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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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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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人,这时心中酸痛,越哭越是悲楚,只觉身入龙骧楼的前前后后终究不过如同一场大梦,而自己最可珍重的东西却无可挽回地失去了!

朦朦胧胧地,忽听一缕箫声袅袅地传入耳中,曲音婉转,正是当日林霜月在覆舟山上吹过的曲子。

卓南雁浑身一震,昂起头来,却见明月下现出一袭婀娜的雪白身影,玉手擎着一根洞箫吹抚,可不正是林霜月。卓南雁只当是看花了眼,拼力睁了睁眼望去,这时一轮微圆的皓月已高悬在蓝色天幕里,清冷的光辉映得天地间一片空明,清波样的月辉披在林霜月的身上,(炫)恍(书)然(网)便似天上仙娥。

林霜月却不瞧他,只是凝神吹箫,箫声中淌满了忧郁和缠绵。

“小月儿,”卓南雁待她箫声止歇,才轻轻叫了一声,“当真是你么?”林霜月扭过头,在月色里向他瞧来,似笑非笑地道:“才几日,便不认得我了么?”卓南雁微微一愣,蓦地大叫一声,飞身跃起,将她紧紧抱住。

仍旧是那缕熟悉的似梅似兰的幽香,只不过这回却比往昔的梦里真切了许多,卓南雁只觉心底热血如沸,双臂拼力抱紧她,生怕这仍旧是一场梦,一个疏忽,这美梦便会从臂弯间逸走。林霜月给他有力的臂膀紧拥着,不禁娇躯发软,扬起头来,猛觉口边一咸,却是卓南雁的热泪流到了她的脸上。

林霜月不禁在他怀中嘤嘤轻泣:“我早就该走了,却总是舍不得……”

原来那日余孤天护送林霜月出了京师,便即转回。林霜月黯然神伤地一人独行,才到京郊,忽觉遍体不适,她伸手一摸,只觉额头火热,才知受了风寒。勉力行了多时,到那野庙之中去寻刘三宝。哪知野庙里空无一人,刘三宝却已不知去向,林霜月心中惊急,左近寻了多时,也不见他踪影,自觉身子困乏,在小庙内将究忍了半夜,转过天来,却是病情加重。本来她自幼苦练金风玉露功,体制颇强,但这两日心痛欲死,却被风寒趁虚而入,荒野上被冷风一吹,更觉遍体生痛。

林霜月暗自苦笑:“我若死了,正好随了他的意!”心中自怨自艾,却仍要打点精神去寻刘三宝。信步乱走了一日,才在道边寻了一间小店住下。她夜半独坐在客房中,要炼功疗伤,却觉头痛体热,难以入静。

入夜时分,忽听窗棂格格作响,林霜月抬眼瞥见窗外人影闪烁,暗自苦笑:“这时候,却遇上了宵小劫道!”拔出腰间短剑,奋力跃出。

窗外两个持刀的黑衣汉子手捧着迷香,正要下手,冷不防见她跃出,倒大吃一惊。林霜月懒得惊动旁人,双剑挥出,刷刷两剑,疾刺那两人的手腕。那两人钢刀疾抖,将这两剑格开。身手甚是了得,口中叫道:“大师姊,是我们!”

林霜月浑身发软,却瞧清这二人正是明教弟子,强自扶住墙道:

“你们疯了,胆敢来此对我下手……”两人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秃顶汉子苦着脸道:“你一去不归,眼看着圣女登坛之期临近,教主他老人家动了大怒,下圣火令着教中兄弟四出前来寻你!”

“圣女登坛?”林霜月芳心突颤,仿佛忽然看到四面无比冰冷的大墙向自己圈来,娇躯晃了晃,才道,“教主……曾答应过我,两年之后,才跟我细定登坛之期的!”秃顶汉子摇头道:“教主数日前忽然跟白阳长老商议过后,说道圣女须得及早登坛!他老人家洞悉天机,说的话不会错的!”林霜月忽然觉得胸口无比憋闷,长吁了口气,徐徐道:

“早也罢,晚也罢,终究该是我登坛的。你们先回去禀报,我自会慢谩回教!”秃顶汉子摇头道:“不成!教主有令,大师姊若敢不从,立时擒拿回教!”林霜月冷笑道:“是么,那你们便动手啊!”一语说罢,忽觉头晕脑胀,便要昏倒。那两人见状大喜,正要起身下手,忽听有人冷斥一声:“狗胆包天,敢对林姑娘下手!”一道白影如飞而来,双掌飞舞,跟二人战在一处。林霜月勉力睁开眼来,却见来人正是方残歌,想说什么,忽觉头痛欲裂,靠在冰冷的墙角,便昏了过去。

