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云上宫记- 第7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但他会怀疑你,我不会。”他胸有成竹地笑笑:“就算你要反我,并且也成功了,结果又是什么呢?一样是咱们的孩子即位当大汗。这无所谓,如果你不愿我当大汗了,白伦又足够大,能掌控帝国,或者你愿意替他当权几年,我倒无所谓是不是还住金帐的。”

    我将下巴抵着他的锁骨:“何苦来哉?我可真不想要你这汗位,况且我也管不好汗国。”

    “所以我不怀疑你,所以,我不会抛弃你。这么说你能安心吗?”

    他的眼睛在幽暗的灯火下闪着柔软的光——我始终觉得,每当他目光温柔时,那眼中便汪着最好的琥珀酒浆。

    我环着他的脖颈,用力点点头。

    “你还是个小姑娘。”他轻轻笑了:“就算你为我生了两个更小的孩子,自己也还是我那珍珠一般的小公主。”

    我感他此言,一时唏嘘着说不出话来。

    然而第二天,我却是被茨儿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吵醒的。

    “娘娘!大汗!醒醒啊!”

    “怎么了?”我揉着睡眼坐起,却被羽瞻一把按倒。

    “别管他们。”他几乎还没睡醒:“陪朕躺着。让他们叫去。”

    “万一有事呢?”

    “能有什么事?!”他没好气地朝外面吼:“还没死人就闭嘴!”

    外面静默了片刻,也许茨儿发现叫醒羽瞻是没指望了,只能带着哭腔喊道:“娘娘!您出来啊!”

    “你敢出去?!”羽瞻居然转向威胁我。

    “大汗……”我哀求道,万一真有什么大事,被这么耽误了可不好。

    “娘娘,至琰皇子和德兰闹起来了!”

    “各打二十棍!”羽瞻彻底不耐烦了:“再叫就把你捎上一起打!”

    门外果然没人叫了,羽瞻也沉沉又睡了过去,可我心中却越发不安。

    德兰和至琰闹起来了,是怎么回事呢?真的每人打二十棍就了结了?

    我很想出去处理此事,可羽瞻的左臂搂着我肩膀,右腿搭在我小腹上,我根本也挣扎不动。只好睁着眼睛等他醒来了。

惩罚的结果

羽瞻这么漫不经心,说不定这事儿确是不重要的吧?也许我又小题大做了……

    但是,总有一根弦在我心中绷得紧紧的,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振出绵延不绝的声音。

    自幼不绝的重重波折,让我对每一件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提高着警惕。有时我的确是想多了,但也有很多次,事情就按着我的推测发展下去了。

    而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正常。

    茨儿新婚,虽然她还经常来陪伴服侍我,但总归是贵人了,这样通禀的事情不再是她的职责。

    能惊动她来向我们说的事情,绝不会是一件小事。

    我虽然与德兰没什么交往,但守卫斡尔多城的那一仗下来,我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秉性。虽然颇为毛躁,但并不是一个会与人为难的人,更何况至琰小他十岁,这如何还闹得起来,想是有人挑拨了吧?

    如若是有人挑拨,又会是什么人在挑拨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郜林和大延的战争刚刚结束,虽然大延败了,但郜林军队的损伤也不小。我近日皆提心吊胆,生怕有人将民众中对大延的厌恶情绪蔓延开来。我是可敦,自然是不怕的;慕容朝也是有目共睹的战功赫赫,几乎成了郜林人眼中的英雄;可至琰非但毫无功勋,更有传说战争是因他而起,他的地位越发不能保证。

    如今,他又与大汗新认下的义弟争执——不,按照茨儿的话,是“闹”了起来,这定然会将他推向更糟糕的境地。

    我也清楚,挑拨他一个小孩儿比挑拨德兰容易得多,主动寻衅的人,很可能就是至琰。

    由是,我不禁锁了眉——然而我无论如何愁闷皆无法可施,只有求羽瞻查清此事,方能还至琰一个稍微安稳些的生境。

    可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该怎么说才能求动他?

    羽瞻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懒散地靠在以翠色线绣了莲纹的臂枕上,问道:“今儿早晨茨儿是不是来问过什么事?”

