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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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诀-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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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日,直到感受到自己渐作平稳的心跳声,我才睁开眼睛,转身,可是对上的却是行色匆忙的瑶古娜。
  “你果然在这里!”瑶古娜一脸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表情,吐出这一句后却又丢下我,跑向大殿内的文朝云。
  “阿母,王爷挟持了太子,要闯进来!”瑶古娜叫道。
  “什么?”文朝云惊愕。
  “将士在前面抵挡,恐太子有失,我赶回来请阿母示下!”
  “福儿!”
  正在我惊异不已的时候,长生的呼声就自远处大殿外响去。我回身看向他,可是还未待我迈脚,身后就又一双手将我制住。我脖子一紧,而后就完全被瑶古娜锁住,不能动弹。
  对面的长生见状,就将手中的明成太子丢给一旁的宇文华斌,而自己几步疾驰,一瞬间就站到来了瑶古娜面前。
  瑶古娜惊慌,大叫一声“别动”。我的脖子被她勒地生痛,不自觉地就惨叫一声。长生闻声,马上就止住了动作。瑶古娜挟着我急急地退到文朝云旁边。
  长生便静静地站在那一处,似乎连呼吸也不曾有过。而站在我一旁的文朝云也是一声不吭,只有我身后的瑶古娜,心跳加速。
  “侧妃。”沉寂片刻,对面的长生面色平静,任由着一身黑色长袍随风拍动,轻轻地对着瑶古娜说道。
  “什么?”瑶古娜愣住。
  “本王许你盘郡侧妃。”
  我大惊,睁大眼睛看着对面静若泰山的长生,心里惊涛拍浪。而紧靠着我的瑶古娜也是呼吸减慢,连带着锁着我脖子的手也松懈了许多。长生的许诺对瑶古娜起到作用了!
  “孽子!胆敢挟持太子!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蛊惑人心!”一旁的文朝云见形势不妙大吼道,“老身让你生,老身亦能叫你死!今日老身就收了你!来人——”
  “宇文﹑慕容﹑拓跋三族如今皆已拜入本王旗下,未央宫外有本王三百武士,天都城外有本王三万大军,阿母,本王隐忍数十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所倚仗者仅未央宫内数千残弱而已。”长生冷言一一叙来。
  闻言,文朝云脸色越来越惨白,双唇颤抖。她颤巍巍地倚着手中的龙头拐杖,好半天,似乎想起来什么,又猛然抬头看向一旁沉默半天的陈德,大叫道,“公公,快,快去禀明陛下,动用隐卫!”
  可是任由她如何嘶声力竭,陈德却有如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阿母,百般较量,都是本王与他的恩怨,你以为如今他还能容你这一个外人在此教唆?”
  说完,长生就径直朝我走来。
  文朝云愕然,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就向我砸来,嘴里还大呼着,“嘟嘟!嘟嘟!嘟嘟!”
  就在那龙头拐杖铺天盖地地朝我砸下之时,文朝云的车夫就窜了出来,而后捋了文朝云充出惊慌的人群。
  长生惊得丢下逃窜的文朝云朝我跨过来,而我也痛得晕倒在长生的怀内。
  ……
  是不是事情多了,也就不忙了?
  是不是伤痛深了,也就不疼了
  是不是想得多了,也就不记得了?
  在幽暗中醒来,我只轻轻睁开眼睛,平躺在那里,上下左右扫望了半日,才发现原来我躺在昭帝寝宫的屏风内。
  我想了半日,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唤人吗?我又前后思量了一番,直到头疼得忘记了困扰我的问题,才罢休,而后仍是静静地躺着。
  “天下,”幽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朕不能给你。”
  “我要福儿。”沉默片刻,又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短促而有力,语气容不得别人否定。
  “朕决不允许!”闻言,那个苍老的声音激动起来,“你明知——朕决不允许你如此做!朕会为子玄迎娶福儿!”
