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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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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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慕非难瞪眼,半晌瞧见莫西北笑得开心,眉眼弯弯,脸颊红红,火也就发不出来,只得伸手拣起地上奇形怪状的木头问,“看你半天了,你到底在做什么,能把手弄成这样?”

“我想削一把木头刀。”莫西北说着,走到水盆旁洗了洗手,拿出手帕把受伤的手指裹住。

“真够笨了,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能弄伤手。”慕非难嘲笑她。

“你聪明,你来做。”莫西北当然不服气,顺便也激慕非难,他要是能做不是更省事。

“激将法?我不上当,会也不给你做。”慕非难把木头一扔,哐当一声,然后得意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是五十步笑百步,走吧、走吧,别耽误我的功夫,一会天就黑了。”莫西北重新坐下,拣起木头和匕首,却又被慕非难劈手夺走。

“你干什么?”她问。

“好心救救你的手指,”他回答。

“好好的,你怎么想起做这么幼稚的东西?”慕非难手里不停,只是嘴上却问出了疑惑。

“哦,就是想给虎子、阿东他们玩的,当个念想的,反正雨停了,咱们的伤都不要紧了,只要路不太泥泞,估计明天咱们就可以走了。”莫西北没想到慕非难做起木头刀来居然有模有样,一时瞧见匕首在他手上灵动的上下翻飞,木头屑片刻就落了一地,不免有几分羡慕,只站在一旁观看。

“咱们明天就走?”慕非难却似乎吃了一惊,手下停了停,片刻又运刀如飞。

到天黑的时候,他果然雕刻出了几把小木刀,都很精致,甚至还配了套子。

“我都不知道你的手还能做出这么精致小巧的东西。”莫西北拿在手里把玩,越看越觉得可爱。

“那你以为我的手能做什么?杀人?”慕非难却似乎心情很不好,不再把莫西北的话理解成恭维,只冷冰冰的留下这样一句,居然晚饭也没吃,就躺倒在炕上,不肯起来了。

“喜怒不定。”莫西北留下四个字,自顾自把小刀都拿起来,转身也出去了。

山村并不大,几个喜欢打杀游戏的男孩每人都得到了一把小木刀,个个喜笑颜开,莫西北的脚步不自觉的就挪到了村口,仰面看着大树枝桠上的鸟巢,沉思良久,终究还是腾身而起,跃到上面,一把抽出了那东西。

是的,就是那把刀,那把慕容松涛那天珍而重之的用缎子裹起的锈迹斑驳的破刀,那把在他危难时也不曾放弃,还一度挥舞着要取自己性命的破刀。轻轻抽动,雪亮的刀锋在初升的月下闪烁光华,没有人能想到,一把外表斑驳至此的刀,还有这样锋利的刀刃。莫西北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小心的将刀藏在了自己的衣内,她不知道这把刀和传说中的宝藏究竟有什么关联,她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现在正做着什么,但是,事实就是,她仍旧将这把刀带走了。

“你很舍不得这里?”回到虎子的家,房门半掩着,进门照旧听不到虎子和他爹沉厚的鼾声,莫西北知道,慕非难又对他们动了手脚。

“我确实不想走。”慕非难难得好声好气的回答道,“我许久都没有这么平静了。”

“你不平静是因为你的心太大了,和你在什么地方无关。”莫西北没有睡意,只是倚着墙,抱膝坐下。

“你为什么不说,我平静,是因为我身边的人让我觉得平静呢?”慕非难仍旧仰面躺在床上,此时只望着漆黑的屋顶。

“哦,我忽然想起来了,你这次的面具怎么戴了这么多天也没更换,是怕引起村民的注意吗,别忘了,回头你要换下来的时候,记得送给我,我要收藏的,多么精致的一张脸。”莫西北忽然说了一长通的话,完全不理会慕非难适才的话,甚至也不给他任何插话的机会,“这么晚了,明天就要出去了,要早点睡觉保存体力,嗯,今天天不错,我去屋顶顺道看看星星。”言罢,起身就往外走。

“西北!”她的手却被上一刻仍躺着不动的人牢牢握住,“我发觉你很善于逃避。”

