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真的假的……”柯湛直笑得嗓子痒,转过头去连声地咳嗽。
何凡音脸色一沉,转身走出阳台。
柯湛急急跟上去,却还是想很笑,顶着一口破嗓子连声追问他:“那你还怕什么,蟑螂怕不怕,老鼠呢?”
“……”
在客厅里稍微坐了一会儿,何凡音说还有事情,起身拎了外套,走之前没忘嘱咐他“记得吃药”。
柯湛心里不住叨咕他尽显老头子本色,等他走之后关了门,他却倚在门背后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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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柯湛这种小强体质,第二天马上就好得差不多了,精神抖擞地去上班。
一天没来事情就堆得快要忙不过来,柯湛正忙得焦头烂额,客户经理忽然来找他:“小柯,上次你是不是跟着林伟民一起去招待了一个香港来的客户?”
柯湛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是啊,怎么了?”
客户经理点头:“那就对了,你下午跟我出去一趟。”
下午的时候,柯湛照着嘱咐换了身衣服,跟着客户经理来到保龄球馆。
因为之前见过面,大家都没怎么介绍,只是握了握手就算打过招呼。
那个香港来的客户名叫梁乐铭,看上去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到很不错,肤色健康头发黑亮,也没有啤酒肚。但柯湛不知为何就是不大喜欢他,因为每次跟他握手的时候都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客户经理和梁乐铭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下来,两人还没说几句话,柯湛就见客户经理就忽然站起来对自己说:“小柯,我这儿还有些事情要先去处理一下,你留下来陪梁先生,等会有什么问题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
柯湛诧异地看了看他:“你要去哪里,今天难道不是来谈生意的?”
客户经理冲着坐在一旁的梁乐铭抱歉一笑,伸手将他拉至一旁:“当然是来谈生意的,只要你把他哄高兴了,我们今天这笔生意也就算谈成了。”
突然被当头压下这么大一个担子,柯湛觉得奇怪:“我能有那么大本事?”
“能的能的,”客户经理拍拍他,低声说,“今天是梁先生指名要你出来陪他玩玩。”
柯湛莫名:“为什么指名要我陪他玩?”
客户经理支支吾吾:“我不知道,可能他看你比较顺眼。”
柯湛这下更加不明所以,转头看了看,见那梁乐铭正捧着一只保龄球,面带笑意地站在那边盯着自己,那眼神……就跟猥琐男看女人似的。
柯湛突然明白过来,心里“腾”地升起一把火,甩手就走:“你他妈当我男三陪啊?!”
客户经理连忙伸手拉住他:“我这一整年的业绩也就看这一次了,小柯,你就当帮帮忙。”
柯湛十分气愤:“这种事情我做不来,让我这样对着个老男人,恶不恶心?”
客户经理好声好气:“只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行,到时候我马上就打电话来把你招走,好不好?”
柯湛偏着头生气。
客户经理继续劝他:“之前老板已经再三强调过,这次的生意对公司来说很重要,这事情要是没成,我们凡音上下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但要是事成了,你就是个大功臣,到时候生职涨薪什么都少不了你……”
柯湛没说话。
“小柯,算我谢谢你,回头我请你吃饭。”
柯湛阴着脸说:“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你不来电话我马上走。”
客户经理长舒一口气,连声说:“谢谢谢谢。”
客户经理走后,柯湛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那边梁乐铭已经一球开始,摆球出手,圆球咕噜噜地滚过球道,“啪”地撞翻一片。
梁乐铭直起身子,回头看了看柯湛,说话时带着一口港台腔:“小柯,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一旁的屏幕上显示出“STRIKE”,柯湛不冷不热地夸了一句:“梁先生真厉害。”
梁乐铭笑起来:“你怎么一直站在那里,过来这边坐。”
柯湛板着一张扑克脸:“我不敢坐,没事您继续玩,不用管我。”
“这有什么不敢坐,我又不会吃了你。”
柯湛心想万一你真要吃了我我到时候找谁去,一边说:“我长痔疮了。”
梁乐铭大笑起来,“你真有意思,”随即抬手示意他,“那就走近来一点,过来陪我玩玩。”
柯湛没办法,只能慢吞吞地走过去。
梁乐铭问他:“保龄球你会打吗?”