  又是无人应声。我闭上眼睛,一股冰凉滑过太阳穴,流入耳孔,突然引起一阵耳鸣。
  “……你我父子饮一盅吧。”好半日,待我耳鸣渐消,耳畔又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
  闻罢,我慌忙侧过头去,透过屏风,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还有一个半倚着床沿的身影,两个人的面庞都对着床边案上的酒盅。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惊慌,想要张嘴,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视线里,那个颀长的身影伸出手去,绕过靠近他的酒盅,端起另一侧的酒盅,一饮而尽。而那个半坐着人也颤巍巍端起另一只酒盅,将酒饮下,随之又响起一阵无力的咳嗽。
  “世间总无周全之事,朕当初既选择了子玄,如今就只能还是对不住你了。子玄宅心仁厚,朕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朕要北齐一统四国。你是朕造的孽,朕——”
  “虽是你种下的孽,如今却由不得你说收就收了。”另一个声音打断道。
  “呵呵,咳咳……”苍老的声音轻笑,而后却又剧咳起来,刻了半日,直到咳得嘶哑了,才慢慢止住,“你,像朕。”
  又是无人应声。
  “你当初借丹朱华引诱王博士,让朕邀来天福,又想借此扰我视线,以为可以就此查清你的身世,而后又故意让西厥捋走天福,以此扰乱天下,你好坐收渔利。可是千算万算,终究还是自觉坟墓。朕又何尝不是!”说着,苍老的声音难掩悲戚,“朕以为朕只是拿兰儿当了替身,以为送走兰儿朕就可以不沉迷女色,并借兰儿来搅乱东宇和南羑的关系,可是,朕错看了自己的感情……”
  还是无人应声。
  “如今,朕就收了你,也好去见兰儿。”说完,那个苍老的声音就“噗”的一声,好像是喷出什么东西来,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而那个站立着就身影也突然之间弯曲了。只见他猛然间倒在了床边。从我这边,只能看见顺着他的下巴,有一滴一滴的液体滴落。
  我心里电闪雷鸣,怎奈何万般焦急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我血气上涌,浑身僵硬,可是还是想使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走出去。
  “那夜……兰儿求我让她见你最后一面……朕……没有答应……如今……朕就带着你去见兰儿……”
  “哈哈!”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大笑起来,“我说过孽是你种的,却由不得你说收就收了!”
  “你——”昭帝惊呼。
  “福儿。”长生倒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自下而上看着支撑到他面前的我,笑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我手足无措,看看躺在地上的他,望望倚靠在床变边气若游丝的昭帝,又看了看一旁案上
  歪倒的酒盅,还有浸湿了衣被的血迹——上苍,这都是为什么啊?
  我痛彻心扉,却一点泪也落不下来。面对这样的事实,这样的状况,有人能告诉我除了悲伤我还能做什么?可是只是那苍白无力的悲伤,又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
  前一世,我生命短暂,日日等死,恨着爱我的人,爱着我爱的人。这一世,我经历过锥心的刺青之痛,小心翼翼在异世周旋。我曾以为,百般苦难我皆已尝过;我也曾告诫自己,遇事一定要坚强,可是,此刻,我才感觉到,对己对人,我还是这般无能为力。
  “天福……你千万……”话还未说完,昭帝就一口气堵得双眼发白,连嘴角也抽搐得歪到了一边。我大骇,一下子扑道床前,可是待我要扶住他,他那边却半点动静也没有了。
  我使劲全力摇晃他,可是却只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我张大嘴巴大吼大叫,可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福儿!”长生爬起来将我拽入怀内,用大大的手掌盖住我的眼睛,用宽厚的臂膀将我紧紧裹住。
  我全身不自觉的发抖,一股彻骨的冰冷灌注全身,直让我冷到发尖,直让我冷到忘记自我。可是我还是知道,这不是害怕,这不是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为何没有人过来看一眼,我只是在长生的怀里,静静地,静静的,直到我突然意识到他的身体冰冷。
  我抬头,看向身旁的他,可是他的眼睛也微闭着,嘴唇发紫,脸色煞白。
  我无力地抬起手,来回抚摸着他的脸,一下,两下,三下……
  “福儿……”长生的意识终于有一点复苏,他微微张开已经涣散的眼睛,嘴角上翘,“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们这样一起死去,是不是也很好……”
  面对他这样悲戚的调侃,我已经无力辩驳,我的嗓子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想活着,我想好好活着的啊!我也要让长生好好活着,忘记过去的伤痛,重新好好生活!
