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看定我。
我一怔，心里七上八下，所想尽全无边际。我亦感觉到昭帝对母妃不同，但是，是否因了母妃的缘故昭帝待我不同，却不得而知。
只是如今，我该怎么办？
“福儿不要着急。我想办法将此事尽快告知表哥，表哥会想办法的。”
闻言，我又是一讶，皇帝哥哥竟会与九方苍苍还有联系，而我全然无察。皇帝哥哥交代刑思思夺得魁首亦没有告诉我，想到此，我看向九方苍苍，“苍苍姐，皇帝哥哥为何要刑思思夺得百花会魁首？”
“福儿不信表哥？”九方苍苍反问，见我不说话，便接着说，“表哥交待我定要护你周全。为确保万无一失，表哥亦交代了刑思思，若你入了决赛，她定要拿下魁首。当初虽不知陛下的意图，但表哥说，你性格单纯，若你在百花会中崭露头角，难免怕被人利用了去。”
闻此，我心里一恸——我就知道，哥哥不会害我！
“皇上到，太子到！”
一声通禀，将我涌上眼角的泪水生生压了下去。还未反应过来，昭帝和明成太子就进来了，后面跟着一大片随从，带来一阵阵冷风。九方苍苍欲扶我起来接驾，但我一想到昭帝的阴谋，便无名火起，握住九方苍苍靠在床上一动不动。昭帝离床三步之遥，气息不明地看着我，不说话。僵持了半天，九方苍苍脸色苍白，想掰开我的手起身给昭帝行礼，却被我拉住。昭帝见此情景，还是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宫中无人了么？怎么还不给陛下看座！”好一会儿，明成太子温和地声音响起。
红鸾战战兢兢地给昭帝搬来一张椅子。昭帝又静默了一时，才慢慢坐下，这才结束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似是危机解除，九方苍苍轻轻叹了口气。
“太医何在？”又是明成太子适时开口，见到一个老太医上前做揖，“罢了罢了，先给庆泽公主看病要紧。”
老太医听令，走到床前，请脉。
我仍是靠着一动不动，狠狠盯着身上的锦被。方才我一时太过惊吓，并不是生病。我心中虽然恼怒昭帝，但是更恼怒自己，恼怒自己愚蠢又不够强大，碰到问题竟然一点反抗的办法都没有。
“福儿，快让太医瞧瞧。”明成太子放低了声音，微笑着哄我。我一动不动，九方苍苍见此，也小心翼翼地轻拍着我。
“来人，”由着明成太子与九方苍苍哄劝我半天，昭帝晦暗不明地开口，见我与众人都看向他，才悠悠道，“将红鸾拉出去杖毙。”
一句话说完，竟然全无感情。
我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昭帝。红鸾是九方苍苍的贴身丫头，刚才为了让我与九方苍苍单独相处，泼了我一身汤水。而这些，竟然都在昭帝的掌握之中。
“陛下饶命！”九方苍苍听罢，吓得抛了我的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呜呜哭起来。
一旁，红鸾也跪着一声不吭，身上却哆嗦不停。
明成太子看此情形，亦默默半跪了下去，其他随从见此，也跟着跪了下去。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还有仍然静坐如山的昭帝，我泪如雨下。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他们可以拿别人的性命来威胁他人。而此时，我就是那个被威胁的人，跪在地上的红鸾就是牺牲品，而对面的昭帝则是掌控这一切的人。
我浑身一颤，闭上眼只拼命用鼻子吸气，吸气，吸气，反复了十多次，才压下心内的不甘与愤怒。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缓缓睁开眼，抹干脸上的濡湿，我抬起一只手艰难开口，“请太医把脉。”
明成太子闻言站起来，指挥着老太医和一干人动作起来，九方苍苍见昭帝没有再开口，也颤抖着靠过来。
我只睁着眼，目光空洞。好半日，太医诊断完毕开了药方，宫人们又忙着取药煎药去了。
昭帝站起身，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又对着明成太子，“子玄，天福一应事物就由你照应吧。”
