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寻- 第139部分

　　　　赤炼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纠结于楚歌的生死，挽凤储君狠厉的手段，让他很难把握主动。对方层出不穷的千百计谋，让他只有应对固守的能力。战争的趋势，对他越来越不利。被挽凤储君射中肩胛骨的阿诺，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正在疗伤，已经不能再战斗了。

　　　　很快，十天过去了。战斗，也进行了十天。

　　　　望辉军和挽凤军默契地选择日落而息、日出而战，一天不分出胜负，就一天不会休战。一封封的军情就像羽毛一样飞向西北高原上的苍鹰，直到第十天，赤炼才收到秋破迦的御笔亲书。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苍劲有力的字体，狂野不羁地呈现在诏书上。就算是定局，也不。轻易言输。只是让他，自己斟酌。赤炼触及字体以外几点零星的墨汁，瞳仁迅速收紧，胸口宛如千斤巨石沉重地压在了自己的心上。望辉的主帅对着诏书万分悲痛地跪下：陛下，臣有负王恩。只是，兵败如山倒，挽凤储君仇恨甚深，再不收兵，损失会更大，望辉的步伐，将会因此被制。

　　　　主帐之中，只有赤炼一人。他高大的背影就像是一座丰碑，直直地跪立在诏书之上。烛光晦涩，赤炼坚毅的面容时暗时明。一生戎马，意气勃发，原以为征伐挽凤，不过弹指之间。谁曾料……

　　　　聊城一战，望辉折翼四万之众，两万被俘。而挽凤折损三万不足，仅一千余人被俘。望辉的士气一蹶不振，粮草不接。战士厌战，已经不能够再战斗下去了。

　　　　寒夜，总是寂寥。赤炼长身跪在桌案之前，久不起身。

　　　　三更已过，伙房已经开始做饭了吧。赤炼想到，缓缓起身，回到桌案前，开始谋定一天的战争。今天开始，就该撤出十里国土了。只是，挽凤储君如何饶得了他们。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自己的国土，自己无法保全，真是天大的屈辱。陛下，臣，有负王恩，罪——该万死。

　　　　“主帅，今日，让我去打头阵吧。”阿诺在帐外求见，得到赤炼的允诺后，一进来便直奔主题。挽凤储君的弩箭真真阴毒，单是拔出来的过程，就让他吃了不少的苦，想想都有些心有余悸。即使军医经验老到，他还是修养了七八天才能够勉强拿刀。今日他早早地过来，就是想去打头阵，这些日子望辉败势越来越明显，他早就坐不住了。况且，楚歌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决一胜负了。

　　　　少年的眼中露出棋逢对手的兴奋。自信满满。相信只要他上了战场，望辉就会扭转时局，让挽凤早早投降，将十里国土还回来！

　　　　“阿诺，我们要撤兵了。”赤炼平静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少年，双眸沉沉地望着他，“为了剩下的将士们能够安然退出十里国土，回到望辉，本帅要你能够按照本帅命令行事，立下军令状！”

　　　　战火，又扬起来了。

　　　　这是十里国土，挽凤和望辉的战争爆发地，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这一战，将注定望辉和挽凤未来在东影上的地位，也将决定十里国土的最终归宿。

　　　　“主子，望辉帝打算鱼死网破吗？”添锦想起秋破迦，一身的黑色龙袍，黑色狂野的长发，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还有强大的帝王姿态，无一不显示这是一个强势而有野心的帝王。他，是要不死不罢休么？

　　　　凤寻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她倒希望这样。让望辉的十五万人全部都留在十里国土之上，让望辉的兵力大受其伤，让秋破迦每每看到这一块土地的时候，都心如绞痛。

　　　　望辉的先锋队首当其冲，开始猛烈地攻击挽凤的军队。即使先锋队的人骁勇善战，但是挽凤的军队不只是人数、战略还是连日来沉淀的身体素质上，都要高过他们。要抵挡住开锋的军队，只是时间问题。

　　　　临近中午，凤寻的神色稍动，火色的长袖缓缓飞扬，无数鸢尾花妖然盛放。“赤炼。正在撤兵。”少女粉唇微动，赤炼的军队潮水般地且战且退，已经离出好远的距离，而先锋队的人在后方抵制潮水般汹涌、愈战愈勇的挽凤军队。

