倒吓了我一跳:“怎么?”
  “郜林草原是不是也是这样呢?”我想想实在没什么话题好说,便问了他这么一句。
  “郜林草原嘛……比这要大,大很多。天有多远,草原就有多远。”
  “那草原到底有多大?”
  “到底有多大……这我也不知道。反正诺延部的地方已经快要到草原的尽头了。”
  “草原的尽头是什么?”
  “南方是戈壁,北方和东方是森林,西方是高山。诺延部就在森林和草原交接的地方。”
  “你住在诺延部么?”
  “不,只是每年去看看。怎么?”
  “没什么……”我想起了那天我和冬珉的对话,不禁脸上一红。
  “没什么的话你脸红什么?”他笑了出来,揭穿我的谎言。
  “来的路上,哥哥说你是诺延汗呢。”
  “这有什么好脸红的?”他微蹙眉峰,想该是颇感奇(提供下载…)怪的。
  “我……皇族延氏本来也是诺延人啊。”
  “是啊,这我也知道,怎么?”
  他还当真是不开窍的!我咬了牙,鼓足勇气说:“我便和哥哥讲,那你不就是我家的汗了么?”
  他愣在马背上,许久才开始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啊?”我急了,问出话来才觉得有撒娇的口气。
  “璃鸢,你当真……想让我当你家的汗?”他不笑了,却牢牢盯着我看。
  他的眼睛本就是琥珀色,此时在阳光下闪亮,便如玉碗中的酒浆一样,让人几欲醉去。
  “我……”我咬了嘴唇,不知该怎么说,踌躇许久方道:“这……这我说了不算的。”
  此话一出,我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去。这不是承认我欢喜他么?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可他却道:“好啊。是你父皇说了算么?那我回国便求父汗来提亲!”
  我被这句话惊住,抬了眼看他,却正撞上那满满的笑意和温柔。羞赧之间,我甩起一鞭,焰承嘶鸣一声,箭羽一样向前射去。
  一阵静默之后,身后马蹄阵阵,他追了过来。
  风凉天清,我滚烫的脸颊渐渐温凉下来,却亦在此时,焰承突然停步了。
  我顺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还没爬起来,却看见前面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像是一块巨大的白石头。
  此时,那石块却动了起来。
  一双幽绿的眼睛,缓缓转向我。
  白狼!
  我身子瞬时软了下来。
  郜林人以白狼为瑞兽。传说见白狼者,军队旗开得胜,人民富裕兴旺。
  可是,此时见白狼,于我却绝不是什么吉兆。再是瑞兽,它也仍是一条狼。
  它起身,迈着颀长的腿,朝我一步步走来。
  我原以为此次随羽瞻一道出行,怎么都不会有我应开弓的机会,所以连弓箭都没带。
  我没有武器,羽瞻却还没有跟上来,这该怎么办?我以手撑地,缓缓后退,狼的前进速度却快于我的后退。
  在我面前四五步远的地方,它停下了脚步,压低身体,做出准备扑击的模样。
  我的心越跳越快,像是要从胸膛中挣出来。

  催别劝离

  我有慌乱,更有恐惧。我还不想死,更不想是膏于狼口这样丑陋又可怖的死法。
  我竭力咬住牙齿,又垂下目光,想要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抵抗一会儿,却恰好被靴筒上的一抹亮光刺到眼睛。
  那是匕首上嵌的银饰——我竟忘了自己穿着男装,身上还该带着一把匕首。
  这许是我绝处的最后一线生机了!
  我拔出匕首,白狼亦跃起身来。
  甫扬起手,阳光却从匕首上折进了我眼。
  我下意识闭了眼睛,一瞬而已,手上便传来撕裂的剧痛,匕首呛啷落地,耳边却同时传来两个人的呼喝。
  睁开眼,见两骑同时冲过来。
  白衣的是羽瞻,他看我一眼,目光里虽有焦急担忧,却并未停在我面前,而是细细勘察狼尸。
  青衣的安向礼却滚鞍下马,半跪在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殿下,您怎么样?”
  我方才注意到,我的手上赫然插着一支箭。
  那箭力势极大,穿透了我掌心。箭头镶金,箭杆上却煅着郜林文字,拼起来便是“诺延汗”。
  这一箭是羽瞻射的?
  他的箭法那么好,怎么会射中我的手?
  “你射到我了!为什么要射到我的手?”我起身,甩下安向礼的手,便向羽瞻顿足,却惊觉自己的口气颇有甜腻,竟像是对恋人撒娇一般。
  “你突然扬手做什么?”他想也受了惊吓,竟没有好气:“我瞄着狼喉射过去,却射到你的手,若不是安公子赶到了,你不出事也得受重伤!”
  我气结:“不抬手搏斗,难道等死么?我也不知道你射狼喉啊!”
  他一愣,终于叹口气,拉起我的右手查看:“是我不对,别生气……应该没伤到你筋脉吧。”
  他的手宽厚温暖,指头却又细又直,非(提供下载…)常好看。拉起我手的动作极轻柔,隐隐有暖意从被他握住的指尖传来。
  安向礼却也跟了过来:“诺延汗,请你自重!”
  “什么?”羽瞻凤目扬起,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她的手岂是你一个男子随便拉得的?”
  “阿鸢,你们的规矩真多。”他不理安向礼,只转头向我笑道:“硬生生拘坏了这么好的公主!”
  “没有规矩怎么行?!这都不懂,果然是北地胡人!”安向礼见他仍拉着我手不放,面色几乎全青了:“再说公主的名字岂是你叫的?”
  “你说谁是胡人?”我忍了手上的痛,出声截断他的话:“延氏本就是诺延部人,向礼哥哥,你这么说……可是犯忌讳的。”
  “公主的名字我怎么叫不得?”在我说话的同时,羽瞻也开言:“阿鸢是我的未婚妻,她的名字我如何叫不得?她的手我又如何拉不得?”
  “未婚妻?”安向礼的目光转向我:“公主殿下,皇上什么时候把您许配给他的?”
  “父皇并未许婚……”我低声道。
  “皇上并没有许婚,你凭什么说公主是你未婚妻?”他像是得了莫大的激励,声音愈发高昂。
  “凭什么?”羽瞻冷冷一哼:“就凭我是郜林汗国未来的可汗!就凭我能给她至尊的后位,就凭我会好好疼她一辈子,就凭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在我面前伤到她一丝一毫!”
  “谁都不能在你面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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