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奴婢知错,奴婢不该提她!”景儿慌忙跪地认错。明知道王妃与三小姐水火难容,自己竟然还说让她去救三小姐的话,岂不是自找麻烦。
凤鸾飞默然扶栏而立,目光定定地望着泛着微波的湖面,似是在做着什么异常艰难的决定,一个她一生都不想提及的名字在她心头缠绕。忽然她拂袖转身朝府门外而去:“景儿,备马车去将军府。”
她是有她的骄傲,可是她不能看着相国府走向灭亡。她没有丈夫的细心呵护,没有母亲的温暖关爱,就连第一美的光环也被她夺去了,她唯一拥有的就是相国府,就是那个家。即便……父亲做了世人所不容的错事,大哥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可是他们是她的亲人,在没有母亲的岁月陪伴她成长的亲人。
马车刚一驶离亲王府,玄风便进九章阁禀道:“王妃已经朝将军府去了。”都知道她是要去找卫国将军夫人帮忙解救相国府,可是她哪知道如今在将军府的修夫人根本不是凤浅歌本人,去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萧飏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有一刹那的怔然,她会恨他吗?沉默了良久,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数字折起装入信封中,递与玄风:“照信上说的去办,不许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玄风接过信封扫了一眼,面色顿变却又不得违命,收起信件默然出门。
卫国将军府外,凤鸾飞望着那庄重而高大的府门,心下一横让景儿上前去叫门。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灭门之祸1
气势恢弘的卫国将军府丝毫不比九章亲王府逊色,苍劲有力的镶金巨匾高悬于正门之上,高大的府门此时紧闭着,景儿扣了半晌大门也不见有人来应答。
凤鸾飞紧抿着唇望着紧闭的大门,拼命压制着心头狂涌的怒火,凤浅歌她好歹也是从相国府出来的,如今相国府有难,她竟打算袖手旁观吗?母亲这么多年悉心教养出来的人,就是这般没有良心吗?*
过了许久,府门打开,管事出来一见是凤鸾飞赶忙迎接:“老奴见过亲王妃,不知……”亲王府与将军府从不相互往来,夫人和亲王妃虽是姐妹却也甚少来往,如今九章亲王妃竟然登记门,着实让他大感意外。
凤鸾飞看都没看出来的将军府管事,举步便朝里闯去:“我来见你家夫人。”
管事一听,微一怔愣便笑语言道:“夫人有病在身,近日一直卧床静养,恐怕不便见客。亲王妃若是有什么话要给夫人,老奴可以代为转达。”
凤鸾飞心头的怒气顿升:“放肆,本王妃来见相国府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了?!”连一个小小的将军府管事都来给她脸色看,她如何能忍?
“老奴只是……”
“原来是亲王妃,本将管教不力才让府上的奴才冲撞了王妃,修涯代为赔罪了。”温润若风的声音自屋内传来,一袭青衫磊落的男子缓步而出,面上噙着浅淡的笑意。*
凤鸾飞一见是修涯,微一敛神,道:“修将军,三妹在何处,我有急事见她。”神色中带着难掩的急切。
修涯歉意一笑,道:“浅歌抱病在身,一连数日都卧床休息,恐怕无法出来与亲王妃相见了。”一如方才那管事的说辞。
凤鸾飞闻言面色微变,吸了吸气道:“想必修将军也知道本王妃是所为何事,此事关系我相国府生死存亡,还请修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与三妹一见。”她放下所有的恨,所有的骄傲上门来见,她却连面都不露一个,真要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相国府气数已尽,你见她又有何用,凭她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修涯淡笑说道。这么多的大臣,仕族都上书弹劾相国府,罪行昭昭,即便苍月帝有心放过,有些人……依旧不会放过相国府。
“修将军说得轻松,那是我的父母兄长,也是她凤浅歌的父母兄长,如今相国府蒙难,她想袖手旁观吗?”凤鸾飞声音不觉带着几分凌厉。
