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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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 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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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道:“我也没见到什么安化王本人,只听那两名卫士所说,我瞧着不似撒谎,那两名卫士口音和长相都不是汉人,自承是尕甘都司达斯麻万户府的人。”
张懋捻着长胡子思索道:“久闻安化王身边的侍卫都是达斯麻万户府的回鹘武士,你这么一说倒还有几分道理。”
张仑道:“可安化王若来京城,爷爷你怎会不知?”
宋楠听着话里有话,忙问道:“老爷子,有什么讲究不成?”
张懋起身缓缓踱步道:“你有所不知,我大明朝藩王不少,太祖立国之后,其子嗣封藩各地,宗室王候不知凡几;但大明宗室禁令中规定了,藩王离开分封之地进京是需要朝廷允许的,这么规定的目的自然无需老夫多解释,大家心里很明白。”
宋楠恍然大悟,原来是有这个规定,这一点也不难理解,皇家藩王都是有皇家血统的,也即是说,所有的皇室男丁其实都有坐上皇位的资格,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资格,但无论如何这是潜在的一种可能,身为皇上自然不能不防着这一点。
“若皇上允许藩王进京,那是要当着群臣的面宣布的,进京的藩王也需的正式在早朝上朝见,可是这几日早朝老夫一朝未落,可没见皇上提及?提及此事也没见安化王上殿叩见,这倒奇了。”张懋皱眉道。
“这安化王什么来头?”宋楠问道。
“来头嘛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安化王这一支乃是我大明庆靖王的一脉,庆靖王朱栴乃太祖第十六子,十三岁即被封王;当今安化王朱寘鐇弘治五年被封为安化郡王,封地便在甘肃庆阳。人倒是见过几面,先皇寿诞之时也曾来京道贺,当今皇上即位之时他也曾来京道贺过,也许你们还见过面呢。”
宋楠翻翻白眼,正德即位的时候自己还只是个正南坊锦衣卫千户而已,负责的也只是外围的警戒治安,倒是见到了浩浩荡荡的进京藩王的车驾,但熙熙攘攘的都是一群面目高傲的王爷,又怎知谁是这位安化王爷。
“老爷子的意思是说,安化王私自来京这是逾矩之行?”
“若安化王果真来到京城,却又未经朝廷允许,这确实是逾矩之行,这倒是奇了。”
宋楠见张懋也困惑不已,也懒得去管这安化王来京干什么,于是道:“算了算了,人家王爷的事情咱们也管不着,他又非领军来造反,且不管他;老爷子说有事要跟我说,那是何事?”
张懋正欲说话,张仑道:“花厅酒席已经备好,宋楠难得来一回,爷爷,入席边吃边聊吧。”
张懋点头道:“也好,入席再说。”
三人移步花厅落座,吃了数杯酒之后,张懋的脸色微红,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宋楠,你这几日告假不朝,战事上的消息可曾留意?”
宋楠道:“虽不是我该管的事,但战事我还是关注的,各地锦衣卫衙门的消息都在汇集,战事似乎进展不利啊;西边倒是没什么大动静,贼兵进山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东面山东境内好像是如火如荼啊。”
张懋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山东贼势已经难以遏制,山东刘六和杨虎两路贼兵据闻数量已达四万众,徐延德无能为力,形势险恶之极啊。”
宋楠停杯不饮,叹道:“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那什伍连坐之法便是祸根,这不是逼着百姓从贼么?这才十来天时间,贼兵竟然已经翻了数倍了。”
张懋道:“这还不是最糟的消息,需知我国公府的消息比你也不慢多少,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接到了东昌府守备将军的飞鸽传书,东昌府已告失守了。”
宋楠大惊,手中的酒杯无意识的落下,赶忙伸手抄起,酒杯中的酒淋淋漓漓弄的衣襟尽湿。
“这……怎么可能?消息可靠么?”
“这守备将军原是仑儿奋武营的一名百户,仑儿提拔他外放东昌府当了千户守备将军,他岂敢对我国公府撒谎。”张懋低声道。
宋楠伸手一锤桌子,哑声道:“这下真的糟糕了,东昌府一丢,南下门口洞开,贼兵将要席卷南下了;东昌府以南的衮州卫只有一卫人马,贼兵又要如入无人之境了,接下来便要威胁到南京了。哎!蠢材蠢材徐延德这个蠢材,数万人马守东昌府坚城竟然守不住,简直比猪还笨。”
张仑道:“贼兵比想象中的狡猾,他们故意做出主力往东攻击济南府的动作,徐延德认为东昌府无虞,派出营州中屯卫前去援助济南府,而贼兵又有七八百人伪装成逃难百姓混入东昌府中;贼兵回军攻打东昌府时,这数百人在城中放火作乱,趁乱开了南门,引了一路贼兵进城,就此夺下了东昌府。”
宋楠连叹数声,问道:“徐延德呢?死了没?”