柯湛心里头真不愿同他说话聊天,闻言只说:“我不会。”
梁乐铭倒很耐心,随即顺着话题跟他攀谈起来:“那你平日都做什么消遣?”
柯湛也不知道弯男们都喜欢怎么样的同性,只盼这一小时能够快些过去,于是信口胡诌:“我平时喜欢研究犯罪心理学,特别喜欢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感觉,家里还养了很多小白鼠,有事没事搞搞解剖什么的。”
谁知梁乐铭却挑起了眉头:“真的?我以前念大学时候学的就是医学解剖,有空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柯湛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梁乐铭却似没看见,笑着冲他招了招手:“过来,我教你怎么打。”
柯湛没动。
梁乐铭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将一只保龄球塞到他手上,拉他走到球道边:“像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他身后,双手圈从后面过来,“身子往下低一些……”
柯湛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忍着要呕吐的冲动,偷偷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心想我数一二三,他要是再不松手,老子二话不说烧了他的命根子。
chapter 16 。。。
正在这个时候,柯湛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这真可谓是救命稻草天籁之声,柯湛心头喜悦,连声跟梁乐铭说着抱歉,挣开他跑到一旁掏出手机。
谁知道电话却并不是客户经理打来的,而是杜宛清。
柯湛一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见她微显疲软的声音:“阿柯,你现在在哪里?”
柯湛抬眼看了看对面,见梁乐铭正站在一旁看他,眼神还是色迷迷的,皱了皱眉,转身又走远了一些:“我正在陪客户,你怎么了?”
“我在医院里,正准备把孩子打掉,但是我有点怕。”
柯湛连忙问:“就你一个人?”
杜宛清的声音有些无力:“嗯。”
柯湛立刻说:“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我等会再打给你。”
他说完挂了电话,低头翻出通讯录,找到林伟民的电话拨了过去,谁知那边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声音。
柯湛骂了一句:“靠!”这林伟民够渣,搞大了女孩子的肚子居然还放她一个人去堕胎,自己却消失得这么干脆。
柯湛放不下心,只好又打电话给杜宛清,问她在哪个医院。
杜宛清说:“我在第三人民医院,就坐在妇产科的门口。”
柯湛说:“好,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你哪儿也别去,也先别动孩子,有什么事情等我来了再说,知道吗?”
杜宛清顿了良久,轻轻地应了一声。
柯湛于是又打电话给客户经理,等对方接通,他立刻就说:“经理麻烦您快过来,这活我干不了了!”
客户经理还是好声好气:“再坚持半个小时,顺便记得问他签合同的事情,真的,就半个小时……小柯,拜托你了。”
柯湛没办法,只能强忍心头着不耐走回去,谁知还没走几步电话就又响了,柯湛停下脚步接起来:“喂?”
“都快下班了,怎么到处找不见你人,你去哪里了?”
是何凡音。
柯湛一下大喜:“老板?!”
何凡音不知他为何这样意外:“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柯湛又转头朝梁乐铭那边看了看,转身走回去,捂住话筒低声说:“我现正在保龄球馆陪客户。老板,你说香港的那单生意很重要吗?”
何凡音顿了顿:“你说的是港市企业的梁乐铭?”
柯湛说:“对。”
“是挺重要的,客户部那边已经和他谈了很多次了,我让他们一定要想办法拿下来……”何凡音随即反应过来,“怎么,他们让你去了?”