修涯面无波澜,举步进入正厅,一撩一衣袍落坐:“从她嫁到将军府,与相国府再没有干系了。亲王妃要找人商议,还是不要来将军府的好。”除了凤夫人,相国府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她曾在凤家生活十几年,除了凤夫人有谁关心过她的存在,如今出事了想起她来了。
凤鸾飞来找她,无非是想让她去找那个人求情。别说此时她不在将军府,即便在了,她也不可能去。
“这是凤浅歌的意思,还是修将军的意思。”也许她早就想和相国府断个干净,不想出来,才让修涯出来拦住她吧,凤鸾飞心头暗自思量着。
“亲王妃真要找人商议,也该是找四殿下,来将军府有何用?”修涯敛眉抿了口茶,自始至终对凤鸾飞说话的语气不善,这个女人曾经做过些什么,他一清二楚,让她还活着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
“修将军是怕三妹去找他吗?”凤鸾飞出言相激。
修涯面色遽然一沉,眸光犀利如刃掠向凤鸾飞,目光落在她腰际的玉佩之上:“这块玉佩的真正主人,我想有人一定有兴趣知道。”他特别强调了“真正主人”四个字。
凤鸾飞眼底顿时慌乱:“你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玉佩的秘密,难道……难道是母亲说出来了,那她不是已经知道了。
“本将什么意思,亲王妃想必也清楚。本将还有事要处理,王妃请自便。”修涯冷冷地撂下话便举步朝偏厅的方向走。
凤鸾飞站在空寂的厅堂之中,额头沁出丝丝冷汗,手紧紧攥着挂在腰际的玉佩,指骨泛着青白,她不敢去想当这个谎言揭开的一天,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九章亲王是何等骄傲自负的人,他若知道自己寻觅多年的人是凤浅歌而不是她,会将她如何处置?因为这个谎言的存在也让他与心中所爱错过了一生。
他一向是冷酷而绝情的,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他不会娶她。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此次相国府的大难,她也难逃。若不是因为这块玉佩,她不会成为九章亲王妃……
可是当那个完美如仙的男子带着这块玉佩出现在相国府时,她便不顾一切地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可是谎言终归是谎言,总一天……会被披露。
踏出卫国将军府的大门,她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相国府危在旦夕,玉佩的秘密被人所知晓,所有的事都压在心头,让她无法喘息。
凤浅歌逃出宸宫的消息被楼暗尘全面封锁,即便是亲王府和将军府的探子也一时未觉,她悄然潜回苍月的事汴京城内竟无一人知晓。
三江城,顾名思义是三江汇聚之地,船行数日,凤浅歌所乘的船一路顺风很快便到达了苍月境内,码头此起彼伏的哨子声,呦喝声显得格外热闹。
“公子,你看来病得不轻,这样一个人上路,能走吗?”临靠岸之际船夫的妻子忧心问道,这一路之上见他甚少说笑,但脸色却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惨白的无一丝血色了。
凤浅歌苍白的唇勾起笑意摇了摇头,等到船一靠岸,便迫不及待地踏上岸,谁知还未走几步,便听得来往之间有人说道:“这一回,相国府落在九章亲王的手里是在劫难逃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真是没错。十几年前凤相牵头废了卫皇后,亲自监斩卫家满门一百多口人,现在卫皇后的儿子又岂会放过相国府。”
“凤相国和凤大公子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早该杀了。”
……
她怔怔地站在码头上,单薄身形仿佛一股江风就能将她卷了去,那一字一句随着凛冽的江风传入她的耳中,顷刻之间,心底生出无尽的寒意。
他……终于还是下手了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灭门之祸2
苍月十九年春末,当朝相国凤肇贪污军饷致使陇谷关近三城失守,结党营私,其子凤元恪强占他人田产,并身负多起人命,苍月帝下旨定下抄家灭门之罪,念及他人无辜,府内下人不追其责,遣出汴京,一生不得来京。
凤肇跪在正厅木然听着应公公宣旨定罪,目光落在正座之上一身银丝蟒袍的男子身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前冷宫里那个苟延残喘的落魄皇子会成为今日的九章亲王,会亲手将相国府送上绝路。*