“你怎么了?”莫西北并没有挣脱,反而退了回来,瞧着已经坐起的慕非难说:“看来你真的很舍不得这里,以至于伤感到话都多了起来,要知道,我并没有逃避什么。”

“是吗?”慕非难收回了手,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的美同楚俊风不同,一笑之下,别有一种妩媚之感,勾魂摄魄,只是眼角闪烁的光芒,让莫西北在沉迷中,如同被一只冰剑射中,瞬间清醒。

“是的。”她点头,转身欲走。

“可是你在害怕呢,”慕非难收敛笑容,声音似乎仍沉浸在方才的愉悦中,“如果你不害怕,你就不会想睡什么屋顶,如果你不害怕,就不会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你在怕什么呢?让我猜猜,堂堂四楼的老板,财倾江南,人人都只道,能经营起这样大生意的,必是个翩翩少年郎,却不曾想过,这个少年郎却是女红妆。她不仅敢女扮男装,还敢去打擂台,争武林第一美女,而且居然还胜了。试问这样大胆的女子,又有什么好值得害怕呢?”

“就知道瞒不过一个易容高手,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个男子。”莫西北早知道自己拙劣的易容术必然是瞒不住行家,这时承认得也格外爽快。

“别岔开我的话题,我还在猜,你害怕什么?”慕非难摇头,眼睛直盯着莫西北,似乎真在揣摩什么。

“我怕什么还用猜吗?我怕的东西多了,我怕官府找我的麻烦封我的店,我还怕苛捐杂税猛于虎,我怕东厂的人抓我去关打牢,我怕穷,我怕饿,我怕生病,我怕受伤,对了,我最怕死,死了我这些年辛苦赚的钱就都不知道便宜谁了,想想这个眼睛都闭不上呀。”莫西北岔开话题的技术一流,有杆就爬,没有杆,创造杆也要爬。

“可是你最怕爱上别人,你害怕感情,所以你害怕我,恨不得离我远一些,因为你害怕自己会爱上什么人。”慕非难却不理会莫西北的话,哪怕她把话题拉到千里之外,他还是能转瞬就重新把一切拉回起点。

“为什么我认识的每个人都非要这么较真呢?”莫西北笑了,略有苦涩,“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人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无从预料,糊涂点难道不好?”

“你倒是想糊涂,可惜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糊涂是不够的,你有没有想过,明天我们离了这里,回去你要面对什么,你救下慕容连云,你准备真的娶她吗?你能娶她吗?到时候,你预备怎么做?”慕非难问。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那天死意坚决,耽误了这么多的日子,保不住死了多少回了,没准到时候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又何必现在浪费脑细胞去想。”莫西北摇头。

“她死不了。”慕非难却非常肯定,“所以这个问题你根本无从逃避,只要你离开这里,你就要很快面对。”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莫西北有些不耐。

“好吧,算是以后的事情,那么楚俊风呢?你当他是什么人,朋友,情人?”慕非难却不肯就此放过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只有楚俊风问我,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回答。”莫西北甩了甩头,打了个哈气,“你问完了吗?问完我要去睡觉了,很困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我是什么人呢?敌人、朋友、还是其他什么?”

莫西北迟迟没有出声,因为她也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她和慕非难是什么关系?敌人?除了在东厂的大营里他们动过手之外,他们再没有任何冲突存在,甚至,他们还曾经并肩御敌,甚至,他还曾经冒死相救,甚至,他们还在这个小小的山村度过了这样一段平静得与世无争的日子,敌人,这样还能算是敌人吗?那么,朋友?她除了知道眼前这个人叫慕非难之外,对他还了结多少?他的出身,他的来历,他为什么效命东厂?这些她都一无所知,好吧,朋友贵在相知,意气相投,可是,他们相知吗?他们意气相投吗?