提到这个柯湛就火大,从来没觉得自己做一个男人会这么憋屈,又因为心里惦记着杜宛清的事,说话语气里没留神带了一丝烦躁:“是啊,不带这么耍人的,那个梁乐铭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外表看看挺正常的怎么会喜欢男人,总逮着我摸来摸去的我都快受不了,老板,要不您赶紧派个人来救场吧,我怕我一个人扛不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在那儿再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柯湛松了一口气,连声说“谢谢”,挂完电话后忽然发觉何凡音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有心理疾病才喜欢男人,何凡音不正也喜欢男人?
柯湛一下有些后悔,自己本来没那个意思,也不知道他听了有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梁乐铭那边后,柯湛越想越觉得愧疚,又跟他说了声“抱歉”,掏出手机还想打电话,却发现竟然已经没电了。
刚巧这时梁乐铭那边的衣兜里也响起了手机铃声。
这真是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柯湛却也巴不得他能多接几个电话,好让他避免被占便宜的痛苦。
梁乐铭举着电话说了一会儿,转头对柯湛说:“是你们经理打来的,他说你还有事?”
柯湛心想不是说要半个小时吗,怎么那么快啊?嘴上却说:“对对,公司还有点重要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梁乐铭笑了笑:“那你先走吧,不介意的话留个电话给我方便以后联系?”
做梦吧,谁还会留电话给他?
柯湛想起自家楼下修马桶的电话号码,每天路过那边都已经能背下来了,飞快地低头掏出随身纸笔写下来递给他,递完唯恐他还会再出什么幺蛾子,连道别的话都懒得说,转身火烧火燎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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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柯湛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小护士站在妇产科的门口催促杜宛清:“小姐,这手术你到底还要不要做,要做就赶紧的,万一等会我们还有病人怎么办?”
杜宛清抱着手臂说:“再过一会儿吧,我要等人。”
小护士皱起眉头说:“都这种时候了你男朋友竟然还会迟到?他之前怎么不陪你一起过来?”
柯湛闻言连忙走上前去:“来了来了,她在等我。”
小护士直接甩脸色给他看:“你是大爷还是什么的这么难请,你赶紧的,你女朋友说要等你来了做决定。”
柯湛一路跑来累得慌,也没心思解释,就问她:“手术安全吗,会不会痛?”
小护士继续丢白眼给他:“我们是省级甲等医院,你说安全不安全?现在怕她痛,那你早干嘛去了?”
柯湛着实说不过她,想想还是不多问了,转头对杜宛清说:“既然这样,那你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杜宛清点了点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眼眶一红,低头跟着小护士进去了。
等到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因为自己家离得比较近,柯湛看杜宛清刚动完手术身子很虚,就提议让她先跟自己回家去。
杜宛清点头说好。
二人回到家中,柯湛开了门,回头将杜宛清扶进家门,却意外地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了一个人。
何凡音仿佛已经在那儿坐了很久,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蒂,衬衫的衣领上现许多褶皱,细碎的黑发也显得有些许凌乱。
柯湛诧异地说:“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凡音抬头看了看柯湛,又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杜宛清,随即了站起来:“没事,刚才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既然你们回来了,我这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柯湛回话,低头步出门外。
柯湛听出他语气之中的冷淡,心里一紧,转头看见落在沙发上的外套,对杜宛清说了一声:“我去送送他,你自己先进屋休息。”随即捡起外套跟了出去。
夜深,邻里都已经睡了。
楼道里一片寂静,转眼已经没了何凡音的踪影,柯湛唯恐他是生气了,连灯都来不及开,一路摸黑追到三楼的楼梯口,终于听见了隐约的脚步声,连忙出声唤:“老板!”
前头的脚步声停下来。
柯湛忙摸索着打开楼灯。
“啪”地一声,四周霎时亮起,何凡音挺直的身影随即站在楼梯转角,头顶的灯光在他的肩膀上投出一圈光晕。
柯湛喘着气,拿着他的外套走过去,伸手递到他肘边:“您忘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