原来雄狮堂主罗雪亭当日接得卓南雁飞鸽传书的密信后,便携弟子方残歌即刻北上,却在济南府遇到了悄然南下的厉泼疯。听得厉泼疯大致述说了京师内的错综局势,罗雪亭也推断出完颜亨形势不妙,当下便命方残歌先行一步,来下战书。方残歌奉了师命,快马加鞭地一口气赶了此地,才略作修整,打定主意明日进京。才入夜,他一人在镇外闲逛,忽听两个江湖汉子计议着说,有个“绝色女子住在店中,只怕便是大师姊,咱们夜半时分赶去偷偷下手”。方残歌侠义心肠,只当他二人是淫贼采花,便相随赶来相救,不想这“绝色女子”竟是他朝思暮想的林霜月。

方残歌喜不自胜。他武功精强,四五招间便赶走了那两个明教教众,再亲自请来郎中医治。林霜月病本不重,吃了汤药,转天便觉好了许多,谢了方残歌,便要与他分手各自上路。方残歌好不容易觅到这与佳人献殷勤的大好时机,如何肯走,借口她病体初愈,须人照料。便请林霜月随他先折回京师。待他去芮王府下书之后,要亲送林霜月南下。

提起“芮王府”,林霜月便觉心底酸楚无比。本来懒得回京,但听得雄狮堂主即将来京挑战龙骧楼主完颜亨,不由心下一动:“我私自离教这多时日,这么贸然回去,教主必然责怪。若是瞧了罗雪亭和完颜亨这惊世一战,回去后好歹有个话说。”便答应了方残歌,随他进京。方残歌大喜若狂,央求着她再小住了两日,养得痊愈,却才上路。一路上自是小心陪伴。路上却也没得刘三宝的一丝消息,林霜月又想起自己该当登坛正式成为明教圣女之事,心中愈发郁郁寡欢,方残歌跟她说上十句话,她也懒得答上半句。方残歌素来心高气傲,心下不免又是懊恼,又是奇怪。

进了中都,寻了上等店铺住下,林霜月照旧只在后院屋中独坐。方残歌饭后却到前店听食客闲聊,打探金国京师消息。忽听有人说到“龙骧楼的一个叫南雁的龙骧士要娶芮王府的婷郡主”,方残歌忙凝神倾听。卓南雁和完颜婷在鞠会上大显身手,赢得天子钦点婚期之事,一日之间便轰传京师。众食客提起来自然添油加醋,聊得兴味十足。方残歌听后又惊又怒,忙转回客房,跟林霜月细说。林霜月陡然一震,霎时心中诸般念头一起涌来,当真是百味杂陈,但在方残歌跟前,却强忍着没将泪水流下。

翌日一早,二人便即进京,方残歌自去芮王府下战书。林霜月仍旧心事重重,便信步在街上散心。中都的街头照旧热闹万分,但林霜月心下酸楚,自她眼中瞧来,种种热闹繁华都有些模糊缥缈。

她在路上信手买了一只竹制玉箫,为何要买这箫,自己也说不清。一个人独行独坐,心念走马灯般地乱闪,直转到日落黄昏,浑不知瞧见了些什么,听见了些什么。不知不觉地行到一条偏僻小巷前,她才猛然想到前面不远便是当初自己卖灯的小店了,忆起当日自己曾跟卓南雁在那温馨的小店内相亲相拥,更觉芳心酸楚。眼见夜色深沉,她不愿睹物伤情,正要走开,忽听一阵箫声呜咽而来,只是曲音杂乱,全不成韵。

林霜月心下奇怪,信步走去,拐进小巷,却见一人独坐在沉沉的夜色里,拿着一只短玉箫吹弄着,却是卓南雁。林霜月芳心突颤,便待上前,但才要迈步,忽然心中一沉:“他在这里作什么,当真是想我么?哼,他这便要与那美貌郡主成婚,便想起我来,也不过一时之念,我又何必自做多情?”正自柔肠百转,忽见卓南雁放声大哭。

林霜月倒怔住了,自幼见他,便是个要做大丈夫的刚硬男儿,哪里料得到他竟会如此深情痛哭,而且这人一哭起来便旁若无人,两个赶夜路的行人恰巧经过,对他指指点点,他也全然不顾。林霜月芳心一软,不禁自怀中取出那箫,悄然吹起……

这时给他紧紧拥在怀中,林霜月娇躯抖颤,只觉又是羞涩,又是幸福,忽然明白,自己肯随方残歌回京,其实全不是要看什么罗雪亭会战完颜亨,放不下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过了好{炫&书&网}久,她才从他怀中挣脱,仰起头来,取出怀中罗帕擦去他脸上泪痕,幽幽道:“我也不知为何要到这里来,想必还是盼着能碰上你,我心中还存着些话没对你说!“卓南雁凝视着她,极力使得声音平静如常,道:“你只管说!”

