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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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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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驰至近前,他跳下马,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似是不敢相信,许久才猛地单膝跪下,高呼:“参见可敦娘娘!”

    见主将认同了我的身份,他身后跟随的士兵也齐刷刷滚鞍下马,跪下身去。“参见可敦娘娘”之声,瞬时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将军快请起……请带本宫去见大汗吧。”我几乎快哭出来了。这一刻我期盼了多少天,这一幕我梦想了多少次,终于到来了!

    “是!”他站起身来,用手背碾过眼角:“快牵马给娘娘!”

    我一手提起宽大的绉纱裙摆,另一手扳住鞍桥上了马。看着数百名士兵簇拥护卫着我们返回羽瞻的营地,心中感触,竟不禁流下泪来。

    而及至我们到达大营门口时,羽瞻已经带人迎了出来。

    恍如隔世。

    可我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时,眼泪却止住了。

    为什么要哭呢,过去的一切灾厄都结束了。他在大营门口等着我,望着我,眼眸如琥珀般闪亮,这一切都那么自然又熟悉,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那般。

    我跳下马背,迈步向他走去,可越走越快,最后竟是飞奔。

    很久都没有过这样轻快的感觉了,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鸟或者一只鹿一样,轻盈而充满激动的力量。

    “唔……”我撞进他怀中的时候,听到他一声带着笑的呻吟:“阿鸢,你撞痛我了。”

    我仰头,望着他的侧脸,终于慢慢破开一个用尽全力的微笑

公主之责

  “大汗……”我的声音颤得几乎难以捉摸:“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他伸手拔下我头上的金簪:“无论如何朕一定会找到你,救出你。”

    我凝住泪水,望他的眼:“当真?”

    “当然。”他伸手指指我背后:“你看,连临蓟城我都打下了。如果丁勋不把你放回来,我就算把临蓟城烧成渣也一定要接你回家。”

    我心头一凛,咬住下唇,点了点头:“可我回来了,能不烧杀了吗?”

    “不能。”

    我愕然他给我这样的答案。

    “军人千里征战,难道只为了荣耀吗?”酷厉从他的眉梢眼角一闪而逝:“朕在今早发起总攻前就通令过全军,破城之后,三日劫掠!”

    “臣妾……只求不杀人。”我轻声道。

    “怎么可能?”他失笑:“是战争定然会殃及平民。且不提这个了,今日是你回来的大喜日子,虽然没法儿办大宴,但也不必提这样不快事情。”

    我启唇,想再说什么,却也没有说出口。

    我依然是个小心眼的人,我在临蓟城街市上大声折腾希望有人能帮我逃脱的时候,“我的”百姓选择袖手旁观。那么今天我若不能为他们求下命来,又何须再坚持?

    他们选择了跟随丁勋,就一定得为此付出代价。倘若这场赌赛中输的是我,也不会有人为我伸张的。

    这天下残酷,绝不会为弱者的无助而停下刺向他们的刀剑。那么我又何须挡在那些注定要死的人身前?

    “怎么?”拥我在怀中的男人许是见我久久不语,轻声问我,他的口气充满疼宠和娇纵,一点儿没有方才的冷酷气息。

    “没怎么……”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将我的身体甩向他背后。

    一声疼嘶在我耳边响起,他的脸那一瞬白得像雪。“保护大汗”的呼喝声随即响起,军士们拥上前来围成圆阵,将我们包围在中间。

    他的右臂上插着一支箭,是刺客?!

    “怎么?”我伸出手握住那箭杆:“该怎么办?”

    “把公主保护好!”他却不理我,反倒是向那些士卒们吼道。

    我这才发现那圆阵竟然没有把茨儿和珠岚护进来,而方才射箭的人一身黑衣劲束,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正朝着她们疾驰而去。

    原本是和乐融融的场面,谁料得到会突然来刺客?

    羽瞻没有骑马,他的亲卫们自然也是站在地上的。此时虽要保护珠岚,但人哪里快得过马?虽也有几人舍了命般扑上去,那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竟硬生生从吓得目瞪口呆的茨儿怀里抓走了珠岚。

    他出手够快,那几个郜林士兵刚冲上去便被他砍翻在地,那把雪亮长剑上滴下的血随着远去的马蹄,溅成一条红色的线。

    “放箭!”羽瞻的声音饱蘸冰冷的怒气。

    便在他说话的当下,上百支箭已经朝着那人的背影射了过去。我面色煞白,刚想说若将那人射死难保不伤珠岚,却见他甩下披风,已将所有的箭矢裹进里面。

    那雨一样的箭竟然没伤到他!

