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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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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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体颤抖,不断往他怀中挤蹭,他虽不再言语,却也愈发温柔地拥着我。

    我的小腹鼓得很高了,不能再面对面投入他怀中,但他的胸膛紧贴我脊背的温暖便已经足够了。

    “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我轻声说,声音如河面水雾一样飘摇不定。

    “怎么会呢。”他的唇在我后颈移动:“别的不说,你要走,我总得有事交代的,不然你一个人去大延我怎么放心?”

    “不生气了吗?”我转过脸去,仔细看他面颊,上次留下的红印消退不少,却仍然能看出。我打这一耳光时他该多疼多伤心啊……

    “生气啊。”他微皱剑眉:“但是生气也不能让你冒风险,我还要等你回来陪我一生一世的。”

    似有千言万语哽在我喉中,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我挣脱他怀抱,面对他站着,看那双仿佛栖息了无穷星光的眼眸里缠绵的情意,如网如丝,将我的心牢牢捆住。

    我竟腿软,跪在了他脚边。他伸出臂膀将我抱起,横放在榻上,轻声道:“阿鸢,别难过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好吗?我们答应过彼此要相伴一生的,你无论如何都得好好的回来啊。”

    我用力忍住泪水,再点点头。

    “听着,”他缠绵的声音突然换了铁一样的严肃:“朕下面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朕在大延有两拨暗人,光之部和影之部。丁勋就是光之部的,但他们谁都不知道另一部的人员,这也是为了保密。其中最重要的是影之部的成员,虽然很少,但绝对是得力的干将死士,从明天开始,影之部就是你掌控的了,明白么?”

    ……这是为了护我周全还是为了得到大延呢?

    这想法刚一转,我便不禁笑自己乱猜。护我自是为了得到大延,可得到大延疆土不也是为了护我么,为什么我现在还在这样揣测他?

    “影之部的暗语是——”他看了我一眼,提醒正在出神的我接下来的内容非(提供下载…)常重要:“丹染空。”

    “丹染空?”我一愣:“这是什么暗语?”

    他似是感到好笑,在我脸颊上轻啄一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晚霞可不就像是丹砂染过的?”

    我脸颊顿时飞红,不意他居然用这样一个情形作为如此重要的暗语。

    “朕会用鹰和你传递讯息。”他又道:“用人来传递,总会有被发现的时候,可就算昌兴都的天上也是有飞鸟的,有鹰也是正常……喏,这支簪子,你记得要时刻将它别在发上。朕亲自训鹰的时候也一直在头发上插着它,如果鹰看到了这簪子,就会飞下去了。”

    他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变出了一支金簪,那是大延贵妇人的样式,做得格外精致,但簪头有几处破损。

    “这花瓣都掉了……”我尚未问出,他便明了了我的意思,解释道:“朕担心有人会戴同样款式的簪子,所以特意将它弄坏几处,贵妇人不会戴坏了的首饰,平民女子也戴不起这样精制的簪子,这样鹰就不会误认,也不会将信息传到不该传的人手中去。”

    我点点头,接过那簪子。

    这是第二个安排。还有什么呢?

    他又道:“临蓟道的丁勋会杀死朝廷的时节,假装囚禁你,摆出明反的样子。他会给你机会逃脱,你可以直接逃去昌兴都,向冬珉禀报此事。但丁勋也会偷偷易装进入昌兴都,然后借冬珉准备兵力消灭叛变势力的混乱时刻刺杀冬珉。如此,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过皇位。”

    “不。”我突然想起一事:“便是冬珉死了,皇位仍然由不得我继承……至琰还在,冬珉的儿子也还活着。”

    “冬珉的儿子?”他诧异道:“汀芷生下的那个?”

    我点头,他却释然般笑道:“朕道是谁。汀芷和那个孩子的藏身之地丁勋知道,只要杀了他就可以了,至于至琰嘛,朕会送他回国,不过,谁知道路上出什么事情呢?”

    他如此的安排,怎能说是仁慈……为了我不打仗的一个愿望,要饶上我的兄长弟弟还有侄儿的三条命吗?

    我注视他的眼睛,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他甚至是笑着的。

    “你还真有这么残忍的时候啊。”我轻声说,却分不清自己的口气是谴责还是骄傲——我会为他的残酷决绝骄傲吗?