　　　　“不！”少女的淡眉微微收拢，或许是引君入瓮。不行，她才不要鱼死网破，那么最后，她也不是赢家。谋动思定，纤手一挥，战鼓轰鸣，逼退望辉军不少距离的士兵行动一致地退了回来。

　　　　不料，渐渐远去的望辉军收了旗帜，开始快速往北方移动。小半个时辰之后，已经看不见踪迹了。

　　　　“原来是真的撤兵。”凤寻怒气横生，想不到赤炼放弃了这场战争，要保留下有生力量，意图将来。怎会让你得逞！少女的心中怒啸，命先锋军中的骑兵轻装上阵，全速追赶望辉军。同时吩咐小西夜家的人，以最快地速度前往十里国土和望辉国的交界处，用最有效最快捷的方法将所有的后路都截断。

　　　　储君的指令一下，塔楼上的令旗手快速舞动着旗帜，战鼓轰轰敲响，传达着主帅的指令。立刻，先锋队的骑兵们，领命绝尘而去。

　　　　三刻钟后，凤寻又下令，“着，所有先锋队剩余将士全速前进，追赶望辉军。”接着，少女没有来得及搭理身边人的疑惑，快速冲下塔楼，吩咐所有挽凤士兵在三刻钟后，也就是午时正刻，紧随而来。

　　　　“谨遵统帅之令。”受到调遣的将军们，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储君殿下满怀钦佩，这些日子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心中再有疑问，也单纯地选择相信。

　　　　凤寻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直接随着第二批先锋队而去。

　　　　“主子，为什么要分批追赶？”前往的路上，舞袖问道。她很疑惑，明明胜利在望，为什么不一下子全军开进？

　　　　凤寻挑眉勾唇，“赤炼一心撤军，不惜混淆我们的视线，必然料到我们醒悟后会追赶。所以，现在他肯定让阿诺领着先锋军断后。那么第一批追赶的骑兵，将会遇到极其顽固地亡命抵抗，必败无疑。”看着马车内的三人更加疑惑和担忧，少女无所谓地笑笑，从来达到某样目的，就会需要代价。“我们的第一支追兵失败之后，赤炼以为这不过是我的试探之举，所以会将先锋队调往军队前面开路，在最短时间内撤军。这个时候我们的第二支追兵就会到达，将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主子好计谋！”添锦不觉赞叹一声，主子可真是神机妙算。就算再厉害的人，被这样接二连三地打击，心，难免会动摇。

　　　　“望辉大军肯定会慌乱不已，先锋队一旦开路受阻，军心将会崩溃。”凤寻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们挽凤第三支主力到达，加上我们夜家人堵截了后路，两面夹击，呵，望辉军，必死无疑！”

　　　　一切，都如凤寻所料。

　　　　小西夜家的人用巨石将所有的通道都堵上了，望辉军前无去路，后来来兵，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不过这里地形险要，正处平原和高原的接壤地带，有很多山脉沟谷，凤寻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一处易守难攻的山谷。

　　　　少女站在远远的谷口笑望，仿佛是开玩笑地语气说道：“不如，就饿死他们吧。”望风的大军，将近十万，在她的身后，铁甲冷刃，齐刷刷地站在山谷的口中。

　　　　望辉军，没有半分粮草，是捱不了多久的呢。少女笑如火鸢，吩咐大军就地安营扎寨。

　　　　绝望的滋味，也让他们品尝品尝……

挽凤大政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开始的结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开始的结局

　　　　一夜过去了。山谷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偷偷出来观望一下，里面安静得竟会让人误以为望辉的大军，整整六万余名士兵已经顺着某条山道遁形了。

　　　　只可惜了，他们是逃不掉的。再怎样挣扎，还是逃不掉！

　　　　整个晚上，凤寻让人架着篝火，在外面静坐了整整一晚。直到天色微亮，红叶低身轻轻唤，凤寻才晃过神来。少女侧眸看看天色，自嘲地挽起一抹笑意，原来天亮了。还以为这样枯燥寒冷的夜，会很漫长。结果，想着想着，就天亮了。

　　　　“山谷有什么动静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望辉人被逼入绝境的样子了，想要欣赏，赤炼绝望的表情。