  “如果你再不救我,那我可就真要先走一步了……”

  四十三.毁灭

  那日,文朝云逃匿后,昭帝让陈德遣走了所有人,将长生独自留下。两盅毒酒,他一早就打算和长生同归于尽。
  而长生,显然也知道昭帝容不下他。但是他还是答应与昭帝独谈,他还是喝下了昭帝准备的毒酒。可是,他却并非真的要和昭帝共赴黄泉。
  因为他有最后的筹码,而那最后的筹码就是我——他知道我会救他!
  他要让昭帝自己跳进自己挖好的坑,他还要断绝我与叶少皇最直接的联系。他就是知道我会拿长生锁中的舍利来救他。
  服下舍利后,长生就带着我逃出未央宫。避开北齐的人,还有宇文华斌的人,他说,要带我远走高飞。
  我骑在长生的白马上,怀揣着那把已经合不上的长生锁,看着一路如风牵马急行的长生,我心如汹涛,他真的是让人难以看透啊。
  可是,我与他,他与我,我对他,他对我——我恨不起来……
  这几日,我仍然不能开口说话,也无心开口说话。但长生却并不在意,而是加倍的呵护我,加倍的对我好。行路中,他对我说起他以前独自行走四国的经历,说起他儿时偷偷喂养的兔子,说起他对我们以后生活的构想……几日奔波,再加上毒伤尚未痊愈,他饱满的前额更显宽阔,两颊的颧骨也比以前更为突出,可是,那一双狭长的双目却更加有神,再加上那一个英挺的鼻梁,还有他那不自觉间微微翘起的嘴角都表明,他状态很好。
  我不曾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过,也不知如何与他谈起。但是我知道,他也在担心,担心我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所以一路以来,虽然他时时对我流露出温情,可还是极为克制自己,不曾对我有分毫过分之举。
  我在想,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或者我一直假装不知真相,那么他是不是会一直这样,与我相依相伴就好,仅仅是相依相伴就好。
  他曾说过,要和我领养一个孩子,孩子的名字就叫潼儿……
  想到这些,我突然心里一痛,不自觉间就抓紧了手里的缰绳。
  “福儿,是不是累了?”缰绳另一头的长生马上察觉到我的举动,停下来轻声询问。
  我看着他,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呵呵。”看我愣愣的望着他,长生笑起来,嘴角微翘,翘起的那一边嘴角上还划出一抹好看的括弧,说不出的神采奕奕。
  “来,下来休息一会。”说着,他就放下缰绳举起双手将我自马上抱下来。
  刹一靠近他的臂弯,我就感觉到自他身体内传出的那股暖流,温温的,叫我心安。当我的双脚刚着地,他的双手就要放开。突然间,我心里涌起一丝不舍,想着,我就不自觉地伸出双手将他牢牢抱住。
  长生愣住,亦想抬手回抱我,可是他的手举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僵持半天才轻轻落在了我的头上,轻抚着我。
  就这样,我抱着他,抱着他不哭不闹,只静静地呼吸,直到夕阳西下,茂密树林中的小径上斑斑驳驳的光圈一点点淡去。
  良久,我抬头,看到他右边耳垂上那颗细小的黑痣,心里就像落进一块石头一般。
  我扎耳之前,右耳耳垂上有一颗。而萧天齐,我嫡嫡亲的哥哥,他的右耳垂上也有一颗。
  一模一样。
  那么,在我们母妃的右耳垂上肯定也有一颗,一模一样。
  如此,才可能解释为何我一见他就觉得分外亲近。
  这般,我们才用各自的方式,苦苦掩埋内心的煎熬。
  “福儿,此路往北,过海可到蓬莱岛。我们就去那里,可好?”见我离开他的怀抱,长生突然微笑着指向北面的一条小路。
  我对他所说的蓬莱岛并不在意,可是他的言下之意——即使没有这诸多变故,我和他也已分歧,如今,我怎么能够和他远走高飞?
  未等到我的首肯,长生以为我不愿,继而道,“若福儿不愿去,那我们可以先往南,再往西出关。到时,我们在大漠中牧马放羊,随性而居。”
  我又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奈何视线仅止于丛林深处,看不见长生所说的美好生活。我张嘴,想要说出自己心里盘旋几日的话语,可是几次开口,都似乎被悠悠的风声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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