    “只要不是对你。”他的手指温热,掠过我的面颊:“只要不是对你,朕什么残忍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能饶你那宫女长一命,已是尽量少造孽了。”

    我也笑出了声:“臣妾谢大汗恩典。”

    是的,该谢……君王眼里只有臣子没有亲人,他对我这样是不是该算“法外开恩”呢。

    他笑了,眼眯成一条缝,唇角挑起机锋毕露的弧线。

    “还有什么事呢?”我轻轻捂住腹部:“臣妾腰酸,想躺下。”

    以眼可见的速度,他的笑容一下便由心机深深换成了怜爱温柔。

    “睡吧……你该不介意朕今天不出去吧?”他几乎是将唇附在我耳边悄声道。

    油灯的火苗泛着橙色的光,他该看不见我面颊上泛起的桃花吧?也许滚烫的温度会出卖我,可我不在乎,我甚至渴望他明白我心中有多么期盼他的温情,有多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时刻刻……

    可是,当他的脸颊贴紧我的,当他的气息溢满我整个胸腔,我却连眼都不舍得闭了。

    这是最后的一夜,我想抓紧每一寸时间记住他,可是,这一夜过得那么快。

    及至天亮,我看到他眼下的一片青黑。他却也用拇指覆住我眼下:“青的,你没睡着?”

    见我点头,他居然笑了:“早知道你也睡不着,不如多说会儿话。”

    我想回应他的笑,却垂下了眼睛。离别在即,我实在是笑不成。

    燃烧了一夜的灯油已经化为液体,半凝固状,像是被风冻成冰的泪水。

自此相别


 繁杂的准备工作前几日就已经完成了。此时一应车驾都准备好,连辕马都已配上,那整装待发的状态却让我格外烦躁。

    最后的一次早餐,我吃得很慢很仔细,几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羽瞻坐在我对面,目光沉沉夜霜一样凝固在我身上。

    他什么也不吃,我也没有胃口,却不得不接受他一次次递来的食物,小口吞咽,嗓子干涩得什么都咽不下。

    白伦和珠岚坐在下首,他们能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吗?也许他们根本没意识到,阿娘就要走了,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了,所以他们仍然在打闹。乳母把食物送到嘴边也只是敷衍地咬一口,又转过了头去。

    我看着他们那样开心,不禁鼻端发酸。羽瞻的手肘轻轻撞我,似是提醒我不要失态。

    “不告诉他们就能瞒过去么?”我轻声问他:“以后他们迟早会发现。”

    “……到那时再说吧。”他微微蹙眉:“我不想他们难过,更不想你又被勾得哭一鼻子。”

    我点点头,他又递过一碗奶酪:“不再吃些东西吗?”

    “吃不下啊……”我叹道:“现在我真是时时刻刻都难受。”

    “好了,不难过好吗?等你回来就好了。”他眨眨眼,脸上突然出现了久违的轻松笑意:“你别去想要分开多久,只要想再见面的时候我们有多么快乐就好。”

    我强挤出笑容,他又道:“对,就这么笑,不想笑也要笑,慢慢就能笑出来了。”

    却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喧哗声,是孩童稚拙的声音叫嚷着要找阿姐……至琰吗?他怎么来了?我偷眼瞄了瞄羽瞻,他的眉短暂地皱起随即舒开:“让他进来吧。”

    至琰今日穿的居然是大延贵族的衣裳,折起的裾边拖在地毯上,在一群郜林人中分外扎眼。

    “阿姐,你要回去了吗?”他不哭不闹,冷静得可怕。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仓促地点了点头:“是的……临蓟道有叛乱了,我要……”

    “你要去帮那个杀害父皇的昏君巩固江山?”他眼角挑起,竟有几分帝王的威仪,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寄人篱下的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气派的?

    我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开口,脸色愈加严肃:“阿姐,你难道不明白皇帝是虎狼之心?临蓟道要叛乱,便叛乱好了,正好削弱他的势力,你为什么要助他?”

    “阿姐不是助他……”我话方说了一半,羽瞻却半路插话:“至琰,你别对阿姐发脾气,她是一心助你的,明白吗?”