    “是……您不记得了吗?至琰和德兰闹起来了。”

    “闹起来?”他突然翻身跳起:“为什么不叫醒朕!”

    “……您没有醒么?”我惊住了:“您还说没有死人就不要叫您,茨儿要是再啰嗦您就连她一起打……”

    “朕……下令打谁了?”他似是全然不知自己的所为,满脸写满错愕。

    “两人各打二十棍。”

    “你怎么不拦着朕!”

    “……您连臣妾都训了一顿,臣妾哪儿还敢拦您呐!”

    经验告诉我,羽瞻着急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嬉笑,规规矩矩地自称臣妾,委委屈屈地向他申诉才是正道,否则极有可能火上浇油,让他彻底暴怒起来。

    果然,我低婉的态度让他稍微平静了一点儿:“具体是什么情况?”

    “臣妾不知道。”我低了头:“大汗最好现在就去处理这件事……臣妾觉得此事不简单。德兰会和至琰一个小孩子过意不去,肯定是至琰做了什么让他无法忍耐的事情,而至琰会这么做,十有**是有人在挑拨的。”

    他点点头,披上衣袍便起身了,却遍寻不着腰带。

    “怪事了,腰带怎么会找不到的?”他皱着眉,烦躁地在帐中疾走,掀开所有家什的丝罩,却险些被没有束起的衣袍前襟绊倒。

    我慌忙扶住他,眼光落在了锦被下的一角褐色,揭开被子便赫然看到了那条腰带。

    他失笑:“急糊涂了,连条腰带都找不到。”

    我起先忧他不肯把这事上心,但看他如此,却又担心起此事牵涉过大起来。

    他出帐前嘱咐我去探望至琰,他亲自去德兰那里探视。

    慕容朝也在至琰的帐子里,在我进去前他应该在劝至琰什么东西,见我进去却立时住了嘴。而至琰自己却趴在榻上,一声高一声低地呻吟,连声招呼都没有和我打。

    “还好吗?”我轻声问,揭开盖在他身上的薄毯,虽早有预感,但亲眼看到他腰臀大腿被打得鲜红血肿,还是不禁咬住了下唇。

    “哎呦!”不知我是不是触到了他的伤处,他尖声惨叫起来。

    “很疼吗?”我明知故问。

    “姐夫为什么要下令打我?”他气哼哼地问。

    “你为什么和德兰争执?!”我反问。

    “德兰说延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他愤怒地向我控诉:“阿姐,他要是光骂我就算了,可他这样也骂了你和父皇!所以我叫他闭嘴。”

    “你亲耳听到他这么说的?”我大惊,我从没料到德兰会说这样的话。

    “……不是,别人说的。”

    “谁和你说的?”我心中一沉,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捣乱么?

    “……不知道。”

    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回答。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并未发现自己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

    “是听……听侍卫聊天的时候提到的……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不敢相信那响亮的一声是我愤怒地抽了他一耳光,但看着他脸上的红印,再也没有办法收回了。

    “阿姐?!”他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为什么也打我?”

    慕容朝轻咳一声:“两位殿下,微臣先出去了……”

    我不顾他,只咬着唇,狠狠向至琰吼:“你在寄人篱下,不明白吗?不明白吗?莫说德兰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是他真的说了,也轮不到你来好勇斗狠!你以为你是谁家的殿下?你以为还有谁稀罕你的地位?!”

    他不回答,只是以惊奇而恐惧的目光望着我。

    “你当不当得上皇帝,要看大汗愿不愿意扶持你!你得罪了郜林汗国的人,还想要回昌兴都当皇帝吗?”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怕他真的不堪重负,怕他无法赢得羽瞻的支持,怕他终究不能替父皇报仇。

    他仍是不说话的,终于慢慢点了头,小小的手指为我擦拭泪水:“阿姐,你别哭……我以后不和德兰吵架了……”

    “不止是德兰,你知道么?”我忍住身体的颤抖,握住他的肩头:“不能和任何人冲突……阿姐知道你委屈,可你一定要让大汗相信你不会对郜林汗国造成任何损害,对郜林人没有任何敌意,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让你当皇帝,好吗?等你当了皇帝怎么样都可以,但现在一定要忍耐……阿姐会求大汗保护你,但是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他点点头,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希望这场风波快点过去。