张仑道:“徐延德带着两千人突围逃往济南府,其余人马逃得逃,散的散,估计守卫东昌府的官兵起码损失一半。”
宋楠摇头不已,守卫东昌府的兵马有三卫两万余人,再加上东昌府自己的守军,估摸着总有两万四五千人,一下子便损失掉了一万多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张懋轻拍宋楠的肩膀安慰道:“淡定,淡定,这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么?徐延德领军还能有什么建树?败退只是迟早之事。”
宋楠咬牙道:“这蠢货居然还活着,真是祸害活千年,他该死在东昌府中才对。”
张懋道:“莫要情感用事,老夫告诉你此事,便是要同你商议下一步咱们该如何动作,不出意外的话,消息将于今晚到达京城,皇上若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应该会在得到消息之后连夜召开朝会商议对策;徐延德虽然逃了性命回来,但这一回他必定逃脱不了责罚,徐光祚也难辞其咎。晚间若召开朝会,老夫会弹劾徐光祚任人唯亲,愚蠢无能,身为剿贼总督,却不去前线指挥作战,酿成大祸,这一次老徐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楠道:“老爷子,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贼兵旦夕南下,江南即将涂炭,这可如何是好?”
张懋道:“这便是我急于告诉你此事的原因,因为我打算推荐你率军剿贼,若你能力挽狂澜,未必不是你更进一步的机会。”
宋楠愕然道:“我?”
张懋点头道:“对,就是你。”

第三八三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三八三章(谢:往来无黑丁兄弟的月票)
宋楠道:“老爷子抬爱了,此事我恐难以胜任。”
张懋道:“老夫知道此事确有风险,贼兵势力已经越来越大,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方可剿灭,但越是凶险,你若能建功,则收益越大。”
宋楠摇头道:“带兵打仗我还是新手,比我会打仗的将领太多了,老爷子干什么不考虑别人?”
张懋盯着宋楠的眼睛道:“因为他们可从没从万军从中。将皇上救出来过,另外老夫也不愿将这个机会给别人。”
宋楠道:“小公爷不是合适的人选么?”
张懋看看张仑道:“仑儿自然是人选之一,但他统帅的是京营,在这种形势下,京营一兵一卒也不能调出京城,所以他必须协助我加强京城防御,防止京畿再生变故,分身不得。”
宋楠舔着嘴唇喃喃道:“其他的侯伯将领们未必不能胜任。”
张懋冷哼一声道:“你怕了?怕就说出来,老夫绝不会强人所难,你不接手老夫也不会认为你是孬种,毕竟谁也没把握能够剿灭日益庞大的贼兵。”
宋楠摇头道:“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敢赌上这一把,若我不能平贼,恐危及社稷,责任实在太过重大,我不敢担当此任。”
张懋怒道:“屁话,我国公府认定的人居然会不敢肩挑重担,简直是笑话,也罢,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少年没上战场,但这一回倒要亲自出马了,一代不如一代,等我们这一代老骨头都完蛋了,我大明江山要靠你们这帮软蛋来支撑,恐不久已,哼!”
张懋怒气冲冲佛袖便走,快要跨出花厅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宋楠的声音道:“老爷子,皇上未必会同意由我领军出征,也定会有人反对,就算我同意又如何?”