    我一时慌了手脚,全然不知怎么办。耳边闻得吱吱嘎嘎声,才发现羽瞻已经将他那张铁胎弓拉得满弯了。

    随着他力量的一再加大,右臂上仍戳着的箭羽正有细微的颤抖,一定会疼吧?他的额上已经有汗渗了出来呢。

    终于,他松开了捏紧箭尾的修长手指。那支黑羽镶了细金丝的箭带着疾风呼啸而去,黑衣的男子急回身,长剑扬起一道如虹的光,却终未触到电光般射到的利刃。

    我捂住嘴,将那声惊叫掩在口中——羽瞻的箭直接从那人背部斜刺而过,按他的劲力,那人该是不活了,可却并未从马背上摔下。

    “好厉害……”他皱起眉,转向身边的战士:“愣着干什么?给朕追!”

    那些士兵虽见此人绝勇,但军令在此,又仗着风性剽悍,竟也飞身上马不顾死活地追了过去。

    “大汗!”我这才有了反应,慌得一把拽住了他的臂膀:“您……”

    “朕没事。”他的眼里罩着阴郁的肃杀之气:“丁勋真是好大胆子啊,敢派人在朕的面前强抢朕的女儿!”

    “那人……会死吧?”

    “那是自然。”羽瞻的脸上很平静,但我离他那么近,能看到他的腮边肌肉正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他是愤怒已极了。

    那黑衣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入无人之境地一击得手,不仅伤了他,还抢走了他的女儿。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耻辱。

    还好他那忍着剧痛的一箭足以将那人毙命,否则这脸面真的是一点儿也剩不下,可就算那人死了又有什么用?幕后的主使还在啊。

    我心中悲痛愤怒,却不敢显露出来。眼见茨儿还木木怔怔站在原地,也只能走去压低声音道:“还不快回去?你站在这儿公主就回得来了么?”

    她的眼泪就在眶中打转,差点就要落下。我见她如此,终究心软,一腔怒气一点儿也撒不出来,只得叹口气道:“真不喜(…提供下载)欢这样的你。如果可以,你还是当戏雪比较好……你若是真的愧对本宫,便想法子帮本宫救回公主!哭有什么用?!”

    我不想看她再有什么表现,自己也时刻都可能哭出来——如果哭,我不希望任何人看到,甚至包括我的丈夫,我的大汗,布日古。

    “奴婢死也会救出公主殿下的!”

    我扶着他朝大营走去,背后传来这样清亮的一声喊时,只顿了顿,便又迈开了步子。

    说一句话有多么简单,做一件事就有多么难。我知道以她一个弱女子之力是定然救不出珠岚的,且她为了我们已经付出了足够多,实在不能再逼她——但我的珠岚终究是从她手中被抢走的,我可以理解她,但不能原谅她。

    把箭头从肉中取出并不是容易事,箭头往往带着倒钩,一拽便会扯下一块肉来。是以箭伤虽小,要治却并不容易。

    所幸这箭尖并未淬毒,军医剪断箭杆,以烧红的利刃剖开他伤处,将箭头和血污腐肉剔出,再撒上药粉包扎好便算了事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面色始终铁青,一言不发。便是那滚烫的刀刃割破皮肉,一点一点将血肉与钢刃分离开时,也没有一声呻吟。

    “疼吗?”待军医出了帐,我抚着他的伤处轻声问。

    他摇摇头,却道:“追那人的士卒还没有回来……我一想到珠岚,就像是被人一刀捅在胸口一般。”

    我原已忍住了眼泪,但见他眼圈一红,自己便禁不住唏嘘起来。

    “别哭。”他倒是安慰我起来:“不管珠岚怎么样,朕都一定……找回她来。”

    “如果丁勋用珠岚来要挟咱们,大汗您会怎么办?”我突然有了这么一问,想也不想便急急问了出来。

    可话出了口,才见他的神情顿时凝住,半晌才道:“那便……可怜她做朕女儿一世了。”