“看来,我是太高估自己了。”见莫西北不出声,慕非难笑了几声,略有干涩,“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原本是不该没有这点自知之明的,你也不必去睡屋顶,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太阳晒一日,那稻草根本干不了,你还睡这里好了,即便我伤好了,即便我是个杀手,无耻龌龊的事情我还是不屑去做的。对了,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为什么?”莫西北一愣,目光自然就落在了他胸口的伤口上,如今,那伤痕已经长出了新肉,但是,剑势的走向却不会马上消失不见。

“你一点怀疑也没有,那天在山崖上,我为什么会受伤,又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一招就伤到我?”慕非难目光冷凝,难掩嘲讽。

“我以为当时你要全力拉我上来,所以疏忽了。”莫西北忽然觉得喉咙干涩,好像很渴望喝水。

“西北,你并不适合这个江湖,人的善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当时可能没看清,但是我看得很清,在我用力想拉你上来的时候,借机挥剑刺向我的人,是楚俊风,你心目中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他在你最危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借机杀我。”

第十四章情难取舍

“谁说楚俊风是我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这绝对是谣言。”有那么一刻,莫西北觉得自己简单的心忽然变得复杂到难以形容,那是一种纷繁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其中也隐隐的有她说不清楚的伤悲,那种伤悲不是顶痛的,但是丝丝缕缕,缠绕在心上,每呼吸一次,都仿佛在拉扯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隐隐的痛着,而这每一次拉扯之间,自己的心也在一沉再沉,本能的,她要反驳这种说法,就像是在对抗心中的另一个自己。

“你的嘴实在是硬。”慕非难摇头,“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那天你来东厂大营之前,把红绿托付给了他,红绿于你是什么人还用我说?即便她不是你的全部身家性命,一半总抵得过,我还真是不明白,楚俊风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相信?”

“我听说,知道得太多的人通常都不长命。”莫西北狠狠地瞪了慕非难一眼,被窥伺的感觉任谁也不会喜欢,被窥伺了,然后窥伺你的人还敢当面说出来,就更让人心里不爽,有点像被迫裸奔,只想把看见你的人的眼睛统统处理掉。

“自从认识你,我想,我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慕非难居然笑了,很是自得。莫西北以为他笑了,这个话题就此也就蒙混过关了,不想,他却继续问道,“在我这里,你别指望着能蒙混过关,你还是没回答我,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姓楚的。”

“慕公子,慕大爷,你的好奇心能不能有点限度,我为什么相信他是我的事情,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没有道理可言,就像,你说你是因为我才弄到这步田地,那么请问你,为什么,我们那个时候还算不上朋友吧。”莫西北有些恼了,被踩到尾巴的感觉让她很想还以颜色。

“因为那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其实我喜欢你。”慕非难的回答让莫西北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于是严重怀疑,这会慕非难一直拉扯着楚俊风说事,就是在等自己跳入这个陷阱。

“哈……”想同这点,心里一轻,莫西北大笑了几声,见慕非难仍旧是满脸认真,不免有心刁难他,于是说:“你喜欢我什么?我长得平平常常,红绿也比我美几分,连云就更不用说了;钱我倒是有不少,不过别说我一分也不可能给你,就是给你,你也未必稀罕;还有,从我做的生意你就可以看出,三从四德于我来说都是狗屁;嗯……让我想想,琴棋书画我都是半吊子,而且估计这个半吊子你也没见过;武功嘛,我觉得自己算过得去,但是你也比我高明很多,说起来我基本上是缺点大于优点,你说谎话居然脸都不红。”

“我喜欢你,和你有多少缺点、优点有什么关系,”慕非难摇头,“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种感觉而已,就像你直觉上就会选择相信什么人,不相信什么人一样,对于一个人,我喜欢还是讨厌,只看一眼就足够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当自己非常荣幸能被你一眼看到就喜欢好了。”莫西北打了个哈气,决定在不同眼前这个思维模式很跳跃的人辩论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不过先说好了,你喜欢我,你就偷着喜欢好了,别影响我的生活,还有,喜欢也不能要求回报,你别指望我也喜欢你。”

“真是无情的女人。”慕非难闻言立即翻身躺在炕上,站了大半的地盘,转身背对莫西北说:“既然你这么无情,我也不担心你受凉生病了,你喜欢睡屋顶就去睡吧,这么宽的地方归我一个人,也好伸展一下,这几天总是一个姿势睡觉,动一下都怕被你睡梦里当登徒子给砍了,想想真是不值。”

莫西北知道他说笑,想想潮湿的稻草确实没法睡人,便伸手推了推慕非难的被,让他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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