　　　　“回主子，还没有呢。”红叶说，这是小西夜家人送过来的消息，“赤炼好像是在等待援军，整支军队都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而且，他们虽然没有干粮，还有马匹……维持个两三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可以这样呢？”少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十分苦恼的样子。没有多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容妖然冷酷，笑声清甜脆然，“我记得，当初望辉逼楚歌迎战的时候，用了一个什么招儿？”蹙起眉头，摇首晃脑想了许久，终于拊掌开朗，“对了，是用俘虏吧。如此，我们也点上一炷香，从辰时开始，每过一炷香，就在山谷口斩杀一百人，直到杀干净为止。”少女的眼眸仿佛可以沁出血来，火色燃烧。

　　　　俘虏，因为太多了。所以跟着挽凤的大军一同追击望辉的大军而来。而被望辉俘虏的挽凤士兵，被仓促撤退的望辉留在了驻扎地，很快就被解救出来了。

　　　　“是。”四婢齐齐领命。接着，就听红叶说道，“主子，天都亮了。回营帐休息一会吧。”如此日复一日，主子怎么受得了？主子并不像他们，有内力防身。这样没有限制地下去，总会垮的。

　　　　红叶知道自己又一次僭越了。但她沉默又固执地躬身等候着主子的吩咐，心中划过暖色，仔细想想，主子一直在包容着他们的僭越呢。

　　　　凤寻摇摇头，笑容清澈明媚，另而吩咐道：“去抓些野味来吧，坐了一夜，如今肚子都在抗议了。”不是不愿意休息，只是没有感到一丁点儿的疲劳，整个人就好像有无穷力量似的，可以不眠不休。

　　　　军队里的其他人早就被下令，禁止打扰储君殿下。所以他们有的人远远看到储君寂寥地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出殿下干净精致的五官，那样的清透和出尘，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愁，让他们恍若储君是不属于尘世的精灵，担忧之余，却是不敢亵渎、打扰的尊崇和景仰。

　　　　火堆被挑拨了几下。又加了一些柴火，烧得更加旺盛了。烈烈的火舌几乎能够舔舐到少女的双脚，扑面而来的热气将寒气逼退。凤寻随意地拿着一根不大不小的木棍，上面挂着一只剥了皮、去了五脏的兔子，在火上以一定速度旋转，发出‘嗤嗤’的声音。

　　　　兔子很小，所以凤寻一只手拿着都不觉得沉。她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握着踏歌，纤巧的大拇指干净粉嫩，来回轻轻地摩挲着踏歌身上夺目的红宝石。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出湖之后，一路跟随沧澜的日子，还有漠北突变的时候，与哈吉艰苦求生。相反，当她回忆起在挽凤的日子，明明是发生不久的事情，记忆却不那么深刻，包括——楚歌。

　　　　凤寻惊觉，‘砰’的一声，手中的烤兔已经掉落在火堆上了，在她的眼中，慢慢化成了灰烬。少女的神情晦涩莫名，她的心中泛起滔天巨*，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记不得楚歌的样子，看不清楚歌的笑容，甚至忘了，和楚歌在一起的时光。

　　　　为什么！如玉的小脸浮现冷酷和慌张，交错而行。为什么，她会不记得楚歌的样子了。楚歌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不许，不许就这样忘记。明明是那么心痛过，那样绝望过，怎么会突然……

　　　　就，不记得了，呢？

　　　　少女呆愣着，浑身冷霜的绝望席卷全身，就连猖獗的大火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她依然坚持不懈地回忆着，努力让这一切都镌刻在自己的骨子里，不要忘记，不要就这样记不得了。除非是她不要了，否则没有人可以逼她放弃！

　　　　“寻儿，你对楚歌，真的是爱情吗？”莫名地，脑海中响起了这句话，明明是凤仁玉的语气和声音，听起来却那么冰冷和嘲讽，在讥笑她，在质疑她的感情，嘲讽她的选择，轻蔑她的幼稚。

　　　　“闭嘴！”少女低声呵责，血瞳卷起嗜血光芒。闭嘴，不许任何人质疑她的感情。她想要和楚歌在一起，想听他说话，想看他微笑，想要他做自己的皇夫，这一切不是爱情是什么！谁都不许质疑她的感情，不许！

　　　　当凤寻十分恐惧楚歌在她的生命中越来越淡的时候，她越是努力想要回想起她和楚歌在一起的情形，她就越绝望地发现，其实在一起的场景寥寥无几，而且从上一次离别到现在，已经经过了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只有简单的书信往来。而楚歌的声音、笑容和他清秀的容貌、墨染的黑眸，都像被盖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看不透彻，看不明白。

　　　　是他们！让自己的爱情，骤然夭折！是他们！让自己开始淡忘楚歌！少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