    我顿时手足冰冷,他这意思分明是放弃珠岚。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朕就不会放弃,好不好?”他见我惊痛得面如死灰,又柔下声来安慰我。

    “怎么都会有希望的。”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臂:“求您别放弃珠岚……她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着她……”

    “也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女儿。”他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作为父亲,我会尽力救她,但是作为君王……她是公主,有时候就必须承担起公主的命运。”

    公主的命运?我记得谁曾和我说过这话——是父皇吧。他说过皇子有皇子的作用,公主有公主的作用。我曾以为公主的作用不过是和亲或者拉拢权贵,但此时才明白,能够以婚姻完成自己的责任,已经是太好的命运了。

    更多的公主会用亲人的鲜血,一生的计谋,无数的泪水,甚至自己的生命,去粉饰高不可攀的皇室光荣。

    我的珠岚,我只觉得那是我心疼的小女儿,却没有想过她也是公主。

    即使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儿,也必须承担命运加诸于她的,属于公主的一切——那远不止是荣耀、娇宠和富贵,还是平民女孩子所不会遇到的争夺,利用和杀机。

    “可我不会放弃的。”我声音极轻,似是说给自己听:“我也是公主,我知道皇族有与百姓不同的承担。可就算我不能动用整个国家护卫我的女儿,也一定会像个母亲一样竭力为她挡去伤害。”

    羽瞻不再接话。他望着羊油灯不断跳动的血红火焰,静如雕像。

    而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老了。

    仔细再看,他仍然是年轻英俊的帝王,可那样落寞的目光却不该出现在他脸上。那种无力、无助、痛苦而悲伤的神色,让他变得憔悴,连身形都有一种孤单的感觉。

    我伸出手,想环住他的身体,却被他一下子紧紧攥住了冰凉指尖。

    “阿鸢。”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再离开朕,好不好?”

    我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来压制胸中翻涌的悲凉,终于能不带泪意地吐出那个字:“好。”

    他轻轻点头,然后自嘲般一笑:“朕以为自己很厉害呢,可是无能得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别这么说。”我急忙接话,将额头抵在他肩上:“……这是疏忽。”

    “什么疏忽?疏忽只不过是无能的理由罢了。珠岚和你,都是朕最关心的人,可朕却只能让你们在临蓟城受到监禁——这么无礼的对待!现在你回来了,珠岚却又被那该死的畜生抓走了……不管能不能救回女儿,朕明天一定踏平将军府!”

    血色杀机一瞬间点亮了他潜藏的暴烈,这火花又激出千万倍鲜亮的戾气,衬着他面庞,美得让人心中只余一片绝望的冰凉。

信毒心毒

 “大汗!”

    这静默可怖的一刻终于被鄂尔珲浑厚的嗓音宣告了结束。他揭开帐帘直入,单膝跪地:“方才追赶刺客的人已经回来了。”

    “哦?”羽瞻看似恢复了常态:“怎么样?”

    “那刺客已经倒毙,但小公主不在,想是已经被人抱走了。刺客尸体上放着一封信,是大延文字写的,他们看不懂,便带回来……”

    “给朕看。”他粗鲁地打断了鄂尔珲的话。

    鄂尔珲想也没有意料到他竟如此心急,愣了一下,才从怀中掏出那信递了过来。

    羽瞻接过信封,正要抽信笺出来,我却心生奇异的预感,急忙阻止:“别!”

    “怎么?”他斜睨我。

    我从头发上拔下一根银步摇,小心翼翼将那信笺拨出来展平:“说不定信笺上有毒,最好别碰。”

    他失笑:“哪儿会……”

    这话还没说完,他便吃惊地看住我手上的步摇——那拨动信笺的一端已经黑了。

    他愣了一阵子,长出了一口气,方低下头读那信。我也好奇地伸头去看,一眼过处,却险些吐出血来。

    仍然是要交换,可这交换让人真是心不甘情不愿。原本我和珠岚都被丁勋控制着的时候,用我们来换至琰,我是愿意答应的。但此时珠岚眼看就安全了,却还被他强抢而去,仍然是要换至琰,简直是在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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