    及至晚上回了银帐,羽瞻已经坐在几前等我了。我见他面有不豫,心就冷硬着沉了下去。

    德兰和他说了什么?我疾步上前,跪在他面前。

    “怎么跪下了?”他问,却没有如从前般伸手搀我。

    “臣妾请罪。”我不敢抬头,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他不会处罚我,但是至琰呢?只要把至琰交还给大延,至琰就一定会死……一切的打算和计较,就统统落空了。

    “说笑呢。你有什么罪?”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玩笑,冰冷生硬如铁板一块。

    “臣妾管教不严,使至琰目无尊长,出言顶撞德兰王爷……”

    虽然羽瞻没有给德兰封号,但认他做了义弟,按理德兰就拥用了王爷的尊号了。说“目无尊长”固然没错,但我深知羽瞻心中至琰的所作所为绝非目无尊长这么简单……若是能如此将他的罪过减至“目无尊长”,那样就最好,只怕羽瞻不上这当。

    果然,他冷冷一哼:“尊长?谁是尊长?德兰再怎么样也不是朕的亲弟弟,有什么得罪不得的?”

    “可除此之外至琰并无大过啊!”我抬起头,作出一脸狐疑相:“臣妾问过至琰,他说是听了侍卫闲聊,道德兰王爷说延家人都是天生的坏种,至琰气不过,才找德兰王爷理论。臣妾想德兰王爷年轻气盛,被人栽赃了气不过,和小孩儿一般计较,也是有的,难道至琰在撒谎吗?”

    羽瞻的面色稍霁:“他应该是没有撒谎。德兰的说法和他的基本是吻合的,可德兰也提到过,之前他听人说过至琰对他和郜林汗国颇有微辞。”

    “那就是有人在故意挑拨咯?”我反问:“可德兰和至琰得罪过谁?不,至琰得罪过谁?那人如此心狠竟要置他死地?!”

    “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人在害至琰?”他拧紧眉头:“至琰的姐姐是你,谁敢拿他下手?”

    “臣妾保护不了至琰。”我回答:“如果斡尔多城里所有的人都认为至琰对汗国有敌意的话,便是大汗也挡不住有人会对这孩子下黑手……”

    “谁敢?”他大怒。

    “……不是敢不敢的事情呐,大汗。”我轻声道:“所有人都讨厌他的话,大汗也不好太维护他,而只要他被挑出错儿来,大汗您要惩罚他,下手的人就会格外狠……臣妾不知德兰王爷的伤势如何,可是至琰已经被那二十棍打得没法子动弹了。从背到大腿,处处皆皮开肉绽……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大汗,那下手打他的人该多恨他才能这么狠呐……”

    羽瞻亦变了脸色,起身道:“朕看看他去。你要不也跟着一起?”

    我提起裙袍,以免绊脚,跟着他站起身来,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差点撞在羽瞻身上。

    “干什么?!”羽瞻喝道。

    “回……回大汗,至琰……国舅他,吐……吐血了。”

    我身子一晃,幸得羽瞻一把握住我手腕才没有跌倒。

    “请杜伦婆婆也过去!”

    “杜伦婆婆……她……”那侍卫抬起头,怯怯看了威势逼人的羽瞻一眼,又低下头去:“她今天病了……一直在呕吐。”

    “早不病晚不病,怎么今天病了呢?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这可怎么好。”羽瞻明显乱了些阵脚。

    “早不病晚不病。”我轻声重复着他的话:“大汗,您想过么?为什么身体那么好的杜伦婆婆会突然在您把至琰责罚到内伤的时候突然病了?她从来不会为了什么人的利益牺牲伤病者,可这不代表别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她……”

欺骗与夜星

    我木然地看着医士和侍女们在至琰的帐中来来回回,他们说了什么我一概不记得,只知他们口中的至琰情况很不好。

    羽瞻没有说话,帐中便没有人敢开腔,榻上的呻吟声也极低微,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一阵阵鼓荡着我想说的话,却又被帐中死气沉沉的氛围压制住。

    我可说什么好呢,我想求羽瞻一定要救他,一定要让他活下来,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哭,流泪的话是会打动羽瞻,还是会让他觉得我虚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