明成太子领旨。刑思思见昭帝要走，就领了众人跪下送驾。
望着昭帝的背影，一股恶气冲口而出，“送姨丈陛下！”
昭帝愣住，回身望向我，愤怒混加着悔痛，竟是说不尽的孤独。
无视他的反应，我瞪着眼睛盯着他。昭帝被激得往后一退，幸好明成太子跑得快扶住了他。
昭帝靠着明成太子，又抬头看着我，惨笑一声，“以后就如此唤朕吧……”说完就闭上眼，任由明成太子和宫人们架走了。
昭帝一走，九方苍苍就上来静静抱着我。
“苍苍姐，我是不是很糟糕？”抬头，我又是一脸泪痕。
“福儿，你做得很好。如今看来，陛下却是因为你母妃对你不同。”
我哭着摇摇头。看到昭帝的反常，我心里竟然是一阵萧索，一点报复后的兴奋都没有——虽然猜中了他的痛处，但是我真的不愿意这样做。不管他与我母妃曾有有过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今日，若不是他利用我又那样威胁我，我决计不会如此。
“唉，如今能让陛下如此对待的估计也只有你了。”
听到九方苍苍说完，我又想起红鸾，抬头看到红鸾正好好的站在一旁，便放下心来。突然又想起九方苍苍这么些年怎么过来的，“苍苍姐，你这些年……”
“不碍的。”九方苍苍轻抿了下嘴，苦笑，“想我长到十五岁时仍对外界一无所知，成日只知与你抢风筝逗趣儿。待嫁人后，方慢慢明白，女子的一生，虽说不上千疮百孔却也实难完满。”
听着九方苍苍苦涩的声音，我更是心如绞痛，呜咽着抱着她，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苍苍姐，”似想到什么，我抬头看着她，“若我是皇娘，那我岂不是要嫁——”
“谁也不能嫁。”
听到九方苍苍肯定地打断，我心一凝，疑惑地看着她。
“陛下肯定希望你嫁与明成太子，但你若嫁给明成太子，北齐就会借此一统天下。而这，决不是东宇和其它两国愿意看到的。”
嫁给明成太子？谁也不嫁？
我浑身一震，皇帝哥哥不愿如此，所以才让刑思思拿到魁首。兄长亦不愿我嫁与明成太子，早在东宇时他就透露过，他还说过要让我幸福一生。可是长生说兄长要我夺得魁首——
长生他骗了我！
二十四．质问
天色微亮，晨光薄薄打在宫门口墙角的白霜上，泛着莹莹光华。
许是在外面站久了，嘴里呼出的白气已不再清晰。我木着一张脸，等着下宫门守卫换班，开宫门。
“沙沙沙”一阵细碎的衣衫摩擦声自身后传来。我回身，凝了神朝宫道上望去，几个人影忽上忽下朝宫门走过来。
我凝了眉还是辨不出是谁。昨夜里哭累了睡睡醒了哭，早早起来又同九方苍苍僵持了半日，才让红鸾陪同着来到宫门口。如今早已筋疲力尽，连视力也陡然下降了。
“福儿！”远远的语气中含着责备。待靠近了，明成太子又轻言轻语道，“先回宫，待用过了早膳，孤再送你出宫可好？”
我不语，怔怔地看着他。而他却一无所动，亦坦然对着我。
“太子表哥可知陛下意图？”仍是看着她，我开口，声音嘶哑。
乍一听到我声音，明成太子一讶，好半天才皱了眉头对着我，“福儿不愿？”
闻罢，我心里一紧，“确实不愿。”说完，我心里又是一松，谁也左右不了我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孤亦不愿。”明成太子坦然一如之前。
我默声。
“吱嘎”一声，宫门大开。
我眼前一亮，侧身对明成太子一礼，“既不愿，还请太子表哥对陛下言明。”说完，我就抬脚朝宫外走去。
“还是孤送你吧。”未走出几步，明成太子又撵上来，语气有如哄劝小孩。
我站定，“福儿并非稚儿。”想了想又接着一礼，“苍苍姐在北齐无所依，还请太子表哥多多照拂。”
明成太子看着我，微愣，见我等他回答，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转身，示意红鸾跟上。
文定侯府的马车还侯在宫门外。遣回了红鸾，我独自上了马车。
“师傅，可知辰王府怎么走？”待马车拐了弯，我就掀起车帘问赶车的大叔。
大叔停车，声音粗犷，“公主说的是鲜卑辰王？”见到我点头后，接着回道，“辰王府是皇上亲拨的宅子，就在前头不远。”
“烦请师傅带我往辰王府。”说着我就放了车帘，闭上眼睛。