    “帮那昏君平定叛乱也是助我?”至琰出言无礼,羽瞻倒也没生气,反而缓声说:“她是骗那使臣的,明白吗?”

    “……骗?”至琰脸上神色变幻,半晌方才吐出这样一个字。

    “姐夫向你保证,阿姐绝不会帮那个昏君,好吗?”羽瞻的凤眼微微眯起,笑得和煦至极。至琰从小便信他敬他,听他这么说,犹疑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回去吧……大延的使团还没走,你这样也许会有危险。”羽瞻认真地说:“冬珉也视你为眼中钉的。”

    至琰深吸一口气,行了个礼,走出了大帐。我看着他身影消失,心里竟是若有所失——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吧?在这里他是惟一一个和我流着一样血液的人,但是,为了我的权力,我要他死……

    生为皇子,母亲的家族不可信赖,又得不到父亲的支持宠爱,简直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机敏狠心,哪怕一时的错误,都会招来比死亡都难以面对的结局。

    我比他幸运的是,在我没有权力之前,我还有父皇的疼爱,而当父皇无法庇护我时,我又获得了权力。

    可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也许死对他也是好事,至少那边的世界还有他的母亲呢,那是惟一一个不会谋算他对他好的人。至于我和羽瞻,算是什么呢?待他再好,都是为了利用他吧?

    “想什么呢?”羽瞻的声音清清淡淡,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什么。”我强笑道:“现下心里乱着呢……什么也想不清楚。”

    他笑着叹出一口气来:“要不你再抽我一耳光然后气冲冲地走掉?现在你越想就越不愿离开了吧?”

    “怎么会?”我失笑:“再不愿也终是要这么做的……您在围场上就告诉过臣妾,生在帝王之家,总有些事再不愿都得去做,还得尽力去做,做得斩草除根……”

    “朕这么说过吗?”他眯起眼,笑笑:“连朕自己都不记得了,现在再让朕说,可再说不出这种话了。现下朕倒是觉得,有很多事不愿做还非要勉强自己去做,只能换来追悔和失落罢了。要命的是,这种事还没办法反悔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带着笑意,可他真的是想笑的吗?眼里的水光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看不出来?

    “娘娘,两位殿下用餐完毕了,可以带他们回去了吗?”

    我抬起眼睛,果然,两个小家伙已经不愿再吃东西了,迈动软软的小腿尝试跑得更远些。

    看了羽瞻一眼,见他点头,我便起身,走到孩子们面前,捏起一块乳糕,分成两份,蹲下身去试着喂给他们。

    虽然皱着眉,他们却仍然把那乳糕给吃了下去,我起身,拍拍手上的糕屑,轻声道:“带他们出去吧。”

    乳母应了声,将两个孩子领出去,我目送他们出帐——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我和羽瞻两个人,如我初嫁时一样。

    我回过头,望着他,深吸一口气,想平复心情,终是徒劳无功。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身边,然后托了起我面颊。

    我合上眼,额心感到嘴唇温柔的热度。他的吻缠绵却没有侵略性,是一种抚慰还是一种祝福?

    “走吧。”

    便是一个吻的时间,他的嗓音已经嘶哑了。

    帐帘掀开的时候,他仍紧紧牵着我的手。而大延的使臣已经上了马,士兵们也簇拥着上官,准备迎我回那个凶险万分的“家”,羽瞻派去护送我的军队人数不多,装备却精良,盔顶上的羽毛随风摇曳,蔚为壮观。

    我丝毫没有心情看那壮盛军容,满心萦绕的尽是即将到来的离别。手指上加力,想握住他的手再不放开,却终于在那装饰着长长雉尾的马车前停下了脚步。

    短衣打扮的奴仆跑上前来,跪在地上,我好踩着他的背登上马车。

    我犹豫再三,终于要迈出那一步时,却被羽瞻从身后大力地抱住了。我惊慌失措,回过身来,却正撞上他紧闭的双目中渗出的泪水。

    待我伸出手为他拭去泪时,他便笑了:“上车吧,可敦,记得……早些回家。”

    我点点头,踩着那奴仆的脊背上了车,坐进车厢,手上所沾的泪水尚未干。吮吸进口中,是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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