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才有了相国府辉煌,他助太后平定三王之乱,辅佐其子为帝,斗败了安王府,斗败了燕王府,斗败了卫氏一族,那些曾经权倾一时的仕族都曾殒灭在他的手中,他步步高升,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如今奋斗一生得来的权势,家业,都将化为一场虚无。
滂沱大雨的哗哗声伴着电闪雷鸣炸响在耳畔,雨在昏沉沉的天光中漫天飞扬。
萧飏面目冷然地望着外面风雨飘摇的大树,正殿之内,哭泣声,哀求声不绝于耳,凤元恪多房妻妾哭得最为厉害,禁卫军在府内四下搜集相国府多年的家财,脚步之声淹没在风雨雷电声中。
应公公将圣旨一合,屋内的禁卫军将斟好的鸠酒送到每一个凤家人的面前,应公公冷然出声:“各位,也别哭了,这一世荣华富贵也都享受过了,都早些上路吧。”见惯官场上生死浮沉的他,语气平淡的就像送人出门远行一般轻松,可是这是死路,一去不回的死路。*
凤元恪的妻妾被禁卫军强行将酒灌了下去,很快便断息身亡,死亡的气息缓缓在正厅之中蔓延开来,凤元恪望着送近的毒酒,苍惶后退,摇头道:“我不喝,我不要喝,爹,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凤肇面色平静,目光望向正座之上的萧飏,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他无话可说,权力的诱惑让他做了多少恶事,害了多少条性命,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朝堂上下,明里暗中他结的仇家太多,相国府的今天早晚都是要来的,那些屈死的冤魂,无时不刻都瞪着那猩红的眼睛盯着他……
这么多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自己造下的罪孽终究是要偿还的,只可惜他凤肇,竟无一个成器的后人,儿子贪婪又怕死,女儿心胸狭隘又善妒,唯一成气候的女儿却不是他的骨肉,这大致就是他的报应吧!
事隔二十年,如今汴京的局势,或许又是曾经的一个轮回,又一场新的动乱,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悄然拉开帷幕。他颤微微地抬起手执起酒杯,朝萧飏道:“请你将来,好好待我的女儿。”那是凤家唯一的血脉了,只希望经过一场大劫,他的女儿能够有所成长。
正座之上的人,面色了无波澜。
应公公扫视了正厅,眉头微一皱,道:“怎么不见凤夫人?”萧飏眸光微动,薄唇微微抿起。
汴京城外,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策马狂奔,冷风夹着狂雨迎面吹来,让人全身冰凉。
今天是相国府问罪行刑的日子,别人生与死都与她无关,可是凤夫人不能死,那个倾尽一生母爱给予她关怀和爱护的女人,她那么温柔而善良,相国府的罪孽怎么能让她来承担?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给予了她家的温暖。曾经在自己危在旦夕之时,凤夫人舍弃了丈夫和自己的亲生骨肉毅然离开了汴京,踏遍千山万水,遍寻名医救治她这个本不该来临的生命,也正是有这份关怀的存在,才支撑着她活了下来。而自己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相国府内,前厅伏尸遍地,权倾一时的凤相毫无生气地坐在雕花木椅中,脚边是碎裂的酒杯,嘴角是一条鲜红的血线,触目而惊心。
萧飏冷然望着这一切,眼底有些许报复的快意。应公公默然望着那个神色冷峻的亲王,他没想到他就这样平静对着自己的仇人,想当年卫皇后的死受了多少折磨,卫家一门上至卫候爷下至府中走卒无一生还,一切都由凤肇亲手策划,如今他竟然只是任由苍月帝下旨赐死凤相一家,要知道亲王的刑罚是足可以让人偿到生不如死的折磨的。
这个曾经眼无一物冷酷无情的亲王,也同大正宫那个帝王一样被情字所绊,难道苍月王朝的帝王注定都要被情所累吗,开国皇帝萧殄为元清皇后弃天下于不顾,独守皇陵数十载。先帝萧腾为莲妃而出家,如今的苍月帝为容贵妃也是空设六宫,而眼前这个亲王极有可能成为苍月王朝将来的主载,他……也为了一个女人,磨折了他的仇恨和傲气。
苍月王朝代代帝王,终究都逃不一个情字!
“启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