到辰王府时，东方才露白。让赶车大叔报上兄长名讳，我在马车内静静等待。
“清屹王好早！”
一个清脆干练的声音自远而近。我掀起车帘，只见一个大约双十年纪的女子婉婉而致，怕是未来得及扮妆发上无饰，但一身紫萝衣裙清新动人。走到近处时，不禁让我一诧，竟然还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这人是谁？
“呀！”似乎是未料想到，一对上我的眼睛，她也是一讶，退一步后又巧笑上脸，“不知女郎是哪家小姐，如何会报清屹王之名求见我家王爷？”
她家王爷……我心里一紧，仍是轻声回道，“东宇庆泽公主受兄之命，求见辰王殿下。”
那女子听罢便热情地招呼我下车。我定了定心，下车后随她进府。一路沉默，原来我是这样不了解他啊！
“辰王殿下何在？”来到堂前坐定，我问住那个女子。
“公主，我家王爷昨日出门，还未归来。”那女子给我奉上茶。
我哑然。
“公主有何事可与我说，我会回禀给王爷。”那女子笑笑，在主位上坐下。
与她说？
“家兄有事，交待我务必亲授于辰王。”
“公主喝茶。”那女子抬手抚鬓，“只不知王爷何时回来，若公主等不及……”说着，又对我笑笑停下了。
我心里一沉，她在套我的话？
“我等辰王回来。”
听我说完，那女子也没有接话，只招呼我喝茶。
我哪里还喝得下去茶。想了一夜，只要皇帝哥哥与兄长不同意，昭帝如何算计我都不怕。只是，我没有想到长生也算计我，而我竟然完全毫无所察。我反复琢磨，若说我与他是陌路人，那他借丹朱华现世来搅乱时局并非不可能，但是他明知我中意于他还如此作为，怎不叫我恼怒！可是，我找他解释的时候，他却避而不见。如今面对面前的这位，我又有何立场？
一念及此，昨夜彻夜未眠的思考才筑起的那点坚强和决绝，此时又慢慢被瓦解﹑粉碎……
“公主！”突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门外走进，直直站到我眼前。
我抬头，十分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
“宇文大哥回来了！”那女子站起来，“这是——”
被称作宇文大哥的男子抬手打断那女子，接着又对我道，“公主不认识属下，属下宇文华斌。家主辰王命我来接公主！”
我一震，真是他么？
“王爷回来了？”那女子也是一讶。
宇文华斌点点头，“主上说公主肯定未用过早膳，请瑶姑娘帮忙准备些糕点，差人送到云霄阁就好。”说完对我一礼，“公主，请！”
我不动，“你主上为何自己不来见我？”虽然那宇文华斌和瑶姑娘配合得像真的一样，但是此时，我对他们半点也不信，不信。
瑶姑娘诧异地看着我。而宇文华斌却似早已想到一般，低了头朝我走来。一声“得罪”飘进耳内，我便被宇文华斌扛着飞起来。
定是长生那厮交待的！
我火冒三丈，才被那个宇文华斌放下，就重重将双手往前一推，将刚一站稳的宇文华斌推了个人仰马翻。
我不发火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孩子任你摆布了！
那宇文华斌一惊，后退一步翻了个跟头后马步一扎，抬头对着阁子内嚷道，“主上，十两银子！”
“哈哈，”长生那厮的声音倒是爽朗，“福儿气还未消，你让她再劈你三掌，我就送你个老婆！”
“谁？”
“瑶古娜！”
“算了，这三掌主上还是自己受吧！”说着，那个宇文华文就拍拍靴筒下去了。
怎么回事？
我还未回过神来，眼前又是一暗，惊诧地回头，长生那厮正已经近在咫尺，一身月白浅笑嘻嘻地望着我。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我心里又翻江倒海起来，方才暗下去的怒气，又冲了上来！
“福儿劈我三掌。”
我气结，我打你又有何用！你那般利用我，如今事已至此，你还全不放在眼里！
“福儿骂我一顿。”
骂你，想到那个瑶姑娘，我有资格么？
“那瑶古娜是我养母义女，福儿不用放在心上。”见我不说话，长生又兀自开口。
我心里一酸，他竟然猜到我在想什么，一股委屈泉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