二人忽地平定下来,各自退开一步,竟都觉着有些不安。“我在道上得了本教兄弟传来的教主密令,”林霜月的明眸在月下如同清泉闪烁,一字字地道:“再过些时日,便是我登坛的日子了,那时……我便是明教圣女了!”

卓南雁自幼在明教大云岛上便听林逸虹说过,将来林霜月要做明教圣女的,虽然他一直不知这“明教圣女”是个什么差使,但这时听了也毫不为异,点头道:“好啊,恭喜你了,你做了圣女,只怕日后更是繁忙得紧了罢?”

林霜月的眼中噙着一泓清波,凄然道:“你在大云岛上这多时日,难道还不知什么是本教圣女么?”卓南雁摇头道:“你忘了么,我在大云岛上,遇到不明白的事从来懒得问人。便是问,也只问你小月儿。既然你不对我说,我自然不知!”忽地瞧见她脸上的凄苦神色,心中一动,道,“怎么,那圣女到底是个什么劳什子玩意儿?”

林霜月听他提起少年往事,心内又是温馨又是惆怅,脸上拼力挣出一丝笑来,道:“谁知那是个什么劳什子东西,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便要做那圣女啦!”卓南雁见她强颜欢笑,神色中却掩着说不出的愁怨,忍不住道:“小月儿,你不愿做那圣女么?那便不必回去登坛!”

“我不回去做圣女,”林霜月眼中光芒一闪,望着他道,“却去哪里?”卓南雁的心陡然一沉,才觉出一阵无能为力,暗道:“是啊,不但小月儿要回明教做她不愿做的圣女,便是我也要跟婷儿成婚!自此以后,我们天各一方,今生今世,只怕再难相见!”忽觉一股发自肺腑的空虚,怔怔地竟说不出话来。

她眼中的那泓秋水似要溢出来的样子,却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柔声道:“若是我不去做那圣女,你便能不跟那郡主成婚么?”

卓南雁听她软语相求,明丽的月色下只见她明眸欲掩,当真妩媚如仙,心底猛然一热,只想抱住她大声呼喊“我能!我能!小月儿,咱们一起走,旁的什么事全是狗屁,全不必管了!”但这话直撞到喉头,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又忽地噎住了。他的身子猛地颤了颤,无比虚软地道:“我……我不能!”

两行清泪刷地滑下,林霜月的娇躯已在微微发抖,却终究望着他,幽幽道:“我不管你是真心为了大宋卧底,还是真的瞧上了那金国郡主,我……我只是想问你,你的心里终究有没有我?”

卓南雁心中万分凄苦,蓦地想起:“她违抗明教严令,再赶京师前来寻我,一往情深至此!但我卓南雁却不过是个随时都会丧命的苦命之人,又何必劳她这冰清玉洁的好女儿一辈子为我牵肠挂肚?嘿嘿,这紧要关头,我这么儿女情长,非但难成大事,更会误了霜月的青春。”想到这几日之间若是扳不倒完颜亨,说不得便会丢了性命,心内骤然发紧,猛然顿足,大声道:“小月儿,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对完颜婷,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适才还是柔情万千,但想到这是割断她痴情牵挂的最后时机,这一句话便说得格外斩钉截铁。

林霜月的眼波骤然一荡,两个人的心瞬间都已碎成千片万片。她却紧咬了下樱唇,忽然笑了起来:“那好啊,我这一辈子有你这个大哥,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我这便要回大云岛了,自今而后……咱们再见面也就……难得紧了!”她的笑声越来越低,脸上虽是勉力笑着,泪水却扑簌簌地流个不停。

月光下,只见她珠泪涟涟的脸上苍白之极,娇躯轻颤,竟似摇摇欲坠。卓南雁几乎不敢去瞧她的脸,却也强忍着笑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做圣女。他日……或能再会!”他害怕再待片刻,便会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霍地转过身去,道,“天也晚啦,咱们就此别过!”竟不敢稍待,大踏步便行。

林霜月见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苍白的笑容登时凝在脸上,一时只觉心伤欲死。师尊林逸烟冷漠的声音却在心底响起:“自登圣坛,忘却俗情;既成圣女,永离欢爱!当你成了明教圣女,便要以身心祭奉明尊,一辈子离情离欲。若是妄生爱欲,非但你自己会永坠地狱。你恋上的那个男子也会遭逢世间所有的苦痛困厄!”

一念及此,她心中不由柔肠百转,“过了今夜,我们再不相见!或许再相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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