张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缓缓转身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当代价足够大的时候,没人敢再胡作非为,也没人再将社稷江山置之脑后而只顾自己的利益,这时候谁要是再胡来,便是皇上的敌人。东昌府已失,衮州府旦夕便失,这代价已经是朝廷不能承受的了,这时候没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也很少有人敢再担此重任,是真英雄便要站出来了。”
宋楠心中澎湃,缓缓点头,张懋老而弥坚,这一番话确实是至理。
“当然,摆在你面前的绝非坦途,你以往虽表现出智谋超人,每有出人意表之举,也做成了不少的事情;但一旦你接手剿贼重任,之前的一切都将归零,成功了,你便将成为朝廷柱石,失败了你便失去了一切,包括你奋斗得来的一切,连我都无法挽救你,你要想清楚了。”
宋楠怔怔思索,这恐怕也是多数人不敢接受此任的原?的原因,责任实在过于重大,即便是张懋,也不敢让张仑去担任此职,因为即使是国公府,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失败。对张懋而言,既想在此时展示英国公府一系对朝廷所起的砥柱之用,又要将风险降到最低,那么选择自己则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是说张懋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张懋当然希望自己能成功,但自己便是失败了,对国公府来说,损失足够承受的住,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宋楠心念电转,他当然可以选择拒绝,皇上总会指派某人替代徐家父子出征,自己也许根本不在考虑之列;自己大可在京中过着平平安安的日子,无功无过,倒也逍遥。但是同时失去的也是最大的一个机会,能够晋身为大明朝重臣的机会,一个真真正正力挽狂澜的大明重臣的机会。
而且,藉此机会,自己将更进一步,可正式成为京营勋戚中的一员,虽然自己被封为伯爵,自己可没被被授命任何军职,这和老牌的勋戚们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也许在被人眼中自己只是个暴发户,在皇上眼里,自己也还没到能将军队交给自己的地步,这一次便是一个横跨这个障碍的最大契机。
当然,代价的巨大,也让宋楠心中打鼓,越是拥有越多,便越不敢冒险,这是人的通病;但宋楠后世带来的冒险和永不满足的倔强终于占了上风,而且他还欠着深宫之中一个人的承诺,那个承诺必须要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无人敢对抗自己才能兑现,这一切都需要宋楠去接受这个挑战。
宋楠的眉头逐渐舒展,脸色也逐渐变得柔和,嘴角也带了微微的笑意,终于抬头对张懋道:“老爷子,我同意了,只要你能说得动皇上。”
张懋哈哈大笑道:“老夫便知道是这个结果,你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你是个赌徒,远离不了赌桌的诱惑。”
宋楠微笑道:“对,我是赌徒,我愿意以身家性命来堵上这一局,若我败了的话……”
张懋打断宋楠的话道:“你若败了,你宋府所有人等,将终生受到我国公府的庇护,谁跟她们过不去,便是跟我英国公府过不去。”
宋楠一拱手,抓起酒壶咕咚咚连灌数口,喘息着咳嗽着大笑起来。
……
夜风冰凉,二更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已经略带肃杀之意的秋风也有了能将树上摇摇欲坠的黄叶扫落枝头的力道;劲风吹过,雨斜树摇,黄叶飘飘而下,似满城下了一场秋叶之雨。
黑暗的大街上,被内侍从雨打芭蕉秋睡酣然的美梦中叫醒的朝臣们,一个个惶然坐在自家的马车上,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因为内侍说了,皇上在奉天殿上已经就座,等着诸位大人上朝。
没有人问为什么,这段时间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不消说又是坏消息一个,而皇上半夜临朝,这一定又是一个更大的坏消息。
宋楠从国公府回来便没有上床睡觉,而是穿戴整齐坐在书房中秉烛读书,看似正襟危坐,但其实一个字也没看下去,满脑子都是即将要接受的这个差事,即将要押上的全部赌注。担心和兴奋,希冀和恐惧交织,让他满脑子都是浆糊。
宋家众女觉察出宋楠的异样,她们也来过好几次探望,知道宋楠必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又不敢过多的打搅,于是便推举最不会引起宋楠不高兴的戴素儿来打探情形;戴素儿本不愿来问,因为戴素儿知道,宋楠不想说的事情,自己问了也问不出来,但众人的委托实在是抹不开颜面,只得端着茶水进来。
芊芊玉手轻柔的拨亮烛火,宋楠攥着书卷恍若未觉,戴素儿轻轻一叹,低头往外走,身后传来宋楠的声音道:“素儿,我没事,叫大家安歇吧,今晚我可能要进宫面圣,故而在此等候。”
戴素儿转过身来,明眸带着朦胧的猜测看着宋楠,轻声道:“夫君,妾身知道你遇到了难以抉择之事,妾身也帮不上你什么,但恳请夫君保重身体,不要思虑过甚。”
宋楠放下书本起身,来到戴素儿面前,挑起她的洁白的下巴微笑道:“不用替我担心,你身怀有孕,该好生的休息才是。”
戴素儿娇羞的躲开宋楠的手指道:“妾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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